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交点
【你与我的、志向的前方是——？】
“学生会那是在干什么呢？”
“社团对抗接力赛的练习吧。”
“诶——学生会也要参加啊。”
“哇！呃呃……”
接力棒自手中滑落的一刻，我不可抑制地发出悲鸣。
又失败了……
低垂着脑袋，湿透了的体操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我尽量放缓呼吸，首先认错，“对不起佐伯前辈！”
回应我的只有佐伯前辈不服输的——“再来一次。”
“唔——只有侑和沙弥香之间的交接棒不顺利啊。”站在一边督促的七海前辈也不由纳闷地感叹道。
“前辈跑出去的太早了！”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体力和耐力的双重消耗让我有些口不择言。
“是你速度慢了才对吧。”
好在佐伯前辈也是与我差不多的状态，互相伤害算是扯平了。
“喂——学生会差不多到时间了，把衣服换了过来吧。”
“好——”
多亏其他同学的及时通知，这场炼狱般的接力练习总算是告一段落。
“沙弥香和侑之后还要再练练才行哦。”
“诶——”
七海前辈和佐伯前辈的交谈清晰传来，甚至连佐伯前辈近乎颓丧的叹息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心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好挽救一下局面。
堂岛君倒是见缝插针地凑上来笑着问我，“小系同学和佐伯前辈是关系不好么？”
明白他这不过是随口说出的一句揶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个可能，继而焦急地否认，“才、才没有呢！”
主要干事都在学生会室集合，七海前辈站在讲台中央，佐伯前辈翻着表格从旁辅助。
“那接下来说明当天的时间安排和方位移动。首先在上午七点半集合，搭设帐篷和操场的整备……”
我低头记录七海前辈讲述的要点，耳边响起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会长真厉害呀！”
停下笔，心里却再也无法认同这个说法。
几乎在这里的全员，
都认为七海前辈能做到这些，
是再自然不过的，
是理所当然的，
大概除了我和佐伯前辈以外。
“今天就到此结束，辛苦了。”
“七海你能稍微留下一会吗？”
“是。”
七海前辈散会后被体育老师喊住了，她停下收拾讲义的动作，扭头对我们说：
“大家先回去吧，辛苦了。”
“那就明天见了。”
“辛苦了。”
离开了教室，走在前面的堂岛君不忘回头提醒道：“小系同学和佐伯前辈不是还要练习接力吗？”
我偏头看着身侧的佐伯前辈，“要练习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佐伯前辈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不练也没关系吧？”跟着直接抬脚向前走去。
“我还以为佐伯前辈是个更加认真的人呢。”我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走在校道上。
“我不过是把需要认真对待的事和除此以外的区别开了而已。”佐伯前辈淡淡解释道。
“……是这样吗？”
“社团对抗接力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娱乐性质的项目，虽然灯子倒是求胜欲望强烈就是了。”
佐伯前辈表情淡漠，似乎这对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小系同学和佐伯前辈是关系不好么？”
——“以为我会天真的相信吗？”
“那就再见了。”她与我礼貌道别，先一步走出校门。
“…………”
就这么放任佐伯前辈离开真的好吗？
我和她明明都很清楚……
只有那人…无法放任不管。
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想要帮助那个人，达成她的一切愿望。
“佐伯前辈！”我立在原地大声唤道。
“？”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那个……”在她的注视下，我不由紧张地绞起手指，犹豫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啊，有了！
“你觉不觉得饿呢…？”说罢，我满怀期待地望向她。
方便起见，我特意选了一家学校附近的汉堡店。
排队点完餐，我捧着自己的餐盘循着佐伯前辈已经找好的位置，在她对面坐下。
她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家汉堡店的装潢。
说实话，看着坐在对面仪态端庄大方的佐伯前辈，我心底无端地产生了一股浓厚的负罪感。
毕竟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大小姐带到汉堡店什么的，实在是一种冒犯啊。
怀抱着愧疚的心情，我尝试与她搭话。
——侑这样想着，也就诚实地将心里话试探着问了出来。
“难道说，佐伯前辈是第一次来这种店之类的…？”
实在没想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评价会从面前这个小学妹口中说出来，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的身影甩开，沙弥香故意皱起眉头揶揄道:“怎么会，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侑果然紧张了，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力求将自己的意思用不冒犯的方式表述清楚。
“怎么说呢，总觉得是个大小姐…你看，之前不是也说了，中学是私立的女子中学嘛。”
会不会欺负的有点过头了？看在她主动跟自己交好的份上，就不再过多为难她了吧。
沙弥香看着面前紧张地手足无措的小学妹，难得有了一丝愧疚感。
像是为了缓解氛围，她一改往日优雅的礼仪，咬着吸管没好气地解释道：“那里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大小姐学校啦，我也有和同班同学一起来过这种店。”
