“李安安，我有点难过。不对，是我好难过啊。”蓝戾给李安安发消息的时候，李安安那边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怎么了宝贝！”蓝戾正在编辑文字，压根没想到深更半夜的，跨着国还能和李安安即时通信。

“谈恋爱好难。”蓝戾把她昨天的心路历程绘声绘色地给李安安描述了一番。

“首先心疼，抱住！”蓝戾看到李安安的消息弹出来，满面的愁云马上烟消云散，李安安就是那么会哄她开心。接着李安安的信息一条一条地发过来，每一条都很长，一二三四列举了蓝戾提到的难处的解答，最后还质疑了蓝戾让刘亦舒感到开心和被爱的能力。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差吗？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觉得刘亦舒爱我比较多？”每次蓝戾和李安安探讨情感问题，不管蓝戾把自己描述得多么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李安安总要呛她一句，觉得她不是在感情里付出得多的那个人。蓝戾有时候想，可能是自己爱人的能力不够，哪怕用尽全力去做了，比起那些温柔的人也还是差得远。

“一句话总结，爱情里应有的嘴脸，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李安安这句话说到了蓝戾的心里，她总觉得下一份恋情里的自己会不一样，下一个人会是更理解自己的人，然而爱情总会让两个人的面目狰狞。

“你怎么样啊，这个时间怎么还不睡觉？”李安安告诉蓝戾，她现在在海外做代购生意，认识了一些做贸易的华人，酒局上经常是几百万的合同。“可以啊你，回国我是不是得改口叫李总了？。”李安安则表示她现在还在观望阶段，先积攒一些人脉再做计划。

刘亦舒和蓝戾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再提那天吵架的事情。刘亦舒的情绪一直很差，好几次动了离职的念头，都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作罢。刘亦舒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蓝戾不能当着同事的面批评，私底下更是没办法跟刘亦舒沟通，只好给她安排一些比较边缘的工作。如此一来，刘亦舒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面试，终于拿到了一个她还算心仪的offer。

这天刘亦舒休假在家，蓝戾晚上下班回来，刘亦舒蹦蹦跳跳地到门口迎接她。“我有一个好消息！”刘亦舒弯着腰，抬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得像只活泼的小羊。蓝戾看她可爱得紧，解开自己的大衣，一把搂住刘亦舒的腰，把她揽在怀里。大衣里面暖烘烘的，刘亦舒柔软的发丝蹭着蓝戾的脸，蓝戾觉得怀里的小人温顺得像个玩具。

“什么好消息？需不需要吃大餐庆祝？”

刘亦舒从蓝戾怀里钻出来，头发乱蓬蓬的，开心地说：“我找到新工作啦！”蓝戾听了发自内心地高兴——刘亦舒对目前的工作不满意几个月了，每天上班像上刑一样，工作日的早上蓝戾叫刘亦舒起床就得花不少时间，下了班回家刘亦舒就往沙发上一窝，没精打采的样子让蓝戾看了心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假装为工作献身，每天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再回家。

“太棒了，咱们去吃烧鹅庆祝刘亦舒小朋友找到新工作！”

提了离职之后，刘亦舒的心情相当好，蓝戾又看到了最初喜欢上刘亦舒的时候，她那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几天之后，刘亦舒一本正经地把蓝戾叫到餐桌前，好像要说些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似的，吞吞吐吐了半天，说道：“蓝戾，因为新公司在另一个区，我可能要搬出去住......”

刘亦舒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蓝戾的反应，可蓝戾非常的平静，自然地接过话，问刘亦舒什么时候搬，搬去哪里，需不需要帮忙。

蓝戾得知刘亦舒要搬出去的时候，心里有些窃喜，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刘亦舒最近的情绪高涨，明显改善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刘亦舒再搬出去住，家里猫咪打架、空间狭小、刘亦舒和她两个人互相影响的种种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分居后的这段日子，刘亦舒不像之前那般生活起居都依赖着蓝戾，而蓝戾也找回了热恋期的激情。不过从B公司出来的刘亦舒，对新公司百般看不上眼，和蓝戾的日常交流基本上都是在吐槽新公司的系统落后、设备配置低、人员架构混乱等等，显然刚过试用期的刘亦舒已经对新东家心怀不满了。

