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西蒂想要退回到过去; 解开自己的厄运。但咒语不会停止。闪着绿光的烟雾盘旋升腾,笼罩着她,渗进她的肉体,重新塑造了她。她苍白的皮肤变成了淡绿色,血管里充满了火焰,几乎要使她燃烧沸腾。咒语直穿她的内心,用吞噬她的嫉妒和仇恨重新塑造出和她内心的黑暗相匹配的形态。她能感觉到她的脊柱在颤抖,骨头沿着脊椎骨膨胀,角从她的头上长出来,钻过肉,弯曲向上,仿佛要伸向天空。一对黑色的翅膀从她的背上伸出,噼里啪啦地从肩胛骨处展开。翅膀张开时,上面锋利的爪子撕裂了她的衣服,大大的翅膀,几乎是她身高的两倍。
她哽咽着,就在这时,费利西蒂看见了过去的一个片段; 萤火虫在湖面上飞舞,那个有着一双善良眼睛的男孩在安慰手里捧着一只死麻雀的她,为她擦去眼中的泪水。但这种温柔已经不会再有了。就在刚刚,她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无情,他受够了,他的心不会再为她所动,不会再对她仁慈。她知道,她的罪孽永远都无法赦免,任何魔法都无法扭转它。
狂风吹过花园,树叶随之摇摆,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回荡。尖叫声如此令人不安,如此陌生,当费利西蒂意识到这尖叫声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把她吓了一跳,就好像折叠的翅膀从她的胸腔涌出,荡漾开来。她能感觉到它劈进空气中,把空气拍开; 就好像是无数只翅膀划过天空的声音,充满了原始的嘶吼。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亡宣言; 她已经毁灭,正在重生。但她会变成什么这个问题让她恐惧不已。
「 “费利西蒂,你做了什么?”」
当艾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费利西蒂意识到她并非独自一人。阿伦戴尔的女王一直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她的退变。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僵硬的姿势就像镜子,反映出费利西蒂自身不自然的转变。
“我变成了什么?”她用孩子般的声音问道,她摸索着自己的脸,颤抖的双手碰到尖锐的颧骨。
她感到愤怒和怨恨,一开始是对自己,因为她拒绝放下过去。最后是对艾莎,这个只用几句话就夺走了她一切的人。
“都是你!”费利西蒂指着艾莎,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指责。“这都是因为你!”
泪水涌上她的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最后一丝魔法吸干了她眼睛里的绿色,变成了不可思议的金色。
艾莎一时间被费利西蒂那动物般的虹膜和其中蕴含的深深的痛苦惊呆了。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它从她那怪异的形体中不规则地迸发出来,那无法控制、吞噬一切的力量。
艾莎的胃里涌起一丝悔意,她想起自己不时向她英俊的表哥抛媚眼的情景。她从来没有想要引诱他,但一直以来,她都把他放在备胎的位置。她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并没有把他放开。艾莎需要被人需要,她渴望得到爱的承诺,即使她不会回以同样的爱。被需要就足够了,她怀疑费利西蒂想要的就和奥古斯塔斯一样。她会满足于自己对奥古斯塔斯的单向的爱,认为他们俩只要有自己坚定的爱就够了。她的表哥会于心不忍而迁就她。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有着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奥古斯塔斯不久前承认了这一点。
「不,她是自作自受,」艾莎想,但是对方眼中那一览无余的挫败神情让她良心不安。所以她没有回答面前这个绝望的人。
艾尔莎移开了她的目光,她无法与费利西蒂的眼睛对视,但费利西蒂瞥见了女王脸上的怜悯。
“你做了这些事后,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但是你怜悯我?”
