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灰胡子的事情，谈话并没有到此结束——接下来的部分才是我真正关注的重点，不知道八姑父和游戏中相比是慷慨还是吝啬呢？
——刚才的话题就先放到一边吧，我想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明天就要去做的事情。我的朋友，接下来我们将详细讨论你对白漫领的贡献大小以及我为此付出的友谊……我会先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你有不同看法或者更多的要求，你可以马上提出来。假如你的意见从某种意义上具备合理的部分，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加以协商，看看有没有可能进行适当的调整。
哎，你看看，一到真正分猪肉的时候，贵族的高傲矜持和装腔作势就不自觉地暴露出来了吧？这几句话故意说得不阴不阳的，有必要嘛？明明是支付理所应当的回报，之前也提过好几次了，再说了，是你丫自己主动要给我好处，姐可从来都没有开口索要过嗷！这事到临头了，却非要隐含些“本大人恩赐给你”的意思在里面，真当姐听不出来啊？友谊？哼哼，八姑父的友谊只怕是相当有限……
——首先，我会向你赠予一件不错的武器。坦率地说，在我个人所拥有过的所有近战武器中，它的确不是最好的那一个，然而对于我而言，它有着其他武器所无法替代的独特意义——我年轻时曾经亲自参与过好几场战斗，并用它击杀过不少敌人；说得更直白一些，它是我的所有库藏里唯一见过血的……当然，那是在许多年以前，事实上，它已经被我搁置在展示柜里很长一阵子了。我非常相信，将它转赠于你也许才是最合适的做法——对你、对我的这把老伙计来说，都是。
管家立刻从旁边的玻璃盒子里拿出一把黄铜色的斧头，走过来交给我。
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那把“白漫城之斧”。攻击力白值72，还有一条“增加单手武器伤害18%”的附魔。没有锻造界面辅助，光凭肉眼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其具体材质，单从颜色上估计的话，大概属于“矮人装备”的品级序列①。
平心而论，这件武器已经相当不错了，在游戏里就是鼎鼎大名的新手开荒神器，眼下来说也不算差。再说了，毕竟天际省已经太平了很多年，没有战争就意味着军事实力和财力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飞速提升，再加上本位面的离谱物价，所以我估计，八姑父拥有顶级装备（魔族或者龙骨等级序列）乃至“神器”的可能性并不太大——就算他有，数量也绝对不会太多，能弄到那么一两件就顶天了，而且肯定是用来当作压箱底的老本的，不大可能随便就拿出来送人。
只不过嘛，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手”，八姑父所希望的“老兵（器）不死”的情怀注定只能落空，这把斧头在我手里仍旧是躺在包包里吃灰的命。
我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物品栏的存在，只能把斧头拿在手里，然后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其次，如果可以的话，我将正式册封给你一个适当的爵位。坦率地说，这原本并不是恰当的做法，甚至可以视为某种僭越，毕竟你是来自帝都贵族家庭的长女，你父亲的爵位虽然不高，但这是皇帝陛下的亲自册封，其实际地位和影响力远在我之上，所以……好在不幸或者幸运的是，你本人作为女性，在一般情况下无法获得第一顺位的优先继承权，而且你也早就自己主动放弃了，对吗？这样一来，原本的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抱歉，我并没有任何不尊重女士的意思，只是在说明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需要事先确认……好吧，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那么就没有问题了，这次册封不会有任何习俗和法律上的麻烦。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拒绝”？老狐狸已经算是在很露骨地暗示我为啥要册封爵位了，智商及格的人都能听懂。要是我真的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冒险者，哪怕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哪怕我很可能真的是“龙裔”，用一把有“纪念意义”的斧头打发我就已经算是看得起我了……