这次刘亦舒又选择了旅行来纾解生活的不如意，不过她没有让蓝戾陪伴，而是约了朋友一起去东南亚。蓝戾对此没有意见，她觉得刘亦舒有自己的朋友圈和规划是好事。

不过刘亦舒还是那个不能让蓝戾放心的刘亦舒，刚出去玩了几天，蓝戾就在半夜接到了刘亦舒的电话，问她想不想去曼谷玩。“什么时候啊？”睡得迷迷糊糊的蓝戾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打算继续睡觉。“四天之后。”

蓝戾“噗嗤”一声笑了，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姐姐，四天，我请假的提前量都不够。”刘亦舒换上撒娇的口吻，跟蓝戾说起她在新加坡待着有多无聊，她自己一个人去曼谷有多危险，很清楚蓝戾会吃她撒娇这一套。蓝戾清醒的时候，刘亦舒跟她撒娇，她还能分辨一下孰轻孰重，但半梦半醒的她听到刘亦舒那个语气，就已经是刘亦舒说什么是什么的状态了。

转天，刚被调到新项目组不到两个月的蓝戾就跟上级提了休假申请，而她临行前的几天在工位上基本都是在摸鱼做旅行计划，被上级看在了眼里。

蓝戾半夜抵达曼谷的时候，刘亦舒穿着清凉的热裤和衬衫出门迎接了她。在抱住刘亦舒的一刹那，蓝戾觉得做这个说走就走的决定是值得的。尽管计划的时间很短，但蓝戾的旅行计划非常成功。她带着刘亦舒走过了曼谷的特色地标和民风集市，在新潮豪华的商圈让刚结束了老挝旅行的刘亦舒重新体会到了城市的美妙，也在酒店的顶层无边泳池里和刘亦舒共享了浪漫的二人世界。

红灯区是蓝戾对曼谷的一大期待，她甚至还想去看一场花钱的表演，不过蓝戾发现刘亦舒一走进红灯区就浑身紧绷，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路上常有戴着金链子、穿着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举着一张塑封的价目表揽客，街边衣着暴露的表演者三五成群，路过长相俊朗的游客还会冲他们吹两声口哨。

蓝戾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琳琅满目的招牌，男性店、gaybar、lady boy，各有各的风采。蓝戾揽着刘亦舒，兴致勃勃地给她指着新奇的景象，两个人走到一家sm店门口，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正举着鞭子向路人抽打揽客，蓝戾赶忙把刘亦舒搂到自己内侧，但男人的鞭子快了一步，轻轻甩到了刘亦舒的身上，刘亦舒慌乱地大叫了一声，躲到远离男人的一侧，紧紧挽着蓝戾的胳膊，带着哭腔对蓝戾说：“咱们走吧，我不喜欢这里。”

蓝戾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红灯区游玩的，没想到刘亦舒对这里的接受度很低。刘亦舒拉着蓝戾走出了很远，直到完全听不到红灯区的喧闹了，才站定。蓝戾摸了摸刘亦舒的头，捧着她的脸问道：“吓到了？那是红灯区嘛，闹着玩的。”

刘亦舒根本没有心情开玩笑，面部因为神经紧张而僵硬，脸色有些发白。“好变态啊......我一秒都不想在那待着。”

蓝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没有表现出来。她把刘亦舒揽到怀里，轻拍着刘亦舒的后背安抚着情绪，说：“给你买芒果糯米饭好不好？”

刘亦舒轻轻推开蓝戾，摸着自己的心口，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吃不下，有点想吐。咱们回酒店吧。”

刘亦舒回到酒店马上就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了。蓝戾则是被上级打了个跨洋电话，质问蓝戾为什么临走前没有把工作交接清楚，这个开发周期内的需求都没有跟研发沟通好。电话里上级指名道姓哪个研发看不懂她的哪条需求，可蓝戾清楚的记得她在一周前就跟研发勾对过需求文档了。

应付完上级，刘亦舒正好洗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蓝戾怎么不太开心。“工作上遇到傻逼了。”蓝戾躬身把刘亦舒一把揽到床上，刘亦舒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悦耳。

