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普瓦捷的最后一段路途中，天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烈日高挂天空，晴空万里无云，和煦的日光能把人身上散发的慵懒气息蒸发地一干二净。就连我的心情也随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畅快了不少，在剩下的路上与德丽芬女士有说有笑。

昨天上路之后，直到晚上睡觉，弗洛朗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似乎是认定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一般，他那副态度反而让我很怀疑父亲的决定是否连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一到第二天清晨，他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和我打招呼，吵着说我把他的那一份乳酪吃完了。德丽芬女士笑着低声对我说：“所有人小时候都这样，有什么烦心事睡一觉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教弗洛朗给听见了，他露出大为不满的表情，忿忿地反驳：“我才没忘，也不是小孩子，再过一年就有资格当侍从了，才不会跟她计较这么多。”

他倒是不和我计较了。我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没想到却迎来了对方更加激烈的抗议。

“别再笑了，你有什么毛病？我一说话你就笑个不停，早知道就不该跟你说话！”他皱着眉头大叫着，而后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便扭头跑到维纶诺身旁坐下，与他一同享用早餐。然而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在马车上激动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大叫道：“快看！快看！是一只鹿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鹿，至少肯定没见过活的，它就在那，好像一点都不怕人。”等到随行卫兵们拉弓射中那只鹿时，他又懊恼地大叫，“啊！你们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射……等等，它还在动，它要跑了！你们快去追啊！”

过了良久，卫兵们才把那只鹿的尸体拖回来，难以否定的是那确实是一头大家伙，光是头上的角就大得吓人了，身体甚至都塞不进我们拖行李的马车，最后还是从车上拉下来两大袋行李由两位骑士各托一袋才勉强放下。

“瞧它多肥，等我们把它下锅煮了你就不会觉得可惜了，哈哈！”看到弗洛朗脸上挂着的表情，其中一名卫兵开玩笑地说道。

“我才不信呢！”弗洛朗也毫不客气地回应，“乔姆特叔叔说很快就到普瓦捷了，到时候你们只会剥了它的皮拿去换铜板！”

所有人都被他逗乐了，这似乎是他的天赋。

另一方面，在我主动拔去身上的“刺”后（如果真的有的话），维纶诺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观，第二天他脱去了披风与皮甲，只留一身浅色亚麻布内衬以及仍然绑在腰间的长剑，在他使剑时我能看得出来这把剑对他来说太重了。他的一头棕发也没再过分打理，而是随意地散落在两边，看上去反而要成熟得多。“这都是我父亲的安排，”他坦言，“说真的，我也不喜欢往头上抹蜂蜜，而且披风会妨碍我拔剑。”

虽然我还没放松到接受他、接受父亲决定的地步，但也没有理由再拒绝，所以尝试将他当作朋友般对待。通过之后的对话我才得知，我与维纶诺早已相识，在他小时候，曾在马维男爵的带领下多次造访过乔思敏特，只是我把这个男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而已。

“那时候我才七岁，父亲跟我说乔思敏特的康拉德男爵是他的挚友，而且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另一个比我大上不少。”维纶诺解释道，“我本以为我会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儿成为朋友，可结果到了乔思敏特却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你姐姐玩。每次我去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都很不开心，也不怎么和我说话，最后一次甚至还把我从你姐姐身边推开了，打那以后，我就没再去过你们家的领地……啊，并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弟弟出生了，所以为了照顾他父亲也变得很少外出了而已。”他腼腆地挠挠头，似乎讲述那段经历让他很不好意思。

经他一提醒，我倒是确实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因为那时候我才弗洛朗这般大小，母亲也刚离开我们两年，我的性格在那时候十分乖僻，本来从小到大我就只有玛格丽特一个玩伴，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子却吸引了姐姐的注意，从而将我晾在一旁，我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糟糕。我埋怨姐姐为什么要和他玩骑士与公主的游戏，生气她对我不闻不问，怪罪这个男孩将姐姐从我身边夺走。所以我表现得十分讨厌他，而且在我的记忆中，我所做的事情似乎不仅仅是将他从玛格丽特身边推开而已，我做了更过分的事，那可能才是他没再来过乔思敏特的真正原因。

七年过去，他长成了一个大男孩，而我完全没想起他就是当时那个孩子。

“也没什么，再见到的时候我就想你是不是忘记我……不，可能你就没来都没记得我，毕竟小时候你也挺讨厌我的。”从我这里得知实情后，这男孩显得有些失落，他在双方父亲的认可下，或许早就把我当做是他的未婚妻了，但丝毫没有表示出急切的心态，至少没把这个既定事实当成是炫耀的资本表现出来。