到现在为止，我来到这个世界也将近有一个月了，足够八姑父派人去帝都打探清楚一切——我敢拿全部身家打赌，他绝对已经这么做了！
贵族册封不是小事，以老狐狸的谨慎做派，如果没有把我的个人情况彻底查个底儿掉，他绝对不可能当众说出这档子事——所以我十分怀疑，最开始我对拉罗夫描述的“身世”也许并不是信口胡诌，体现的也不是我自己的主观意图，这一切全部都是幕后黑手的特意安排（记忆植入之类的手段）！
总之，赛瑞迪尔的“霍亨索伦家族”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老爹也一定正是家族现任族长——说不定就连“家族内斗”、“离家出走”、“遭遇逮捕”等等这些具体环节都确有其事……
当然，铁了心非要拒绝也不是不可以，以八姑父的性格大约也不会当场翻脸，只不过嘛，他会不会转身就给我记一笔变天账呢？会不会对我进行残酷的职场打压呢？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刺我呢？这些还真说不准……不对不对，我又没吃脑残片，怎么老想着拒绝？贵族身份嗷！上流名媛嗷！最起码也能让我彻底坐实“霍亨索伦家的千金大小姐”这一名头吧？姐干嘛要假装清高？周豫才前辈早就说过，装逼犯绝对没有好下场！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大人，这是我的荣幸。
他点了点头，一招手，管家立刻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华丽铮亮的双手长剑，然后递给了他。他站了起来，双手持剑拄地，示意我行屈膝礼。
还好，不是东方式的双膝下跪，也不用磕头，我默默地自我安慰着，憋着气低头单膝跪下。
管家又拿过来一个刻着字的小木牌放在我面前，低声嘱咐我待会儿宣誓的时候就照着念。我一看，木牌上刻着这样几行文字——“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这……幕后黑手也太他妈偷懒了吧？一字不改原样照搬原位面的中世纪骑士誓言真的好么……
八姑父一脸严肃，举起长剑用剑脊轻轻触碰了我的两边肩膀各三次，然后又在后颈上碰了一次，利刃的锋芒立刻在肌肤上激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礼仪用剑而已，居然是他妈开了锋的，这是要闹哪样？想先吓唬姐一番么？这万一要是他突然抽风，就这么直接照着后脖颈剁下来，姐找谁哭去……
好吧，我必须得反省，以前干嘛要看那么多体现东方式阴谋论厚黑学的文艺作品，最后搞得自己碰到啥事都往里套——在这个世界，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这种事的贵族只怕是还没有生出来吧？不要说区区一名边远省份的伯爵，连帝国皇帝都没有这个胆子——除非他觉得那把椅子已经坐够了。
八姑父自然看不见我微微扭曲的脸色，也不可能知道我此刻的这番小心思。他收回长剑，用朗诵般的庄严声调一板一眼地念出了授爵词。
——八圣灵见证。本人，赛瑞迪尔帝国天际行省白漫领现任伯爵“伟岸者”巴尔古夫-莱昂哈德，在此行使帝国贵族法令赋予吾之神圣权利，兹册封帝国世袭男爵霍亨索伦家族之女性成员薇娥丽卡-霍亨索伦为白漫领治下之女从男爵（Baronetess），并赐予其符合相关律条规定之马刺、剑带及披风，以彰显其合法之贵族身份。从今而后，身为其所效忠之领主，吾将赋予其应得之俸禄、居所、扈从及产业，庇护其地位及尊严不受任何心怀恶意之他者威胁；与此相应，霍亨索伦女从男爵将服务于白漫领所属之全体人民及吾本人，并奉献其忠诚、勇气、公正、无私之美德。全体人民及吾本人将冀望其未来之杰出表现，并祝祷此次册封将促成双方家族间诞生真诚伟大之友谊——此友谊必将牢固而长存。女从男爵阁下将在此神圣仪式之尾声完成其受封誓言。
我仔细听着……好吧，我真的错怪他了，八姑父可比游戏里大方多了！
