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作者:北京烤椅
更新时间:2021-12-23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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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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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卯之花坐在一番队舍的队长室,山本总队长的队长室是所有队长里最具古典和风气息的一间,然而此时她却觉得这四方居室如此沉闷,外面的屋檐配着阴天的乌云,总令人觉得上不来气。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针对战局讨论了一个下午,而卯之花已经开始感到很疲倦了,她望向庭院,看着枯山水,试着放松头脑休息片刻。另一侧的山本元柳斎重国也顺着卯之花的目光看过去。

“你这副出神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千年前。”山本说。

“您也到了回望过去的年纪了吗?”

山本没有接话,只是放下茶杯,“就按我们商议好的来吧,卯之花。这次确实要让四番队冒相当的风险,但因为局势太复杂了,战场在现世,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卯之花抬起头,眼神敏锐地看着山本。她没有第一时间确认,而是片刻后带着深意问:

“那您所提到的’实习’工作呢?”

卯之花看着山本,山本依旧看着外面的枯山水。

“人员由你来亲自挑选。”山本说。


碎蜂满心想着早点回到二番队舍,没多久就到了四番队,站定之后只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她回头,却发现后面没了人影。她站在原地困惑了一秒,低下头,发现虎彻勇音趴在地上。四番队队员连忙从救治所跑了出来。

“所以……那孩子最后是……”

几分钟后,二番队队舍里,夜一费力地理解着碎蜂所说的整个过程。

“可能是之前已经骨折了一类的。”碎蜂轻描淡写地说。

“然后你带她走了一路到四番队?”夜一嘴角抽搐。

“是的。”碎蜂说完,见夜一似乎对她的举动感到不理解,便皱起眉头,“我认为那个叫虎彻的意志力太薄弱了。在训练时就算是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也要学会忍耐,她根本就没有成为战士的潜能。”

“她还只是个学生呀,碎蜂。”

“可是,夜一大人,我在学生时代受了很多更严重的伤也没有像这样倒下过。”

夜一看着碎蜂一脸倔强地说着这些,忽然有些心疼。

“我又没有说你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嘛,小蜜蜂。”她装起可怜来,成功在一瞬间扭转了局势。

“我……”碎蜂脸一红,“我也没有指——”

“好啦,过来陪我一下。你总不至于一直隔着十米远和我说话吧。”夜一又换上了笑嘻嘻的脸。

“哪有十米远……”

碎蜂小声嘀咕着,但还是红着脸默默走过去了。夜一顺势玩耍似的抱住碎蜂,感受到对方瞬间升温的气息,她笑嘻嘻地说起其他无关紧要的笑话。

“真糟糕,”她想,“一定要编出点什么理由来糊弄一下。不过那个女人……”她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那个女人……实在不是可以糊弄的类型啊。”

但等过了一会儿,夜一再想到卯之花的脸,她着实生出了些担忧的情绪。这担忧并非是面对这些生活琐事之间的担忧,而是老友之间更真挚、深沉的,对于卯之花以至于四番队所处境遇的担忧。


卯之花回到四番队舍时,收到了夜一传来的消息。这次夜一没有派人,而是通过地狱蝶通知她。她皱起眉头,加快了步子。夜里的救治中心在一片黑暗中静默地伫立着,窗口透出来的灯光透着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寂寥气息。她询问过队员之后,走到虎彻勇音的病房。

“卯之花老师……”

虎彻勇音对于她的到来看起来很惊喜,但同时脸上又写着股不安,像是做错了事被发现了一般。

“勇音。”卯之花走到病床边,示意虎彻勇音躺好,她压下愤怒,温柔地劝说道,“告诉我是谁做的。”

虎彻勇音沉默不语,眼神闪躲着。

“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情吗?无论是什么事情,勇音一并告诉我便好,我都会考虑到的。”

“不是您想的那样。而且,都是我先和别人动了手……其实是我先违反了规定。”虎彻勇音低着头,像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卯之花的脸色,硬着头皮说。

“那么勇音为什么会动手?”

“我……不能说。”

卯之花蹙眉。她压下心疼所带来的一丝焦急,平复了情绪,坐到一旁。她刚刚坐下,虎彻勇音便开口道:“卯之花老师,真抱歉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令您烦心。请相信我,也请不要关注这些事了,这样的事情太琐碎,太……不值一提。”

卯之花轻轻笑了,她在此之前还从未生过虎彻勇音的气,不过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孩子所说的话产生了深深的不理解。她收起笑容,严肃地望向虎彻勇音。当她美丽的面庞上没了笑意,单那道冷冰冰的目光就足以令人羞愧得抬不起头。

“如果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你说,什么是值得一提的事呢?”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

虎彻勇音显然被吓到了,她身体稍微往后缩了缩,眼神也闪躲着。她半晌没能回复卯之花,并非因为她被问住了;答案就在她心里,那样明晃晃地摆在那,呼之欲出——可她要将那些说出来,却太需要勇气了。她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将那些说出来吗?而话一旦出口之后,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呢?卯之花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冷淡,还要更加可怕?她与那股巨大的、即将要失去卯之花的不安与恐慌抗争着,最终咬咬嘴唇,下定决心,抬起头凝视着卯之花。

“您看起来很累,您还好吗?”虎彻勇音说。

“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是您问我,我觉得什么是更值得一提的事……您还好吗?”