第二天蓝戾和刘亦舒在海上市场吃青木瓜沙拉的时候，蓝戾的上级又打电话过来了。按上级的说法，“这次的问题严重了”。原来新版本发布之后，一个bug导致了部分用户被强制退出登录状态，而这个版本正好是蓝戾接手项目之后临时交给她让她跟进QA验收的，当时蓝戾的上级正在休假备孕，所以这个bug的责任全部算在了蓝戾的头上。“你先休假吧，回来直接来找我。”蓝戾放下手机，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又是工作的事？”

蓝戾用力吐了一口气，说：“我上级摆明了要搞我。还说什么让我好好休假，那她别打电话来啊。”

刘亦舒摇摇头，摆出一个了然的笑，说道：“我那个工作也特别恶心，我都不想干了。”

刘亦舒这句话是认真的。从曼谷回来之后，蓝戾因为这个线上bug被上级认定失职，打回了赵熠的团队。而刘亦舒在新东家撑了几个月，再次辞职了，这回是裸辞。

在家待业的刘亦舒比之前更加消沉，和蓝戾聊天的时候，没说几句就会扯到自己没有收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交不起房租这些话题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自怨自艾。

早在同居的时候，蓝戾就厌倦了这样的交流。在蓝戾看来，刘亦舒在工作上的不如意主要是她的懒惰造成的，而刘亦舒却执意把她的不如意归结到父母身上。当刘亦舒发现蓝戾不认可她的看法时，便和蓝戾赌气，自暴自弃地说自己没用、不思进取，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

蓝戾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刘亦舒沟通，两个人的联络变成了每日不痛不痒的问候，刘亦舒也没有什么话要对蓝戾讲了。刘亦舒离职后投了一些公司，被拒绝之后就放弃了投递简历，在C城蜗居了一个多月之后，刘亦舒跟蓝戾说，她打算回老家待一阵子。

像过年时一样，蓝戾把刘亦舒送到了车站，但这次她没有问刘亦舒什么时候回来，刘亦舒也没有给她恋恋不舍的拥抱。

刘亦舒回老家之后，蓝戾的生活里像是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般。偶尔蓝戾想要发消息问一下刘亦舒过得怎么样，可是看着最近一条消息那种味如嚼蜡的语气，和越来越远的时间，蓝戾就退出了和刘亦舒的聊天界面。‘她不讲话，应该也不想我吧。’蓝戾这么替自己开脱，好像能让自己的不闻不问心安理得一些。

过了不到一个月，刘亦舒找到蓝戾，说回C城了，想和她见一面。回家并没有让刘亦舒恢复神采，她比离开时更加苍白，穿着黑色的休闲装，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好像没有精力打理自己。“去吃饭吧，我饿了。”刘亦舒和蓝戾讲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像一只战战兢兢的流浪猫。

蓝戾把菜单递给刘亦舒，刘亦舒点了一大碗河粉，蓝戾给自己点了一份主食，又加了两道开胃菜，是按刘亦舒的口味点的。

“我回老家，先是被我爸一通骂，然后是我妈天天在我面前埋怨自己，我快被他们逼疯了。”刘亦舒狼吞虎咽地吃着河粉，蓝戾看她整个人蜷缩着，显得更瘦小了。

“我觉得我回一趟家，得到的是一种确认，确认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活该混成这副屌样。”蓝戾沉默地听着刘亦舒发泄，不时往她的碟子里夹菜，除此之外只是看着刘亦舒。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以前我不服气，我觉得你的眼睛比天高，可现在我认了，我确实不值得你看上。”刘亦舒吃得很快，盘子都空了，蓝戾站起来结账，刘亦舒没有跟她抢，却说：“我不跟你客气，我现在饭都吃不起。”

蓝戾听了很诧异，她不清楚刘亦舒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在她面前说出这样潦倒的话。

两个人出了餐厅，并肩在街上走着，一路无话。到了十字路口，刘亦舒对蓝戾说：“我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精力去想谈恋爱的事情了。”

蓝戾双手插在口袋里，刘亦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蓝戾盯着她身后的信号灯上刺眼的红色小人，想着什么时候它才会变绿。“嗯...本来也，跟分了差不多了。”蓝戾的声音有些飘忽，眼神也很迷离，在C城冬季雾蒙蒙的夜里，像是一个梦游人。

“最后再带我回一次家吧。”蓝戾把刘亦舒揽入怀中的时候，刘亦舒靠着蓝戾的肩膀轻轻说到。

“我送你回家。”蓝戾拍了拍刘亦舒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