他给的这些好处用原时空的标准来对照，就相当于某个五百强企业把一名刚入职的本科毕业生直接提拔成部门主管，并配备高端电脑、定制职业装、精装福利房、高学历高颜值助理妹子若干，另有高薪高绩效、技术持股、扶持员工业余时间第二产业创收、顶额五险一金等等海量福利……如果真的有这种公司存在，恐怕就连一个看大门的职位都会有无数人挤破头疯抢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好吧，虚伪的贵族腔听多了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估计这个世界的贵族差不多都是这样，换成其他人的话说不定还更糟糕呢，比如佛克瑞斯领的大少爷领主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夯货……至于他册封给我的只是从男爵，而不是原本预计的男爵（Baron），这一点我倒是并不在意，总比游戏里的“大乡绅（Thane）”要好听得多吧？
周围一直都很安静，众人都在等待我完成宣誓。我又看了一眼木牌，迟疑着半晌没有开口。
怎么说呢，这段台词的内容本身没啥问题，只不过……文风干巴巴的，不够华丽，而且还不押韵，一点儿都不符合姐的审美水准——这可是难得的大场面，仅有一次的装逼出风头的绝佳机会啊（我可没指望以后还能弄到更高的爵位）！
想了想，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于是瞬间有了决定，便立刻开始朗诵我曾经也很熟悉的另一段台词。那段台词的原文稍显短小，所以我进行了一些符合当下场景的即兴修改和补充。
——八圣灵见证。本人，赛瑞迪尔帝国世袭男爵霍亨索伦家族之直系成员薇娥丽卡-霍亨索伦，谨遵帝国之神圣律法在此郑重宣誓，吾自愿成为帝国天际行省白漫领治下之封臣。从今而后，无论时光更迭世界变迁，吾将始终遵循如下誓言，并承诺永不违背——为圣人树旗，为勇士践行；为义者高歌，为英魂正名。继承仪式之人：敌寇在前，英勇无畏；继承仪式之人：对待他人，谦卑友善。诚实守信，不惧牺牲；保护弱者，行使正义。此誓②。
一口气说完，我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万个赞——这一波装得真他妈漂亮！绝对牛逼，绝对满分，绝对不会骄傲！用词典雅，文法隽永，既完美诠释了何谓真正的贵族品德与骑士精神，又巧妙地回避了明确向八姑父本人效忠的问题。
周围的人立刻纷纷开口喝彩赞美——我听得清清楚楚，霍隆格纳这货高声说了一句“不愧是从帝都来的大小姐……”很显然，本位面的贵族阶层与真实的中世纪并不相同，他们应该都受过一定的教育，对语言文字的好坏具备最起码的判断力，这些临场反应绝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恭维。
八姑父略感意外地看了我好几眼，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自作主张临时改词，而且还能做到出口成章辞藻优美。但这段誓言本身是完全切题的，找不出什么明显的毛病——他总不好意思当众挑明并指责我没有提到向他本人效忠吧？那样的话尴尬的可不是我，别人只会认为他度量太小没有大人物风范。所以，瞅归瞅，他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直接便宣布仪式圆满结束，议事进入下一环节。
——我的新任女从男爵，接下来，我将赐予你应得的一切。
话音一落，管家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个银盘子走上前来，里面摆着刚才说好的“三件套”——贵族身份的实体化标志。
八姑父首先拿起剑带亲自为我系上，又接过白漫城之斧挂在我的腰间。
这东西看起来和原时空的军用礼仪武装带差不多——一条外扎的宽腰带外加一条细一点的斜肩带，纯黑色的表面布满了形状复杂的精美烫花，各种挂扣和腰包俱全，金属部件打磨得十分耀眼，很可能全都是纯银材质，皮带扣正面雕刻着莱昂哈德家族的马头纹章浮雕——总之，卖相绝对一流。
接着，他又拿起叠好的披风为我披上。披风上端有两个金属环，可以很方便地直接挂在制式铠甲肩部的钩锁上，但我现在穿的是普通便服，只好暂时将就披着；好在是标准的连兜帽样式，比较宽大，用手拽住前襟就不会滑掉。
这条披风采用了金丝绒材质，同样布满了各种刺绣的暗花，外观和做工都堪称完美，只不过……为毛会是粉红这么骚气的颜色啊？
我看了看四周，有几个光头佬也身着同款的披风，但都是土黄色的（白漫城的标志色），很显然，我的这件就是所谓的“个人定制版”——这就说明，其实老狐狸早就事先决定好了要给我哪些报酬，所谓的不满意还可以协商修改只不过是场面话而已，我自己也是脑子进水，之前居然还有几分当真了，以为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一番来着……
