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灰色天幕黯淡无光，腐朽者以最卑劣的姿态恳求他们所信仰的神明降临。

古老预言终将应验，行将就木，恶魔在幽冥地狱匍匐爬行，他们饱食牺牲者的血肉，那些滋生罪恶的角落就是他们最好的栖息地。

阿卡托什，古老而伟大的天际之神啊！

将在终焉之日为人类的傲慢降下天罚。

无人可以幸免，

当堙灭到来，

也许唯有最虔诚的祈祷、最纯粹的灵魂才能平息神怒。

——《暗流》

*

凌厉的斩击撕裂空气，焰的匕首向着虎人脆弱的喉管削去，然而虎人倏然抬起长剑弹开她的武器，接连而来的爪击似是早有防备，焰下意识用左臂的金属圆盾护住虎人的进攻，不料被变幻的手势掰过盾牌。

毫不留情的二次连击将要敲碎焰的头颅，爪子停在满头细汗的焰的眼前，最后她被弹了下额头...

“不错的判断，但经验还是稍稍欠缺了些。”

虎人收好剑，唇角带笑：

“关于格挡的学习今天就到这里了，小朋友。”

“...不再来一局吗，拜尔前辈。”

“点到为止就够了，你不也需要消化一下刚才的战斗吗？”

“您说的对。”

焰点头会意，跟着拜尔走进木屋内，土豆泥配上鱼汤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开。

“小焰还有拜尔哥哥，你们回来的正好，饭刚刚做好呢。”圆对他们微笑道。

“天呐！小圆真能干，我这种烹饪白痴总算有救了。”

略带夸张的拖长了尾音，虎人很是感激的用爪子挼了挼粉色蓬松的脑袋，之前锋芒毕露的气场全无，圆有点害羞的笑了笑：

“...您过奖了。”

一旁的焰解开左臂的皮带挂好盾牌，很快就过去帮圆拿了一些餐具，在木桌上摆好三人份的木碗，她又把锅端过来，协助圆往添上些土豆泥。

仅半天的短暂相处就让三人熟识了不少。

虽然拜尔自称是名渔夫，但他精瘦的身材和干净利落的举止都在告诉他人：他是个冒险家。

被焰如此戳穿后他也没有生气，顺便还教导焰如何战斗，利用家里的炼金实验室帮着圆制作一些药剂。

用餐时的气氛十分活跃，拜尔在一个接一个地讲述自己的冒险事迹，比方说用小刀暗杀掉一头熟睡的巨熊，亦或是从强大的遗迹食尸鬼手中夺得秘宝...

他听上去有点像旅馆吟游诗人口中的牛皮大王，但他脸上的战痕还是让焰愿意相信他是个真正的战士。　　

说到激动之处他还会很豪爽地将酒一饮而下，壁炉火光映照得他面色红润，却总不见他醉。

“你们想听听下一个故事吗？”拜尔问道。

“不、谢了，拜尔前辈，您的传奇故事真的很有意思，但是您还没告诉我们您是出于什么缘由才救下我们的。”

差点忘了这件事，焰觉得要是不找个机会打断虎人的话，恐怕他会一直说下去吧。

“是的，拜尔哥哥，我们想知道原因。”

圆附和说道，把刚刚差点举起表示想听的手又悄悄缩了回去。她们从早上开始就被拜尔盛情款待，现在只知道这里离风盔城不远。

“哈哈，抱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说来话长。”

拜尔喝光铜制酒杯中的残酒，用指节旋转酒杯，勾起唇角：

“——不过我擅长长话短说。”

他说，他是一名游历天际四方研究龙族残卷和历史的冒险家，在这里伪装成一名渔夫是受了托莫伯爵之委托——处理伯爵的政敌拉巴贡。

当然不是指去刺杀拉巴贡，而是去收集拉巴贡贩卖混血儿的详细罪证并把他送上断头台。虽说现在拉巴贡恶有恶报死于鼠口，但子爵夫人也不是什么好料，她愿意和拉巴贡结婚也是看上了他的金钱和权利，和他生了一个儿子（可能还不是拉巴贡的，谁知道呢？），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和野男人调情呢。

另一方面，凑巧的是，圆的出现让一些往事浮出水面。

大概在十六年前，尚且是个小男孩的虎人在被战火连累的死尸上面寻找食物。

饥肠辘辘的他两眼发昏，小男孩想去抢夺士兵的粮食，孱弱的他还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他在那时想到自己可能离死已经不远了，但是一名女性弓箭手仿佛从天而降，用金币堵住暴怒的士兵的嘴后，还送给小虎人三块黑面包，见他吃的太着急，还找来了一杯水。

和那些粗暴的帝国士兵不同，女人耐心教导他，告诉他如果饿了的话可以来找她。

没过两天女人就前往下一个阵地了，虎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

在战场上被挽救过一条命的他一直都在寻找未知姓名的救命恩人的信息，他看到悬赏时一眼就在圆的脸上发现了些往日卡纳美夫人的印记，最后圆背上的那把弓让他确定圆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可惜恩人被拉巴贡这样的卑鄙小人害死了...”

他在她们面前第一次表现出愤怒的神色，抑制不住怒火的嘴部肌肉抽搐。

“....没关系的，拜尔哥哥，妈妈一定会因为救下您、而您又救下我而自豪...”

圆用温和的眼光注视他。

“...是的，但愿如此。你果然是那个人的孩子，愿八圣灵保佑你成为一个你母亲那样的弓箭手。”

“谢谢您，我能成为妈妈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她勾住衣服下摆线头的手指被焰的手轻轻捏住，焰对拜尔说道：

“真的谢谢您、救了我们。”

“不用客气...小圆，焰，以后我会把你们当做家人照看的，请多多关照。”

*

是夜。

睡不着，圆悄悄爬起来，注意着没有吵醒焰。

本来只是想单纯的出去吹个冷风，但是客厅仍有微弱的烛光。

她一下子回忆起了从前，以前有烦恼的时候母亲总是在客厅默默为她留着光，等她下楼来倾诉。

只是这次——

“怎么了，睡不着吗？”

也是呢，都已经过了四年了，她苦笑着点点头：

“想散散心。”

拜尔放下酒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那坐吧。”

她坐下，看看虎人：

“...拜尔哥哥也睡不着？”

“哈哈，也不全是，虎人这个种族到了晚上反而会更加精力充沛，说起来今天月相不错——要来杯诺德蜜酒吗？”

“诶？我还没成年呢...”

“开玩笑的，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未成年人饮酒。...那么，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也不知道拜尔哥哥能不能解决...我一直在烦恼...”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剥夺谁的生命的话该怎么办...”

这件事不能和焰商量，因为自己的任性已经让焰杀了人，就算对方是恶人是魔物，她也不想轻易夺走别人的生命。

“...你找对人了，我这里送给你一句话”，拜尔对她说：

“只要不轻易地让他人夺走自己的生命就够了。”

“......是吗....”

她陷入沉思。

“无论如何，生命都是你做任何事情的前提。”

“....您说得对。”

“那么希望你牢记于心。”

拜尔笑了笑：

“夜间指导到此结束，该睡啦，熬夜对身体不好哦，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