那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太阳高悬，青灰色的石墙开始从地平线上冒出。

“普瓦捷。”贝尔家的骑士托勒姆——我从维纶诺口中得知其名——高呼，“我们到了。”

一听这话，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弗洛朗立刻激起百番精神，兴冲冲地往维纶诺所在的车头靠，想要第一时间看看这座闻名遐迩的都城，我也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德丽芬女士的身体朝前看去。

起初，入眼的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青灰石壁，长得惊人，几乎连接视线两端，随着队伍越靠近，墙体也就越高、越清晰，渐渐能看清高墙上久经风雨的斑驳裂缝、彼此相隔的卫哨塔楼、来回巡逻的披甲守卫以及随风摇摆的各色旗帜，其中最显眼的毫无疑问就是代表阿基坦公爵领的红底雄狮旗以及普瓦图伯爵的白底立狮旗。道路的最前端是一扇巨大的铁闸门，四名守卫、三名白袍的教士以及一名军官模样的骑士把守在门口，门的后面则有更多守卫，在城墙的对比下，即使是全副武装的他们也显得十分渺小。他们之前，是一座横跨护城河的木质吊桥，桥的这一端，仍然有四位红袍披甲守卫把守。他们都头戴半盔，左手持盾，右手持矛，腰缠短剑，身着锁甲，站姿就如同盾牌上象征普瓦图的立狮一般笔直。连我都觉得只穿有硬皮甲的乔思敏特卫兵们在他们面前似乎有些自惭形秽。我们之中，唯有骑士出身的乔姆特与托勒姆才能在他们面前保持威严。

队伍在他们的面前停下后，乔姆特与托勒姆翻身下马，上前与守卫交谈，而后那名守卫出列，向吊桥的另一端高呼：“乔思敏特男爵康拉德之子——弗洛朗，乔思敏特男爵康拉德之女——普莱桑丝以及弗鲁昂男爵马维之子——维纶诺已到！”

门口的军官低声与教士说了些什么，也高举手臂回应：“放行！”

由此，乔姆特才牵着马匹带领队伍继续往前，缓缓通过木制长桥，待到队伍来到那名军官面前时，乔姆特又示意我们全部下车上前面见。

“欢迎你们的到来，尊贵的客人。”身穿皮革鳞甲的军官在会见了每个人后开始自我介绍，他的声音粗重低沉，像是含了一嘴巴沙子，“我是这座城市的守备司令，普瓦图的拉努尔夫，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红狮’拉努尔夫。”

他与那位授予“熊心”康拉德领地的公爵同名，也确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就连两颊与下巴茂密的胡须也是暗红色。

红狮大人走到坐在长桌前的三名教士旁，看着其中一位教士记录下我们的名字，然后捡起羊皮纸交给我们核对，确认无误后才继续开口。“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乔思敏特的乔姆特、弗鲁昂的托勒姆，请带着你们的士兵前往我们的军营休息，在普瓦捷停留期间，你们将会并入守卫队听从我的调遣与指示，你们的领主应该和你们打过招呼了，所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虽然仅凭我自己的兵力就足以防守城墙了，但是阿基坦正处在战争中，谁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手越多，堡垒也越坚固。对于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安分守己，管好自己手下的人，别让他们在城里捅出什么娄子，详细的安排我会之后告诉你们，现在就请你们先去军营吧。长腿！”他挥臂高呼，而后从城中跑出一位守卫模样的士兵，“带两位大人与他们的士兵去军营安排住处。”

不等回答，他又将头转向维纶诺：“弗鲁昂的维纶诺，马维男爵之子，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看起来像是个战士，应该上战场打仗。我该安排你去军营吗？”

“不，大人，我还有一位弟弟，他与母亲出发比我晚。”维纶诺向他行了一礼，继续补充，“我是昂古莱姆伯爵手下的侍从骑士，还未正式受封。”

“看得出来，一位骑士至少得带着他的马。”拉努尔夫大人拍拍维纶诺的肩膀，并且用力捏了捏，“肉还算厚实，不过还缺少打磨。不管怎样，作为客人，我们不能让你受到伤害，都城的旅馆有我们为你准备的房间，等你的母亲与弟弟到达也会前往与你同住。祝你们在普瓦捷玩的开心。埃塔！带维纶诺大人去旅馆休息。”

