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虎彻勇音坐在树下，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恍恍惚惚地落在她白色的衣服上。今天是她出院的第一天，按照四番队开出的证明，她有几天的时间可以选择不去上课。不过她并不是厌学的类型，她把上午的课都老老实实上过了。
但此时乱菊、七绪所上的课正是之前由卯之花所教授的回道课程。她每次看到那讲台上站的是别人，心里不免感觉失落。因此便假装身体不适，拿着证明溜到这里。此时她左手拿着和梨，心不在焉地吃着，只聚精会神地盯着右手抓着的那份报告看。
那份报告很标准，看起来就像任何地方都会给出的那种报告一样，格式标准，盖着印章——四番队的印章。
虎彻勇音就这样看着这份报告上四番队的印章发呆，随后又抬头，看看眼前普通得有些无趣的草地，默默地吃手里的梨。她只轻轻一咬，甜美的汁水就溢满她的口腔，这令她感到满足，同时，也令她更加思念卯之花了。她出院时，得知卯之花不在队里，便遗憾地没能见到对方。也就是说，距离她们上次见面，也就是卯之花去病房探望她的时候，已经整整三天过去了。
“才三天啊。”想到这，她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轻声感慨。她感觉已经好久没见过卯之花了，久远到令她无法忍耐。最令她难过的是，她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她连能够盼望的事情都没有。卯之花远远地，在为了那些她根本无权接触到的重要的事情忙碌着，而她只能被困在这学院里，对着书本，或者到训练场练习——练习那些她根本不好意思对卯之花提起的基础技巧。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更糟糕了。不过没等她郁闷太久，乱菊和七绪就匆匆地从另一头朝她走过来。
“勇音。”乱菊坐到一旁，“老师让我们把这个带给你。”
“什么？”虎彻勇音困惑地抬起头。她自然而然地抬手，接过了几张表格，仔细看看，第一张上面写着“真央灵术院实习意愿报名相关事项”，第二张就是报名表。虎彻勇音抬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发现乱菊手里和七绪手里都各有一份，“等一下，我们不是应该明年才开始实习吗？”她忍不住问。
“老师说我们今年提前了。”乱菊说，“而且她说今年很鼓励填报到四番队随队学习。”
“‘随队学习’？”虎彻勇音愈发困惑了，“‘随队’是什么意思？”
“就是到现世进行救治工作的好听点的说法。”一旁的七绪终于开口了，语气远没有乱菊那样乐观快活，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担忧，“我想，战况比我们所想的更糟糕吧，已经到了需要我们这些学生上阵的程度。我之前听说四番队的副队长战死了，当时我还不理解四番队的副队长怎么会出事，但如果是四番队也已经被派去现世，那这消息就很可信了。”
“四番队副队长……”
虎彻勇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件事。她知道四番队副队长的工作是辅佐队长，也就是说，卯之花最近的工作都是由一人处理吗？卯之花又是怎么看待她的副队长的死呢？想到卯之花对此可能会受到的影响，她不免陷入悲伤之中，其中自然包含着对卯之花所受的影响的心痛，但更多是对她自己只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她和卯之花见面这些次，卯之花甚至没有向她提过这件事。
“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可是四番队长，如果我无法照顾好自己，如何带领四番队去治愈别人呢？”
她想起卯之花在说这句话时是那样温柔，那样令她安心。可是果真如此吗？虎彻勇音不免对自己当初的判断产生怀疑，之前刚刚产生的安心感现在也变得有些飘忽。
“那么……勇音是要去四番队的吧。”乱菊说。
“当然啦，这还用问吗。”七绪皱着眉头。
直到这时，虎彻勇音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好友，她忽然意识到她们毕业后想要去的地方并非一处。真奇怪，在之前她觉得那是很远之后的事。
“七绪是要去八番队吧。”不知为何，虎彻勇音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自动浮现了八番队那位名叫矢胴丸莉莎的副队长的影子。
“嗯。”七绪冷静地点头，脸却比之前红了一点。
“乱菊呢？”
“我要去三番队。”乱菊说。
“咦，我以为你也会去四番队呢，每天会接触很多帅哥病人什么的。”七绪感到有些意外，“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你比较中意几番队。”
“其实去几番队都无所谓啦。只不过感觉三番队会最清闲吧。”