对面的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再紧张，甚至露出与朋友一起分享午餐时的亲和态度肆意咬了一口汉堡。
侑前后的情绪差异过于明显，这令沙弥香又忍不住起了想捉弄她的心思。
继而决定再接再厉，一次性洗清她对自己的刻板印象，沙弥香补刀道:“家庭餐厅和卡啦OK什么的也会很正常的去啦，真是遗憾呢。”
然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侑幻灭的哀嚎，“什么嘛——这样的…”
“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啦~”
果然这个小学妹的性格很有意思呢，难怪灯子会对她投注过多的关注……只是她邀请自己一起用餐的目的是？
玩笑般的误会解开后，沙弥香不禁莞尔一笑。
侑也好似被她的笑容感染，弯了弯唇角。
“……”
与对面那双澄澈的眸子相对，沙弥香顿时想通了侑的用意，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她有些好笑道:“好像让后辈替我操心了呢，太不像样了。”
“因为我们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好，所以你才想着要加深感情的吧？”
“居然说气氛不太好…”
沙弥香过于直白的问题使侑深受打击，她连忙尴尬地小声辩解道：“才没说到那种地步啦…”
“还以为佐伯前辈会是比看上去的更柔软些的人呢，结果完全不是啊。”侑右手支着下颚，面带浅笑地注视着对面的沙弥香。
沙弥香也坐直身体，毫不示弱地笑着回击道：“我才是还以为小系同学你是个很直率的后辈，没想到这么失礼啊…”
“……嘛。”沙弥香低叹一声，低头喝起饮料，不得不承认通过今天这场谈话，她也对侑有了新的认识。
譬如——理解快的孩子我倒是不讨厌。
见沙弥香面色郁郁，侑关切问询：“怎么了？”
“没什么。”沙弥香一把放下喝光的饮料杯。
许是注意到沙弥香餐盘里只剩下一个红豆派，侑主动拿起自己点的大包薯条递到她面前，“要吃点吗？”
这样纯粹的好意，怕是谁都不忍拒绝吧。
沙弥香在短暂惊愕后，浅浅笑开。
侑一边分享薯条，一边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佐伯前辈的本意是也想办学生会戏剧的吗？”
放下新拿的一根薯条，沙弥香想了想，回答道：“…就我个人来说怎样都好。虽然不觉得没意思，但同时也认为很麻烦。”
“那果然是因为七海前辈说要办才同意的吗？”
“既然灯子要做我就会帮忙，只要顺利的话应该会很有趣的。”
沙弥香笑了笑，怀念似的埋汰起话题人物。
“总得来说那孩子是很顽固的，既然说了要做，那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沙弥香面上似曾相识的夹杂着无奈的宠溺笑容，令侑心头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呼之欲出。
那句问话梗于唇齿间，侑按捺不住，终究还是选择了开口：“……佐伯前辈你——还真是很喜欢七海前辈呢。”
沙弥香蓦地睁大眼眸，很快又压下情绪，以稍快的语速、平淡的语气，欲盖弥彰地垂眸道：“喜欢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侑不确定地呢喃着：“是那种喜欢吗？”
为了截断侑的追问，沙弥香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了侑：“……你啊——喜欢灯子吗？”
“诶？？”侑完全没料到那位佐伯前辈会突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不禁低呼一声。
好在她的反应也不算慢，一次大意后忙吸取教训，收敛心神谨慎斟酌用辞补充自己的观点，“呃，作为前辈来说还算是挺喜欢的，就是了……”
要是她的目光能够不那么闪烁的话……
“是呢。作为朋友，作为前辈，其他还能有什么呢？”
与侑的一番唇枪舌战倒是令沙弥香油然升起同病相怜的感慨，暂时无暇分心，也因此错过侑的异样。
两人在用完餐后并肩走出汉堡店，侑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将萦绕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戏剧……对七海前辈来说是很重要的吧？”
“毕竟是灯子的姐姐最后所留下的事呢。”沙弥香变相承认了侑的猜想。
“要是完成了这个的话…七海前辈是不是已经不需要再继续扮演下去了呢。”
“前辈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吗…”侑由衷希望七海前辈能够摆脱过去的枷锁在不久的将来蜕变为真正的自己。
沙弥香基于自己对灯子长久以来的了解反倒没有侑所抱有的那份乐观，“…我不认为灯子会如此期望。”她直言道。
下一刻，两人抬头凝视被染成橘色的天幕，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要是那天到来的话。
沙弥香:我能否对灯子说出喜欢吗？
侑: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各人有各自的烦恼。
翌日，学生会室前的空地上，学生会主要成员齐聚一堂。
被认作问题选手的两人，沙弥香和侑，无疑受到了来自除她们二人以外的学生会成员的重点关注。
从侑的起跑，到沙弥香在助跑过程中完美接住接力棒，这场专属于她们二人的——炼狱般的练习，终于可以落幕了。
慢跑着渐渐停住脚步的侑缓下呼吸，转身问道：“成功吗？”
沙弥香也举着接力棒，兴奋地朝灯子挥手：“怎么样？”
灯子笑容明艳，毫不吝啬地夸奖两人，“你们俩要做还是能做到的嘛！”
“那当然…”仍有些小喘气的侑撑着台阶坐下。
早就累得坐在石阶上的沙弥香呼出一口气，气喘吁吁地抱怨道：“都被你催着练这么多遍了…”
灯子却丝毫不理会两人内心的痛苦，面色微红，笑着给她们鼓劲，“正式比赛的时候也要加油哦！”
然后搁下累瘫的侑和沙弥香，转而继续督促起其他人的练习，“不要降低速度了！”
望着灯子的背影，感触颇深的二位重点关照对象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气还没缓过来的沙弥香口嫌体正直道:“灯子这人…真是麻烦啊。”
“…同感。”边上是同样到有气无力的侑，此刻恨不能举起双手以表赞同。
【只有这点……加深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