“是的。”
费利西蒂向前扑去,翅膀本能地收起,发出一声巨响。一种掠夺性的东西在她体内唤醒了,它需要被释放,但她听到后面传来越来越快的脚步声,便停下来,退了回去。
“艾莎!”她听到奥古斯塔斯大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有没有受伤?刚才有一束光,然后—”
当费利西蒂转过身来面对奥古斯塔斯时,他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他僵硬地向后退。脸上充满了恐惧,他在原地打了个趔趄,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什-?你,你是谁?”他在震惊之余说道。
费利西蒂愣住了,害怕得不敢呼吸。
奥古斯塔斯似乎认出来了,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费利西蒂,防御性地伸出双手,就像对待一只需要安抚的野生动物。
然后,当奥古斯塔斯站在女王和这个怪物之间时,他转向艾莎,拉起她的手。
“你没受伤吧?”他问道,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忧。
“我没事,”她回答,“我设法挡住了她的咒语。”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但艾莎仍然敏锐地感觉到她手臂的疼痛。“我更担心她,”她说道,小心翼翼地避免说出费利西蒂的名字。
奥古斯塔斯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然后他转身再次面对这个长着翅膀的生物。仔细观察,她也没有那么令人生畏,尽管她有着长长的弯角和带爪子的黑色翅膀,她还是很像人类。
事实上,这个雌性非人类生物并不眼熟。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奥古斯塔斯在他和阿米莉亚船长及其船员的旅行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生物。就在他准备再次询问这个雌性非人类生物的身份时他恍然大悟。
尽管她的眼睛不再是她自己的了,但背后的神情是不会错的。他见过太多费利西蒂自卑的神情,他对那种表情太熟悉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责骂她,但是任何谴责都不能抵消她造的孽。奥古斯塔斯松了艾莎的手,朝又一次被他伤透心的女孩走了一步。
“费利西蒂,”他亲切地对她喊道,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她伸出手。当他再次叫她的名字时,他能看到她眼中的热情开始消退。“没关系,”他向她保证。“我们还可以回去,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天哪!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在奥古斯塔斯身后响起,摧毁了他的努力。
南方诸岛的王储抬头看了看费利西蒂,眼神中只有恐惧和厌恶,在其他宾客跟在他后面走进花园时,他拔出了剑。
“住手!”艾莎想要拦住他,但王储对她的恳求置若罔闻,并向前冲去。费利西蒂本能地张开翅膀,猛烈地煽动翅膀飞向天空。她停住,在空中悬了一会,最后转身离开了。
奥古斯塔斯看着艾莎,两人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悔恨。
安娜和克里斯托夫也很快赶了过来,宾客们七嘴八舌,夸张地叙述着王储赶跑可怕生物的故事。她似听非听,几乎无法理解这个荒诞的故事,只是看着奥古斯塔斯脱下外套,温柔地披在艾莎的肩上。
--------------------
费利西蒂飞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在寒冷的夜空中想要寻找温暖。即使她飞得更高来减少大风的阻力,她的翅膀还是越来越重。飞了几个小时后,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死在海中,没有陆地可以让她暂时离开呼啸的天空。她注定孤独地死去。她不仅失去了她的未婚夫,失去了过上正常生活的希望,而且还失去了奥古斯塔斯会爱上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在她未婚夫厌恶地叫喊之后,费利西蒂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懂得爱了。
虚弱的身体和精神的痛苦让费利西蒂的眼睛变得模糊和湿润,她筋疲力尽,向下坠去。翻腾的海水激起的薄雾润湿了她的羽毛,浸透了她的头发,接着冰冷的海水拍打她的全身,刺骨的寒意唤醒了她。
很快,她看到了一片陆地,看到了她家城堡,那沿着克雷斯特马克的海岸高耸入云的塔楼。她跳到自己房间外面的一个石头遮阳棚上,然后跳到阳台上。当她一只脚踏进她的卧室时,她才感到害怕。她的母亲最看不起软弱和失败,她绝不会原谅和接受费利西蒂变成这样的怪物。
费利西蒂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向阳台走去,但她的翅膀已经张开,挂到了水晶吊灯,巨大的金属碰撞声惊醒城堡侧翼的守卫和仆人。当脚步声接近她的房门时,她准备好迎接那些吓坏了的守卫的攻击,她扯下挂在枝形吊灯上的翅膀,水晶刺进翅膀里的肉时她忍住自己的叫声。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母亲站在自己的面前。
费利西蒂等着母亲厌恶地谴责她的容貌,或是呼叫守卫,但是 Crestmark公爵夫人马利亚不是那种会被半夜冒然出现在女儿空荡荡的卧室里疲惫不堪的非人类生物吓倒的人。她们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对视,身体也一动不动。唯一的动静来自公爵夫人手中摇曳的烛光。
然后,就在费利西蒂想再一次逃开时,她母亲认出了她,公爵夫人走过来,伸出双手,捧着女儿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烛光在她的眼中闪烁。费利西蒂后退了一步,她害怕暗藏在母亲的喜悦中的阴影。
“不用哭,孩子,”她的母亲以一种费利西蒂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亲切地说。“你现在非常特别,配得上玛拉基这个名字。你邪恶极了。玛琳菲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