另外，他似乎不怎么懂得女人的心思……不，准确地说，他对异性的所有了解估计全都来自于他那个圈子里的一般贵族女性，姐这种硬核女汉子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生物，他对我的喜好一无所知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看得出来，这件披风确实是花了一番心思制作的，结果却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完全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这么羞耻的颜色，打死我都不会再穿第二次啊！
最后是一对金光闪闪的马刺，外观和我在那些美式西部片里看到过的基本一样，一拿到手里，光从分量上我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是足赤纯金的。我没有穿马靴，没法当场装配上，只能先放进口袋。
总的来说，这三样东西用来装逼倒是不错的道具，只可惜不是“装备”，没有任何属性数据，也不显示在装备列表里，勉强要做个比喻的话，只能看作是“游戏时装”，对姐这种非外观党玩家来说实在有些鸡肋。
——你将得到贵族区的一所上等住宅作为你在白漫城的居所，稍后普罗万图斯会把钥匙和相应的文件转交给你，里面的一切都是现成的，你今天就可以住进去。家居方面如果有额外需要也可以向他咨询，我的管家会为你提供恰当的服务。
不错不错，不用自己花钱买房子，也不用再做那些麻烦的“帮助我的人民”的前置跑腿任务——说不定正是因为幕后黑手自己也亲身体验过游戏中的种种傻逼设定，所以才会在此类细节上如此贴心。
——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优秀战士将成为你的私人侍卫队长，我会即刻解除她在白漫城守卫军团中的原有职务，从今以后她将只服务于你本人，或者你指定的其他任何具有贵族身份的人士，她对你的忠诚也毋庸置疑。另外，你还将得到三十人的私人扈从名额——很遗憾，根据普遍的贵族习俗，他们是你的私人部属，所以我不能直接帮你配备现成的人手。你可以在稍后自行招募，只需要将详细的人员名单信息及时上交龙临堡报备即可。
咦，扈从有这么多？这么说的话……难道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暗示我，幕后黑手也给了我一个随从管理类模组，人数上限是三十一个③？话说屁股后面跟着几十个随从会不会直接死机跳出啊……我习惯性地悄声吐槽，心里却琢磨出了一丝隐藏在黑暗中的别样明悟。
不用说，老狐狸很显然是在糊弄我，跟我扯什么由于封建等级体系的限制（也就是所谓的“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所以才不方便直接给我人手——既然如此，那个私人侍卫队长又怎么解释？不是你硬塞给我的么？都没问我要不要，直接就强行指定了保镖头子这种要害职务！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只要不超过一个人就不算违反贵族习俗……
总之，我敢打一个赛普汀的赌，这名侍卫队长（估计就是莱妹）的身份绝不仅仅只是抓根宝的“剑与盾”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个卧底——最起码也是一个观察者或者监视者之类的角色。也不知道老狐狸是怎么考虑的，姐又没有公开出柜，他真的以为单靠一个漂亮妞儿就能搞定姐嘛……
——至于你的采邑……
八姑父突然顿住了，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地盘划分问题才是整个爵位册封程序中的重头戏，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当然应该慎重对待，没法马上做出决定也确实很正常。
他不说话，场中的气氛便渐渐凝重起来。所有的人都十分关注地看着他，我注意到，某些人的神色显得相当紧张。
这就很不对劲了，封建体系下的各个大小领主的地盘都是相互独立的，彼此毫不相干，吃瓜群众们紧张个毛线？八姑父总不至于干出把别人的领地转封给我这种荒唐事吧？肯定是从他自己的直属领地中分割的啊……
好吧，我只能这么猜测——就算跟领地归属没有直接关系，新册封一名贵族也还是会牵扯到某些乱七八糟的利益纠葛，老狐狸此时在考虑的也许正是这个问题——如何重新调整与平衡封臣圈子内部的复杂关系。