卯之花刚才还是一位威严的老师、队长,是如家长般的角色;而她没有料到的这个答案,令她困惑了片刻,紧接着这几个软软的音节便如有魔力一般悄无声息地溶下了她的面具。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复杂,可是,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人这样问她。

“你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是的。”虎彻勇音认真地说,她知道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索性一股脑把自己的担心全讲了出来,“我听别人说最近现世有很大的动乱,但我不知道对四番队有什么影响,我不知道您要处理什么事情。我最后一次见到您,碎蜂似乎带来了什么消息,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从那时起,我就很担心。而……您现在看起来又比之前更加疲惫了。”她担忧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卯之花静静听虎彻勇音说完,她沉默地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病房中闪烁着动人的,满怀担忧甚至是满怀爱意的光芒。她的嗓子有些发干,有些不知道要该说什么——这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的体验。 她如何也想不到,在护廷十三队之外远远地有一个学生将这个问题看得这样重。虎彻勇音这几天都在真央灵术院待着,完全见不到她,大概获取的消息也很有限。她看着对方的眼神,想不到这些天里对方是如何度过。

她突然想起来若干年前虎彻勇音来四番队时的场景,那时虎彻勇音还很小,但却是那样认真地望着她,带着孩子特有的圆润面颊的脸显得那样可爱——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位英气十足的年轻人。

卯之花下意识地轻轻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不过这样突然浮现的笑意显然令虎彻勇音感到不解与慌乱,卯之花于是抬手,第一次轻轻地抚摸了虎彻勇音的头发。她是那样小心,几乎和虎彻勇音一样小心地在接触着心爱之人。

“现世是发生了很多事,四番队是遇到些困难,不过这些都在可以解决的范围内。”卯之花说,“勇音不必太过担心。”

“我知道问题最终会解决,我相信卯之花老师的力量。我只是担心您在这个过程中……”

“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可是四番队长,如果我无法照顾好自己,如何带领四番队去治愈别人呢?”卯之花温柔地说。

虎彻勇音眼中的不安持续存在着,她像是想得到进一步的肯定似的迎上卯之花的目光,想从中获取些什么令她感到安全的东西。直到她确认了卯之花的眼神亦如对方的语气那样坚持与肯定,才终于放下心来。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更加、更加深刻地爱着卯之花了。她感受到了在胸中涌动着的那厚重的爱,难以言明,令她忐忑,又令她心安。

“多么快啊。”卯之花忽然轻声感慨。看着虎彻勇音的脸,她感到这间普普通通的病房此时像是因她们而存在,与外面世界的一切时光流通、连接,却又将她们暗暗地隐藏于此处。

虎彻勇音露出困惑的表情。卯之花笑意更深了,她开口解释道:

“我有时还总以为你是小孩子,但是一转眼……”卯之花话一开口,过去的景象便浮现到眼前,“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在那条河边时的样子吗?”虎彻勇音觉得自己有点脸红。

“是的。”

“那时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吧。”

“不,那时你很可爱。”卯之花说完,又轻声补充一句,“就像现在一样。”

卯之花能感受到自己声音的轻柔,虎彻勇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们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地提起过去发生的事,因为她们之间的过往结束于那个来自小孩子的认真的告白。卯之花大可以一笑置之,但她的直觉总是谨慎地告诉她,在过了这么多年后,虎彻勇音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东西并没有改变。

她们心照不宣地回避了这么久,又在此刻坦然地提起。卯之花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悄然改变着。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器械的声响,是有四番队员从门外路过。虎彻勇音没有把这声音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杂音;但对于卯之花来说,她像是从一个甜美的梦中忽而醒来,一瞬间感到无比怅然。她重新看了看虎彻勇音,无论她投入了什么样的感情,无论虎彻勇音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样的期待,这个过于温柔、过于稚嫩的人,直至此刻,于卯之花而言,依旧只是孩子而已。

她直起身体,悄然间拉开了自己与虎彻勇音的距离。

“勇音。”她开口。

“是……?”

“身为医者要先学会照顾好自己,才有可能做到真正地对伤患负责。”卯之花温柔地看着虎彻勇音的伤口道。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要怎么处理虎彻勇音这件事了。刚才那种从梦中醒来的感觉,此时实实在在地令她感受到了不安。她想要留下来,但理性告诉她,是时候离开这个房间了,“如果你之后想加入四番队,我想这会是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是……”虎彻勇音轻声应道。

“勇音。”

卯之花起身准备离开了,但她却并没有要去做的事。同时,她有着强烈的、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欲望。她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虎彻勇音,后者将目光迎向她,安静而乖巧地等待着。卯之花觉得她务必即刻说些什么。就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脱口而出:
“真央灵术院后山上的和梨现在可以采摘了吧?”

虎彻勇音显然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她愣了一下,但还是温柔地回答:“我没有注意到。不过,等回去时我会留心的。”

卯之花点点头,她笑了笑,以此作为道别。虎彻勇音也露出了好看的微笑。看着虎彻勇音的样子,卯之花几乎不忍合上病房的门。

但那道缝隙终究是越来越窄,最终将她们隔绝开。卯之花抬眼望向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在此之前,她从不觉得救治所如此空旷。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随后思绪便回到了她身为四番队长所应该担心的事情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她庆幸于那场梦的发生,同时,却在夜色下担忧她将要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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