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被蒋玥作戏言的白话，郁郁的彻底没了困意。

她将小人儿地手臂从腰间挪开，又尝试着动动身子，确定这孩子不会醒来后，轻手轻脚下了床，因着怕帮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她连鞋都没穿，光脚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该怎么去言语她这会儿的怅惘呢，大概就是，任这姹紫嫣红花开遍，而她却付身于冷落的庭院中，悲叹惋惜美好年华的逝去。

她将自个儿以“锦屏人”的身份，困在了心里驻搭起的庭院，而她所认的“良人”，正在榻上睡得香甜，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还挂了笑。

是梦到了哪家好吃的糕点？还是在与周公身边的小书童玩耍？两人假若是以什么做赌注，她如此机灵，也一准是赢了去，她的小“夫君”长大后，定是那般的英姿飒爽。

女先生这样想象，面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可只是昙花一现的光景，又黯淡下去，不舍地望向那张稚嫩未褪的脸，即期盼又害怕。

她盼小“夫君”快快长大，早一些，甚至再早一些的通情爱，或许到那时，便能知晓自个儿煎熬等待的苦楚，那她又怕什么呢，怕小“夫君”懂了情爱，却转身投入别家的怀抱。

怪就怪，寂静的夜太容易使人沉溺，女先生在自悲自哀中，想起了那首《六世达赖》。

当初年岁太小，她压根儿看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去选那看不到、摸不着的佛，而不是此刻就在眼前的爱人，她没有仓央嘉措的高尚，明明动了情，却偏要做活佛的果断，换作是她，她会与爱人厮守，而不是将遗憾交给虚无的下一世。

“还真是童言无忌。”女先生自嘲般的念了句。

如今她理解了他的无奈，终于懂得，并不是所有结局都是完满的，戏本和画本的演绎中，不乏破镜重圆的桥段，可最能感同身受的，却是死别。

四更过，外面起了风，院子里窸窣作响，与这一同的，还有那将要立秋前的蝉鸣。

女先生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也许在天光大亮时，也许在起风的后半夜，她就这样坐了一夜，半醒半梦了一夜。

蒋玥在清晨的朦胧中，不自觉地把手摸向一旁，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人儿，而且褥子哪有半点余温，这一瞬间她被惊醒，急切呼唤着：“先生！先生！”

一边慌张地翻身下床，也顾不得去看床边的鞋子，光着脚就往外跑。

有那么一刻，她萌生出“先生不要自个儿了”的想法，当她跑到外卧后，高悬着的心被安放回了原位。

女先生正用手抵着头，靠在桌边休憩，可她的眉心却蹙成一团，似乎有万般愁云化解不开，尽数郁结在了心坎上。

蒋玥尽量不发出声响，小心翼翼地踱过去，偷偷用手指附上先生的眉。

可不知怎的，手却像不受控制似的，顺着眼睛、鼻梁缓缓滑向了脸颊，当碰到嘴唇时，她忽然停了手，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显得自个儿是在占先生便宜，但先生的唇瓣软软的，这会儿收手吧，又有些舍不得。

她用极小地声音喃喃一句：“先生，您怪不得我，也不能怪我，我，我就是新奇……“

“新奇什么？”女先生忽然睁开眼，饶有兴味地盯住蒋玥，面带微笑地问：“新奇你个小色胚子头一回识得女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