——我们都知道，你很快就要开始踏上霍斯加朝圣之旅，不出意外，你的第一站将会是紫杉镇④，那里正是七万级石阶的起点；另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和灰胡子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止这一次……这么说来，那个地方看起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就这样吧，我宣布，紫杉镇从此刻起划为你的世袭采邑。你可以在那里颁布施行各项政令、任命地方官吏与执法人员、征收赋税和粮食、处罚罪犯和冒犯贵族的平民、与其他贵族以及经过我认可的商人开展各类贸易；当我下达征召令的时候，你可以从平民中征募士兵；紫杉镇范围内属于我私人所有的一些农庄、矿场和作坊的产权也会移交给你——总之，在那里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只要不违背帝国律令和普遍的贵族习俗。稍后普罗万图斯会帮你办理好一应文书手续，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星期之后你就可以以领主的身份正式接收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管家在一旁突然开口插话，声音小得只有我们三个能听见。
——大人，紫杉镇……很特殊……而且，从男爵及以下位阶的贵族采邑一向是由龙临堡代为管理……
——亲爱的普罗万图斯，你的看法是对的，不过那是在以前或是以后；就目前来说，我确信，将紫杉镇交给女从男爵自己管理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决定，你应该十分清楚白漫领目前所面临的状况。
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低头行礼后退到了一旁——好吧，我也听懂了。
其实老狐狸还是相当谨慎的，这番话说得非常含糊，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怎么都搞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只可惜，他和我所掌握的信息实在是不对等，打死他都不可能料到姐还有“全知”这种属性，结果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的真实打算暴露无遗——连我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一石三鸟！
首先，紫杉镇紧邻乌总的地盘，老狐狸为了不刺激乌总，表面上故意摆出一副守备松懈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就更需要一员得力干将前去镇守才能放心。
其次，镇子本身又是位居众生之巅的“逍遥派”——灰胡子与世俗世界的唯一交互节点（灰胡子并不是神，也得吃喝拉撒，需要与外界进行物资流通），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绝对是整个天际省最重要的“政治高地”，其关键性甚至超过了首府独孤城——灰胡子为何宁愿忍受交通不便环境险恶等等不利因素，也要把老巢设在地理学意义上的全境最高处？这种象征涵义一点都不难懂。正因为如此，将此地划归给我，既是对灰胡子的含蓄示好，更有可能带来“连灰胡子的学生都是白漫领的臣属”这种边际衍生效应，从而变相抬高白漫领伯爵的政治地位。
至于第三点，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老狐狸之所以要这么做，大概也有对自己的老班底们近来的表现不太满意的因素在其中——据我猜想，同为诺德沙文主义者，光头佬们中间应该不乏乌总的同情者和支持者，而且这些直肠子的家伙很可能还公开表明过这一类的立场；然而在现在的局势下，老狐狸又不太好直接动手处罚他们（要是把人逼反那乐子就大了去了），所以他才故意把最“显眼”的地盘划给我，以此来向小弟们间接传递某些信号——往好了说这叫“鲶鱼效应”，说难听点嘛，可不就是把姐当成是搅那啥的棍子了么……
对了，老狐狸大概还不知道，紫杉镇里早就隐藏着一桩天大的麻烦事——那位正处于逃亡状态中的非著名偶像歌姬林立-星歌小姐姐⑤！那么，一旦姐成为当地的直管领导，总不能装作没有这桩破事儿、甚至眼睁睁看着妹子被某渣男抓回火坑吧？这他妈难道不是逼着我提前就跟黑荆棘家族⑥来一场激情火并的节奏么……
再说一次，这不是在玩游戏！在西式封建制度下，由于宗教性质的一夫一妻制与几乎不受制约的男权文化之间的激烈冲突，贵族们沾花惹草始乱终弃的作风便完全成为了一种“合理”的常态——正因为是“合理”的，所以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根本无足轻重，最多就是在贵族圈子里被人背后调侃几句好色无行人品轻佻，并不会带来实际的负面影响，更何况这个事件中的“受害者”只是区区一介平民姑娘而已。
