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不会迟到了吧?”
我这样想着,在游乐场入口不远处一个不断向我奔袭而来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穿着一身学校制服,当然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天蓝色的百褶裙长度刚刚好,能够露出膝盖又不至于太短,上身黑底蓝白相间的配色看上去成熟稳重,看上去与忙乱急促的她不太相符。
她停在我面前喘着气,让发丝散落在肩上,仿佛是故意没有将黑色光泽的秀发绑起,让我发现今天她是披着头发的。
“你......不冷吗?”
我的疑问让她微微一笑,开口的时候仍带着笑意,看起来我好像是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以至于让我确认了一下现在的确是秋天。
“因为一想到要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周末,浑身上下就发热到停不下来,一点都不会冷哦。”
她说完,伸出两只手像是让我抱抱她,以证明自己的身体真的很温暖。
精心打扮的子沐穿着一套有些反季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是我在她的衣柜里见到过的那些。曾经我还戏谑她这些衣服不符合她的形象,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好像在说:知道吗?我想要把最好最可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在你眼前。
但我一直觉得她已经很好,无论怎么打扮,甚至不用打扮,也不用过多的交谈,彼此之间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还能做到这样吗。」
在购票处买了两张成人票,随着人流进入了游乐场。随处可见的皆是到处跑的小孩,以及在身后谈笑的大人。偶尔也会有一对对的恋人们闯入我们的视线,他们亲密的举止让手边的子沐一遍遍地望着我,似乎也想要那么做。
“可以哟。”
我接过她悬在空中的手,触感十分冰凉,完全没有她说的那种温暖。
“多穿点啊。”
我握紧她的手,就像眼前的恋人一样。
“可以一直这样牵着吗......?”
听到子沐的话我才知道自己又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大脑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和她在一起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去向她的手那边靠齐。
“如果你觉得冷的话......”
子沐没有回应,紧握的手能感受到力度微微加大。和她在游乐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想要尝试各种不同的项目,走过小吃摊和仅供小孩子游玩的设施时,她突然停住,指着前面一个看起来像是鬼屋的地方说要去。
“上次不是去过了吗?”
“这个不一样啊,好像是可以投影出逼真的影像欸。”
我到无所谓,甚至知道为什么她会想要去这种地方。虽然说并不期待这个游玩的过程会有多惊险刺激,但内心还是在期待子沐可能会做出的动作。
「她会不会直接扑到我身上呢。」
幸好排队的人不多,还是两人一组,我和子沐很快就和另外两人一起进入场景,探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故事。
“剧情介绍是在一个废弃的学校里......四位学生在深夜想要去探寻那个诡异的传闻......”
“是什么传闻啊?”
“我也不知道,它上面没有写哦,可能是想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场景里找到那个传闻吧。”
虽说是两人一组,四位游玩的顾客却被分到不同的入口,我和子沐在一组,另外的一组直到我们进入的两分钟还没能见到他们。
“话说不是应该还有另外两位游客吗......?”
子沐一边端详周围的场景一边问我,紧握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相扣。
我们从废弃学校的大门口走进,昏暗的灯光下破碎的地面和墙壁渲染了恐怖的氛围,看起来是像教学楼的地方墙上和窗口长满藤蔓,蔓延之处还能看到水渍积累的痕迹。一楼的走廊和大多数的教学楼相同,几间教室的门窗紧闭,用木板和封条锁住了可以进入的大门,只能通过破碎的窗口往里一探究竟。
“这玻璃是塑料做的啊,看上去我们应该是要从这里爬进去。”
“是、是吗?”
子沐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放开我的手就想爬进去。令人惊讶的是,窗口破碎的位置正好能容纳她通过,应该就是设计好让游客爬进去然后从内打开教室的门。
咔哒的一声,她把前门打开,让我能够一览教室的全貌。看起来就是正常的教室,因为是废弃的缘故,椅子都整齐地倒放在桌子上。我和子沐把每一个抽屉和讲台都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最后目光落在教室后那个储物台上。
“陈瑶,你看,这里有一封被打开的信。”
她聚精会神的地在解密,看上去十分可靠。我对此并不感兴趣,倒是觉得子沐应该会借此机会想要做点什么,可她没有做。
“啊,那你先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出去看看。”
我来到教室的前门外,左手边就是上楼的楼梯。说是可以上楼,其实二楼就已经是顶层,毕竟整个场景都是建在一个大棚子里面,还要加上各种奇怪诡异的灯光与音效,再高的话成本估计应付不来。
于是我顺着扶手来到二楼,还没走出楼梯口时就在左右张望,左边已经被一些课桌椅封住,不能通过,应该是要从教学楼前的院子找一条路绕过去。
“可是一楼怎么会有路绕到二楼去呢......而且院子里都是杂草还有奇奇怪怪的道具......”