维纶诺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们一眼，而后在拉努尔夫大人沉默的目光下仓促地留下一句下次再见便跟着那名叫埃塔的侍女走了，十九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三人。德丽芬女士似乎注意到了红狮大人在打量她，于是便抢在他前面开口：“尊贵的大人，康拉德男爵安排我照顾他的儿女，不知我可否……”

“当然可以，夫人。”拉努尔夫挥挥手打断了德丽芬女士的话，“你不是康拉德男爵的夫人吧？我听说我们的内务大臣大人在前任夫人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不过没关系，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他将头转向我与弗洛朗，“乔思敏特的普莱桑丝与弗洛朗，你们的父亲虽为男爵，但也贵为重臣，所以你们将得到优待前往更为舒适的内殿与伯爵的家人们一同居住，那里的环境可比旅馆要好的多了，仆人们也会为你们的夫人准备房间的。并且，普莱桑丝，埃莉诺殿下非常希望你在普瓦捷的这段时间能成为她的好玩伴，她一直在等候你的到来。”

“埃莉诺殿下？”我有些吃惊地反问道。

红狮大人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然而他却肯定猜不到我的内心因此翻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吧？埃莉诺，普瓦图的紫鸢尾。即使从没见过，我也知道她这个人。她是埃布勒公爵第二任夫人生下的小女儿，是公爵的子嗣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可能跟我差不多大，不过她的身份地位可是比我要高出好几层了啊！尊贵如她这般的大家闺秀居然说希望我成为她的玩伴？这可真叫人难以置信。可是为什么？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甚至特意还让她的叔父通知我这个消息？难道父亲跟她说过我的事情吗？

“她是公爵的女儿，我的侄女。”红狮大人见我一直张着嘴，于是开口解释道，他可能以为我不知道埃莉诺是谁。

“是的，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有些激动地回应，“能与埃莉诺殿下成为朋友会是我最大的荣幸，我非常开心！感谢您告知我这个消息！”

红狮大人微微点头示意，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你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早已饿了，请跟随普洛普前往内殿用餐，稍后仆人们会为你们安排住处。普洛普——”拉努尔夫刚想招呼侍女上前带路，却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抬起的手也停了下来，“等一下，那面旗帜……是帕温西伯，不，是索里斯特伯爵领的家眷。”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支不小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沿着河边道路接近，人数大致接近百人左右。领头的骑士高举阿基坦的红底雄狮旗，他身后的两位骑手举着两面迎风飘扬的蓝底银鱼旗，银鱼旗之后，是一些小领主的各色旗帜。他们把马车护在队伍中间，其中一辆高大突出的马车由两匹马并驾，车身装了穹顶以规避日晒，凸显其主人高于常人的地位，另外几辆马车则与我们的差不多简陋，上面坐着惴惴不安的贵妇与她们精力旺盛的儿女。队伍在对岸的都城守卫面前停下，而后从高大马车上下来一位牵着男童的夫人与另一位搀扶着少女的仆人，后者的衣着简陋，所以看着不像是贵妇人。

那名少女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但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像是长了一头精致的银色织锦一般，这股异样稍微吸引了我的目光。她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步伐柔软虚弱，脑袋低垂无力，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需要仆人随时搀扶才能勉强支撑。

“抱歉，可以请你们稍等一会儿吗？”红狮大人微微低头表示歉意，示意我们待在一旁等候，但他的心思显然已经没放在我们身上了，而是盯着对岸的队伍。话音刚落，便听见对岸的守卫高呼：“索里斯特伯爵帕温西之子——贝尔纳特、索里斯特伯爵之妻——莱莲夫人、索里斯特伯爵帕温西之女——贝娅特丽克丝已到！”

“放行！”

在红狮大人的高呼声中，那名叫普洛普的侍女自城门后出现，领我们三人进城候在阴凉处。弗洛朗抱怨他已经饿坏了肚子，德丽芬女士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形象，而好心的侍女安慰他等帕温西伯爵家眷到位就带领大家一同前往内殿的长厅进餐，我则张望着四周，深深被这座城市所吸引。

它完全不像乔思敏特那样由几栋简单的木屋组成的聚落，甚至比霍恩斯伯爵所在的弗利西里看着还要豪华得多。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平壁楼院，望不到边。城门前有一条光滑笔直的大路，直接通往内城区，那里坐落着公爵大人那高出附近一片建筑半截的宫殿群，古罗马技艺精湛的工匠们遗留下来的雕刻装饰还依稀可见其雄伟气势。右侧的道路被排成几列待命的卫兵们占据，左侧的小道则经过一片民居，一些人或坐在门口、或趴在窗前盯着我们，议论纷纷，小道折进一处像是市场的地方，身穿各色服装的居民与小贩们人来人往，在市场的远处，有一座几乎已是背景的恢弘尖顶教堂闪着炫目的光芒映入眼眸，夺人眼球。就连德丽芬女士也在盯着它看。我猜测那便是圣希拉里乌斯大教堂——阿基坦地区规模最大、也是最早建立的教堂。

