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克莱西亚两臂并紧,把排球接下垫出,瓦解了瓦伦蒂娜后排扣球的进攻。
这场比赛最热烈的对抗在这两人之间展开。最开始她们还忍耐着进攻的欲望,比赛越是进行她们就越按捺不住要击败对手。
瓦伦蒂娜要确保克莱西亚是一个可敬的副手,首先要求克莱西亚是个“副手”,也就是瓦伦蒂娜必须事事争先,就算只是一场简单的排球赛她也不能落下风。
持久而激烈的战斗让女孩们透支了大量体力。她们大都是农家女孩,日常的农活锻炼了她们的力量和耐力,就算有这样健康的体魄,当赛事进行了两局之后还能积极进攻防守的,就只有克莱西亚和瓦伦蒂娜两人了。
克莱西亚对自己身体机能有着不可思议的调度能力,她在每一次呼吸中都能感觉到能量如何在体内脉动。战斗时间越是拉长,她的攻击就越有力道,防御也更加敏捷。与她对位的队员看来她就像座山,沉稳而强大。妄想突破她的防御亦或是拦截她的进攻都是不可能的。
瓦伦蒂娜不信这个邪,她认定不可能有人能仅仅依靠先天体力的优势支撑这么久,除非那个人体内有架煤炉在供能。克莱西亚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瓦伦蒂娜断定,克莱西亚和自己一样,已经进入了靠意志强撑的阶段了,只需要再施加些许压力,她就会倒下。
她太小瞧克莱西亚了。
克莱西亚的队友拼尽全力拦截下一次进攻,球体被扭转了轨道高高抛起。克莱西亚一道箭步闪身向前,蹬地高跃,她把臂展拉得极开以积蓄力量击打球体。这道身姿遮蔽了太阳,投射了一束阴影到众人身上。几乎所有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球是不可能挡下来的。
克莱西亚也意识到这一球不大妙,如果就以这个力道拍下去,万一把伙伴打伤了呢?臂骨是很坚固不错,但打到脸上或者头上可就不妙了。
她紧急收力,改拍为推,把排球朝远处推了出去。球在空中拉了一划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河里。
瓦伦蒂娜终于松了口气,在她的视角下,克莱西亚因为体力流失导致击球失误了。
“我去把球捡回来。”
“你得赶快点,下游就是那个下水道口。”瑞特嫌恶地皱眉道。不过她这么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球是她的。
克莱西亚沿流而下,她越是追逐水流到下游去,一股腐败的气味就越是令人窒息。很明显,大公还没办法抽出物力人力在下城区建立废水处理系统。
生活废水把这一带的野草养得十分茂密,克莱西亚拨开快一个人那么高的蒿草挤入草丛之中,继续沿水道追踪排球的踪迹。
一个巨大的管柱横突在河道中,源源不断地排放出未经处理的污水,这就是瑞特反复提到的下水道口。克莱西亚屏息向前,在野草遮挡的视线间,她隐约看到了一个球体。
她想,那应该就是排球了。于是这个女孩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准备收回排球。视线脱离野草的束缚之后,克莱西亚才看清那个球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排球。这个肉球光是看着就令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完全不符合任何一种已知生物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规整的器官,肌肉组织也暴露在外,随着神经电信号的刺激不时收缩着。它扒在下水道口的铁格栅上蠕动着,似乎在贪婪地饮用那些废水。
克莱西亚折了根草下来,用草杆戳了戳那个肉球。
“啊!”那个肉球迅速松开扒拉着铁格栅的触须,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会叫的!”克莱西亚惊讶地说道。
“是啊,我还会说话呢。”肉球转过脸来——如果那能称为一张脸的话。一只眯缝着的眼睛单独埋在肉中,还有一张应该是用来进食特化的口器附着于肉球的下侧。
值得注意的是,肉球的发声器官和口器并没有整合在一起,而是独立在肉球的腹上,每说一个词它就会颤动。
“你是什么东西啊。”克莱西亚试着用草杆继续试探肉球,却被肉球用触须敏锐地抓住了草杆并将其折断。
“东西?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东西’!这像一种诅咒,我没办法死去也没办法恢复人形。”肉球似乎有点愤怒。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还是个人吗?”克莱西亚凑近了一步观察肉球,随后摇了摇头。“根本看不出来。”
“你也不需要看出来,这对你我又没什么好处。好了,离开这里吧。要是想把我当一个故事那样说出去也随你便,反正我也不会再待在这里了。”肉球蠕动着爬离克莱西亚。
“等等,你有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排球吗?”克莱西亚比划着排球的大小。
“哦,这是你的啊。”肉球把一只触手探入自己体内,把排球从体内挖出。它迅速地塌瘪下去,从肉球变成一堆肉泥。“拿去吧。”
“谢谢。”克莱西亚接过有些黏糊糊的球。“你说你之前是个人,那你有名字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肉泥不耐烦地挥舞着触手,就像一个人拒绝谈话那样。
“哦,我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克莱西亚——”
肉泥凹陷在体内的眼睛猛地突出,它尽可能瞪大了这只巨大的眼睛观察克莱西亚。“你,你叫什么?”
“克莱西亚。”
“你是克莱西亚!如果你站在这里,那就是有成功的个体了?聚合开始了吗?!带上我吧,求你了,让我从这个形态中解脱。”肉泥不断喷吐着词句,朝克莱西亚快速爬动过来。
“什么聚合?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之前也不认识你。”克莱西亚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与肉泥保持一定距离。
“好,好,冷静下来。”肉泥伸出一只触手,“让我看看,聚合到了什么程度。握手,和我握个手。”
克莱西亚紧张地握住肉泥的触手,一阵酥麻的刺痒在她手心晕开。“嘿,你在干什么呢?”
“我的天啊……成熟的个体,居然都聚合在这一个身躯之中……”肉泥颤动着嘶吼道,“带上我吧!让我解脱出这身痛苦的皮囊!”
“我,我不明白……”克莱西亚被肉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糊涂了。
“吾名克莱西亚,你我应当都有共同的使命才对!”肉泥试图用触手缠绕住克莱西亚。
“就像一道做差了的菜……”好吃先生低语道,“令人反胃,没有任何价值。我不想吃它。走罢,克莱西亚,走罢。”
克莱西亚立刻甩开了肉泥的缠绕,头也不回地跑离了下水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