我踏出楼梯口,向右边张望了一眼,看到了那组和我们一起进来的游客。他们两人背对着我,即使光线被刻意降低,我还是通过他们两人的长发断定了她们是女孩子。
遇见另一组人也是好事,说不定能更快的通关。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走上前想要和她们打一声招呼,就在距离缩短至五步远时,她们其中一人的背影看起来无比熟悉。
也是和子沐一样披着头发,她看起来更像是经常不把头发绑起来,习惯披发的样子。如果转过头来也是整齐的刘海刚好在眉毛以上的长度,几鬓发丝自然的捋在耳后而不会显得杂乱,那她一定是......
“安谣星?!”
“蓉蓉,好像有脚步声啊?”
“啊?我怎么没听见?”
她当然不会听见,因为我在辨认出是安谣星的那一刻,早已退回楼梯口,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下楼,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
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上楼的子沐,她正想要问点什么,我却听到了来自楼上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很急促。
“欸!?拉着我要去哪?”
教室里肯定不行,都是必须要探索的场景。楼上的人很快就会下来,也没时间再跑回教室,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我还是一把抓过子沐的手臂躲在一楼楼梯后,那个阴暗的地方。再加上场景里灯光的布置,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那里藏着两个人。
“好奇怪,我刚刚又听到脚步声了啊!好像就是下楼的脚步声。”
“哇唔......你讲的好吓人啊,我怎么没听到......”
「她就是安谣星说的那个要在周末一起出去玩的同学吧?」
我却没有告诉安谣星我也会在周末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此时此刻为了不让子沐发出声音,她被我压在墙边,用手捂着嘴,我还在不断的贴近她,想要将两人尽量隐藏在黑暗中。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想要拿开手的时候掌心被子沐舔了一口。
“咿呀——!你......舔我的手干嘛。”
“谁让你一句话不说就把我带到这个黑黑的地方来......我还以为你想要做什么呢......那么粗暴......”
“我......”
“刚刚那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躲起来?”
“是......鬼屋的工作人员,也是剧情的一部分?”
“真的?”
虽然在黑暗中我不太能看清子沐的脸上的表情,但带有疑问的语气还是让她觉得我在撒谎。
“会不会是另外那组游客啊?如果是话还是把他们叫回来比较好,这样通关的速度也会比较快啊。”
“真的不是啦......我刚刚在楼上已经检查过了,他们真的是扮成那个传说里的鬼魂来......追我们的。”
“这样啊......”
她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探出头想要看看鬼屋的工作人员长什么样,又被我一把拉回。
“喂!!她们还没走太远啊!会被发现的!”
“我就看看嘛。”
我听到了无形的笑声,我知道她现在很开心。
大约几分钟过去,我才和子沐从阴影里在走出来。我的心思已经不在通关身上,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远离那组游客,离开这个场景。
越这样想,我就变得越紧张,神经也紧绷起来,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惊慌失措,害怕被对面发现我们的存在。
「我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我注意到子沐一直在有意识地想要往她们所在的地方靠近,即使她并不知道她们就在那。我担心的是,如果安谣星和子沐相遇,那我和安谣星交往的事情就会暴露,而安谣星看到我们两个也会多想,最后,我可能会同时失去两个人。
“那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嗯?你说什么?”
子沐乖巧地呆在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住我的手。
“啊,没、没什么,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带着子沐来教学楼前的那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几米高的柳树,直径很长,即使是我们四个人手拉手也不能把它围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么一棵树搬进来的,围着它绕了好几圈才发现柳树的纸条上绑着几张小卡片,就像是祈愿的那种红色的卡片。
“上面写着每个学生的愿望呢......还有署名。”
子沐在一张张地查看,我在一旁无所事事,只要不和安谣星她们相遇,怎样都行。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简单的如愿。在原地逗留了几分钟,我就能看见教学楼另一边的楼梯有两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子沐!快走!”
“欸??”