早在法兰克人踏足阿基坦之前，罗马的大主教就曾来此传教，受洗的罗马人用普瓦捷的砖石搭起来第一座教堂，而后帝国衰落，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攻击，哥特人趁乱反扑并占领了阿基坦，后来法兰克人的先祖克洛维从哥特人手中夺取此城后，在代代法兰克人的扩张与加修下，那座教堂成为了现今的模样。

“真想去那里瞧瞧，”我对着德丽芬女士说道，“那可不是乔思敏特的乡间小教堂能够比拟的庞大建筑对吧？”

“没错，罗马工匠的技艺非凡，以至于后来工匠们无论怎样绞尽脑汁也无法完全仿造出那些伟大的建筑，现在你所能看到的罗马建筑，都是历经风霜保留下来的遗迹。”德丽芬女士笑了笑，“我虽然来过好几次，但是都没机会去圣希拉里乌斯教堂拜访，或许这次可以，和你一起。”

“那我们需要一位好向导，或许我能去拜托埃莉诺殿下，她肯定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开心地表示。同时心情激动地期待着与公爵女儿的会面，想象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会怎么带我游历普瓦捷，怎么向我介绍砖墙上的雕刻艺术，怎么与我一同进行愉快的游戏与交谈。人还没见到，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俨然是一位知心好友了。

“当然，我毫不怀疑。”德丽芬女士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地提醒我道，“尽管她主动向你发出了邀请，可毕竟也是公爵的女儿，你可不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与她相处，你要表现得比平常更加懂事，更有风范，也更体贴，更会察言观色。我相信她还有其他的玩伴，她们的出身或许比你都高，也可能有一些只是某位骑士的女儿，但不管怎样，如何才能融入她们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记住我曾经指导过你的一切。”

或许她和我一样孤单，或许她并不喜欢她之前的玩伴，不然何必要邀请我呢？就仅仅因为我是内务大臣的女儿吗？我有些不安地猜测，但不敢将此说出口。如果真是这样，我很快就能让她知道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与女孩子打交道正是我所擅长的事情，霍恩斯伯爵的小女儿不是已经说明这一点了吗？

“谦卑似糖，友善如蜜，礼节为水，恭敬若酒，言谈同进餐，举止须端庄。”我将德丽芬女士总结过的经验背诵的分毫不差，得到后者欣慰的赞许，“如果用骑士来形容的话，我已经连脚趾头都绑上盔甲了。如果她们待人友善，我则更加友善；如果她们恶言相向，我则温柔以待，两剑相击，必有一伤，化解矛盾，勿要恶言，坦然相对，才是淑女风范，对吗？”

“不错。”德丽芬女士笑着点头称道，“因子女之间的矛盾而引发战争对于贵族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些人甚至想尽办法制造这样的借口呢。乔思敏特并不强大，所以你才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要给你父亲徒增烦恼。”

“埃莉诺殿下的玩伴会是那种很糟糕的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始终都该记住的是：你只是一个小小男爵的女儿，你父亲的身份并不能改变这点，而有些养尊处优的人就喜欢把这层阶级关系分得清清楚楚。有些时候，我说过的话并不能完全适用，你得学会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头脑去分辨，这些经验对你来说弥足珍贵。”

普洛普在听到这话后往这边投来一个好奇的眼神，不过她没有开口说什么。

“希望埃莉诺殿下不是你所说的这种人。”我由衷地希望如此，借由她的主动邀请，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对她方方面面的不好猜想了，她就是我从姐姐离开乔思敏特后，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好朋友。至少我希望她能成为。霍恩斯伯爵家的留宿固然开心，可惜时间太短，不足以让我于他的小女儿建立更加深厚的友谊，但是这次不会了。

我如此相信着。

“她是的话就不会主动邀请你了。”德丽芬女士不介意地笑了笑，“不过我倒是也想不出为什么她会特地邀请你，或许是你父亲在她面前夸口过你的美貌，她想亲自看看，噢，不用害羞，这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也可能她邀请了所有前来普瓦捷的同龄人……”

“普洛普！过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