乱菊露出一个美丽得无可挑剔的笑容。过于美丽了，以至于让虎彻勇音觉得照比平时，此刻乱菊所展现的轻松有些虚假。虎彻勇音忍不住想，就像七绪提到八番队时背后有那位副队长的影子一样，乱菊此时此刻，说不定也想到了什么人吧。
那她呢，她自己呢？就要这样匆匆忙忙地到四番队去吗？她的朋友都知道她崇拜卯之花，可是四番队副队长战死这样的事情，她却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她原本以为她和卯之花是最熟悉的，而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这种想法本身的荒谬。
虎彻勇音起身，和另外两人闲聊着离开庭院。和梨已经吃完了，垃圾袋里只留下干瘪的果核。
虎彻勇音当天就填好了表格。几天之后，真央灵术院的老师将他们一个个叫到房间里，领取死霸装。对于到四番队实习的队员，还要领取四番队特有的救助包。所有人都注意到运来的救助包特别多。
“据说今年被调到四番队的人特别多，但凡回道成绩还可以的都要先去四番队。”
虎彻勇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她开始在心中暗自为乱菊和七绪祈祷，希望她们能免于旁人所说的这样的调配，被分到想去的番队。不过，据她所瞥见的救助包的数量来看，她们这一届学生差不多一大半以上都会去四番队才领得完那么多救助包。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她走进房间，对面的老师打量了她一眼。
“虎彻勇音。”老师用机器似的语调念了她的名字。
“是。”
“三番队。”
虎彻勇音愣了一下。她站在原地，伸出去要拿救助包的手停了下来。“那个……抱歉，请问是几番队？我没太听清。”她说。
“三番队。”老师放慢语气，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
“是枝老师，请问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填的方向是四番队。”虎彻勇音心中慌乱起来，她努力稳住语气，试着冷静地问。
“你自己看。”
对面的老师将名单放到桌子上，虎彻勇音立刻拿起来，上面确实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被调配到三番队。
“这怎么可能……”虎彻勇音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老师，这说不通，我的回道成绩是第一名，我表格里也写明了希望去四番队实习，我怎么会被调到三番队？”
“调配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虎彻同学。”
“可是今年明明——”
“这样，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不如先出去稍微等一下。等其他人都准备完了，我们再来专心处理你的问题怎么样？”
听见对方这么说，虎彻勇音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她只好点头退了出去。一整个下午，她都心烦意乱地坐在走廊转角。她学习了这么久，日夜期盼着能够加入四番队，在卯之花麾下效力，甚至她还有她自己的理想，她想拼尽全力离卯之花更近一些，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个玩笑。其他人的安慰并没有令她的心情更好，她知道或许战斗结束之后她们会面临新一轮的人员调配，但对她来说，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确认了，什么都没有搞错，流程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在三番队待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可以选择转队去四番队的。”
傍晚时分，老师推推眼镜，严肃地看着虎彻勇音。
“我……”虎彻勇音突然涌出了想哭的冲动，“请问，老师，是什么样的流程呢？这些究竟是依靠什么决定的呢？”
“今年四番队的选员是由四番队长，也就是卯之花队长亲自决定的。卯之花队长教过你们的回道吧？”那位老师推了推眼镜，“没错，今年是卯之花队长亲自选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允许你加入四番队……不过既然决定了，就不可能更改了，回去吧，虎彻。”
虎彻勇音走出去时，大脑一片空白。卯之花亲自选人，却将她拒之门外？这怎么可能？根本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抬头时，已经身处真央灵术院的门外。她抬头看着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而后转身，朝着四番队的方向走去。她想着卯之花一定是看错了，或是弄错了什么。她至少要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