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甜再次见到学姐时是一年后的圣诞节。

“老孟，沈瑞秋回来了，在她们班。你不去看看她吗？”

“你去吧，我知道了。”

“怎么可能去看她？”孟甜心想。孟甜不理解自己心中突然飙升的某种情绪，心跳的狂乱还和那时别无二致，脑子木然地呆住，连带着身体一起，回答只是勉强。

“是在捉弄我对吧？”孟甜的心继续想，“明明说过要永远爱我的，为什么可以这样狠心地离开？”

“算了，好累。她觉得这样比较好。她快乐就可以了。”

在与学姐相拥而眠的夜晚过后，孟甜兴致勃勃地迎接着新学期开学。收到的却只有一架写满了道别的纸飞机：

“小孟，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挪威的森林》里的木月，直子会长大，渡边会长大，只有木月永远17岁。如果变得丑陋是生命的命运，我希望我们是彼此可以依赖的一点回忆，我们的爱永远是它最完美时的样子。所有那些变幻莫测的未来，都不要来。只要有你我就够了，请让我做一个这样自私的甜梦吧。孟，只有你理解我。我永远想念你，我永远爱你。秋。”

“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既然说了不再联系，还回来做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孟甜的心里有一种预感，再过一会儿，学姐就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若无其事地走到她的教室门口，若无其事地叫她“孟孟”，向她招手，叫她出来。那些亲昵的热吻没有发生，那样自说自话的信没有发生，那信誓旦旦的“再见”宣言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啊？！”孟甜的泪水溢满眼眶，她抓起桌子上的一把彩笔、铅笔、签字笔，一根根地向前方的地面上用力丢去。

“孟甜，怎么了？”前座的同学弯腰拾起孟甜丢出去的笔，目光关切而声音平静。

“啊，没什么。”孟甜从自己的失态中回过神来，“对不起啊，谢谢你。”

孟甜简单记了一下今天的作业，把桌子上有的书本都一股脑塞进书包，走出教室才发现忘拿外套。“算了，算了，随便吧。”孟甜在人生中第459次感到生无可恋。嗯，学姐走后平均每天一次。她低头看着地面快速穿过走廊，生怕学姐从高年级的楼层里看到她。“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啊？早就结束了。”孟甜训诫自己。

走出教学楼，孟甜才感觉到12月的天气真实的寒冷，想再回去拿衣服，但是，一面因为身体不知为何突然非常疲惫，一点努力都不想再做出了，一面担心自己和学姐之间莫名其妙的吸引力，绝对是要让她在返回途中被学姐叫住，她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就继续向校门外走去。“嗯，冻死我最好，不是不想再见了吗？我死掉，您的愿景就最万无一失了。”

这样想过之后，好像如一只只小刀般将她吹透的寒风也显得温柔了。身体间断的颤抖倒是使她痛到纠结的内心感觉舒服了一些。可能事物间真的存在吸引力法则，孟甜呆呆地在往家的反方向游荡后驻足的终点，竟然是一间刨冰店。

只有蜜桃、乌龙茶和蜜桃乌龙三种口味刨冰的刨冰店，这种古怪的卖点是学姐最无法抗拒的那种类型，所以二人也曾来光顾过几次。“如果她在就好了。”孟甜对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感到惊奇，毕竟是一年里重复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的话。“为什么自己这么乖呢？如果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即使她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读书，聪明的小孟使尽一切手段总会再联系到她。为什么从一开始，她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咒语一样，即使再困难，我也… 没有办法抗拒？都已经近在咫尺了，失而复得了，只是因为她的几句突发奇想的’告别’，我却一步也不敢再向她迈进。” 明明飞快逃离现场的那一位正是孟甜本人，她却不愿承认是自己亲手将再次见到学姐的机会抛弃。

学姐离开孟甜的学校后，孟甜再也没来过这里。可能是孟甜的名字里已经有了足够的甜，所以她不太喜欢甜食，每次学姐都会点蜜桃刨冰，孟甜则会选稍微有点苦的乌龙茶口味，更多的时候是二人共同点一份蜜桃乌龙刨冰。

“老板，请给我4份蜜桃刨冰。”

冬天，两位老板会在店里卖一些加热过的“蜜桃酒”和“乌龙茶酒”，吸引过往的行人。绵密如冰激凌一般的刨冰也可以淋上一点点热酒去吃，会有一种像affogato咖啡那样独特的口感。主张只有在冬天才能品味出刨冰真正风味这样观点的人也会有一小部分，但是像今天这位一口气点了4份刨冰的客人还是很少见。

“进来店里坐吧？我先给你做一份，等你吃完再点。”刨冰店的老板比起一名生意人，更像是一位老师，语气坚定而又透露出怜爱。一个不穿外套，鼻子、耳朵都冻得通红的中学生，要求在这样的寒冬里吃完4份刨冰，明显不是在撒娇就是在任性。

“打包。我买给女…我买给朋友的。”孟甜只觉得心累，不想跟老板废话。可是看到老板并没有收下她的钱的意思，她只好拿出乖乖学生一本正经又乐观积极的笑脸，“我是要买给朋友的，她家离这里不远，她们都在等我呢。”

刨冰店老板1号还在思考，老板2号接过孟甜的钱，并把已经打包好了的4份刨冰递给孟甜。“欢迎下次光临喔！”老板1号错愕，老板2号却笑得很开心。孟甜走过10米左右，还能听到二人在店里为究竟能不能把刨冰卖给她而争论不休。

“她们以为自己卖的是毒品嘛？….”孟甜一边感到无语，一边走到一条小河的岸边坐下，至于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刨冰的理由，她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好奇吧… 有点想知道吃掉它们会怎么样？今天如果我可以把她最喜欢的蜜桃刨冰全部吃掉，我就忘记她。就是这样。”不知道是出于伤心、后悔、寒冷的天气，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可以想出这样天才的想法的孟甜的脑子，此刻已经不再处于一个正常人类可以理解的状态了。“或许吃到一半，学姐就会出现吧？蜜桃刨冰，学姐诱捕器。4份，4倍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