那么，姐自己都已经成了上层圈子中的一员，就绝不可以因为这个理由而干掉人家天际第一豪门的小少爷——难道真的以为穿越者牛逼不解释，想干什么都成？别的不说，我敢打赌，这个世界的黑荆棘家族绝不可能像游戏里那样只有可怜兮兮的四名成员！
不过眼下我也懒得抱怨八姑父的这堆小九九，像他这种大贵族，具备走一步看三步精于权谋心思深沉等等“天赋属性”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一次小小的低阶贵族册封被他玩出花来只不过是正常操作罢了。反正姐也不会真的效忠于他，也不会事事按照他的意思来，看在这么多好处的份上，看破不说破就行了。
——现在，我们来明确你在白漫领的基本权利与义务。首先，你拥有获得和支配紫杉镇所属土地上所有产出收益的权利，龙临堡不会为此征收任何赋税；其次，按照惯例，女从男爵的爵位年俸为一万赛普汀，这笔钱将在每年的第三个月一次性支付给你；再次，你同白漫领治下任何具备合法经商资格的个人或组织进行的任何贸易都将免除最高百分之五十的交易税；此外，你可以随时来龙临堡作客，我将提供午餐和晚餐，每年的各类节日你都会获邀参加宴会、狂欢和庆典，食物和酒饮不限量，这些都是由我来承担费用，你无需准备任何礼物……
——当发生战争的时候——不仅限于战争——有需要的话我会下达征召令，根据事态的规模，你要确保在限定的日期内征集五到二十个营队的士兵前来白漫城集结，并在我或者我任命的临时指挥官的调度下参与后续战斗，直至我结束本次征召——当然，你也有可能在某次征召中被任命为指挥官。征召期间，我将向你本人支付每名士兵十赛普汀的参战报酬并提供必要的后勤服务，你的士兵则由你自行负担一切消耗包括抚恤费用。在我身边的时候，如果恰好发生威胁到白漫城人民以及我本人生命安全的紧急情况，你有义务贡献个人武力，并配合其他封臣一起进行护卫、搏杀、驱逐、镇压、逮捕、刑讯以及处决的工作——当然，按照通常的贵族习俗，由于你不是我的侍卫，因此你并没有为我死战到底的义务，如果情况严重到不可挽回，你有权利自行撤离以保存自己的生命……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你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和我讨论，或者和其他贵族们讨论。
我说呢！怪不得光头佬们天天聚在龙临堡里胡吃海塞还不带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敢情这是八姑父自己主动给的好处啊！只可惜我对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实在没啥兴趣……
仔细想了一遍，封建体系下的贵族权利义务大概也就这些了，除了被征召的时候得自掏一部分腰包听令打仗，如果在龙临堡幕府里没有兼任具体行政职务的话，平日里还是相当逍遥自在的，没有什么额外的事务。至于纸面上的收入多寡，我并不是很在乎，哪怕是为了面子，八姑父也不会让一名龙裔过得太寒碜吧？
其实，就连战争方面的义务都可以不用太过在意。白漫领地处天际省中心区域，也就乌总将来有可能会来干上一仗，遇到其他战事的概率基本等于零。当然，游戏里的那种不定期的龙族袭击城市事件肯定会经常发生，不过和游戏不同的是，本位面的白漫城可是驻扎了一支战力强大的守卫军团的！光人数就将近一万，还有海量的弩炮等重型装备，对付一条落单的“大众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既没必要由我亲自出手，也没必要让封臣们征集农兵——等集合好再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最终的结论就是，八姑父给的好处很多，而我只需要为此付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代价——参与未来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一场守城战而已；况且就算乌总真的打上门来，我也完全可以混在中间打酱油，并不是非得要与这座城市共存亡不可。我自然还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改变这场战争——也没有这种兴趣，但这并不代表我连从战事中全身而退的实力都没有。
如果连这一揽子买卖都还觉得不划算，那就真的是贪心不足了，这点起码的觉悟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