还没来得及解释,我已经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逃走,我能感受到额头上冒出的汗,它划过我的脸颊,让我十分紧张。
或许我该直接告诉安谣星我在和子沐两个人逛游乐园,但我并没有那么做,我知道安谣星是怎么看子沐的,她把子沐当成竞争对手,即使我已经成为她的恋人,安谣星还是在提防着子沐。
相比之下子沐就显得有些愚笨,我是说,在这件事情上。她任由我拉着她在院子里跑,一路直奔可见的那间残破的安保室。我让子沐先进入,在里面蹲下后,又把门关上。这个安保室的门上半是玻璃——即使玻璃已经消失不见,下班是实心木做的。这样的好处是我可以随时蹲着探头观察周围的情况,而躲在身后的子沐只需要根据我的行动配合就好。
她在身后轻轻戳了戳我的后背,询问的语气听起来是在闹别扭,一个劲在质问我发生什么了。
“嘘——有人。”
“哪有啊,让我也看看......”
子沐试图挤到我身边也想探出脑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或者说,在她的眼里什么也没发生。
我也不能确定安谣星她们会不会往这个方向来,但我丢失了她们的视野,她们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可知的。
“喂......出去吧。”
“再等等嘛。”
身后的子沐拒绝了我的建议,直接站起大方地环顾了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都没有啊,陈瑶......你是怎么啦......?”
当这句话刚说完时,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又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此时子沐正低头看着我,没有发现她们已经缓缓靠近。
“蹲下!”
我紧张地小声说着,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躲起来。
“又怎么啦......?”
好在子沐还是把身姿降低。两人在安保室内躲着,她十分疑惑,随时都有可能站起来,我在一旁心跳加速,在思考怎样才能让子沐安静一些。
“喂喂喂......不要无视我呀。”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不断地戳击着我的后背,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好像是这吧?那本日记里提到的地点是这附近啊。”
“你再好好看看,这里好黑啊。”
四人之间仅隔了一堵门,我在祈祷的时候她们已经不断在接近我们,既然祈祷没用,那我只能乞求子沐不要发出声音。
我用一只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子沐好像明白了什么,也有在乖乖执行我的请求,我只希望门外的两个不要探头进来查看这个荒废的安保室,这样她们就不会发现蹲着挤在一起的两人。
“没错,是在学校大门附近。”
“可是我没看见线索呀。”
“会不会在这里面。”
「别!」
“你发现什么了吗?安谣星?”
“啊,没、没有......这里光线好暗,连桌子底下都看不清,走吧。”
我曾问过安谣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她说,抱着我的时候会心情激动难以平静,只要一对上视线甚至只是想到对方,就会不自然地心跳加速。
现在的我为了避开她的视线,和子沐挤在桌子下那个狭小的空间。为了不弄脏她的衣服我还特意让她压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也变得很快,扑通扑通跳着,也许就是因为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原因。
她听到对方称呼她为“安谣星”了吗?如果听到了,我该怎么解释。
“陈瑶......你心跳得好快。”
两人艰难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确认她们走远了之后,我回头看向身后的子沐,不安地说:“走吧。”
子沐在原地没有动。她伸出一只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这样,我们没有再去挖掘这个场景的剧情,而是直接从入口离开。场景的负责人看到我们的时候还好心提醒我们走错路了,我只好说自己很害怕然后带着子沐匆匆走远。
我和子沐手拉手在游乐场里漫步,一言不发。
她停下来了,让我好好看着她,然后她问我:“你到底怎么了......?变得那么奇怪......如果是感到不舒服的话,那我们先回去吧。”
“没有,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子沐用冰凉的手在抚摸我的脸庞,可能是心跳加速的原因,身体也在发烫,让我觉得她的手更冰了。
“刚刚我有听到了哦,是安谣星吧。”
她还是听到了,手上的动作渐渐变得暧昧。
“你都听到了啊......”
“那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要听实话吗。”
“嗯。”
“我不希望她发现我和你在一起,独处。”
“是担心她会吃醋吧?”
“嗯。”
“可是,这样对你的朋友好吗?看起来就好像是......你和她已经交往了然后又背着她偷偷和我在约会。”
我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答,子沐说的属实,我已经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着迟来的惩罚和责骂。
「完全就是一个渣女啊我。」
我不敢与子沐对视,她的目光现在精致而锋利,一眼就能看穿我内心的想法。然后,她重新拉住我的手,带着最开始的笑意,温柔地说:“那就躲着她,好好玩一场吧?”
“好。”
我被她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跑,奔跑时产生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在脸上让人觉得很惬意。我能看到眼前这个带着我的女孩是那样高兴,已经把刚才的疑惑和不解抛在脑后,只留下发自内心的快乐。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办法拒绝子沐,无论是因为现在正在进行惩罚,还是因为对她的喜欢。
「这个喜欢......会变得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