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我慕名来到因种植花卉而出名的卡哈尔镇上时，正逢他们的独特节日——卡佳弥节。红色的花儿在路两旁摇曳着，情侣成双成对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朵红色六瓣小花。

红色，红色，这里到处都是六瓣红色小花，就连墙上都漆了花。

“您不来朵花吗？”一只长满老年斑的手拦住了我。

“本镇特产卡哈尔花，可以让您与自己相爱的人永不分离。”

那只手就那么执拗地举着，我只觉得这红色晃得眩目，再抬头时却觉得怪异。

我一边接过花一边索性坐了下来。“婆婆，你们卖的花和墙上的图案不一样啊。”

旁边的卖花婆婆嘬了一口旱烟说道：“若是你早来三天，你就能看到我们镇子里的圣女了，这个节日就是为她而办。”

每逢圣女出游之时，只要轻呼名讳，轻触其手，你所爱的人就会与你在一起。

我望着墙上的标语，感叹这小镇的旅游业还真是发达。

“怎么，你不相信吗？”卖花婆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随即向我解释道：“不过这确实并非如此，只是时间久了以讹传讹罢了，第一位圣女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镇子上也没有红色的小花，光景也不似现在热闹。直到有个游方术士到处喊着：“神爱世人，爱这诸事万物。”叮铃咣啷地拉着个绳子走进了小镇里，绳子上拴着个女孩。大家觉得新奇都跑来看热闹。

“神爱世人，因而化身下世将温暖降临于诸身，只需唤她名讳轻触她手！”

“我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了，我很难过。”男青年踏出一步，握住了女孩的手。“呃，你叫……”

“卡佳弥”游方术士说到。

“卡佳弥”男青年重复一遍。

大家都围了上来，男青年抹去了眼角的泪，“是真的，我不伤心了，心里暖烘烘的。”

“暖烘烘的。”大家都跟着重复。

紧接着大家在游方术士那“先交钱！别着急！”的呼声中将那二人围得紧紧的。钞票飞到了天上，术士的嘴也咧到了耳朵旁。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很快乐，因为心里暖烘烘的。游方术士也不再是游方术士，他决定留在镇子上继续为人们排忧解难，顺便挣点小钱。

大家都感叹女孩的神奇，直到有一天有人问那术士：“为何我的一切不开心都会消失呢，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这是爱，爱会抵消一切不开心的，伤心的，难过的事。”

得到术士的回答，那人若有所思地走远了。再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决定让卡佳弥做小镇上的圣女，能赐予别人爱的圣女。并决定定一个节日，就叫卡佳弥节，还要修一座庙让她住进去。游方术士对于这事不能更赞成，只是女孩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也从未有过表情。不过没有人在乎，术士更不在乎。

当女孩被绳牵着路过小巷时，一只野狗蹲在那里，眼里闪着光。

说是野狗，也只不过是个外号罢了，巷子里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刚刚用袖子抹掉了自己的鼻涕。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二人。

野狗不觉得她是什么圣女，只是觉得阳光撒在那里真好看。再低头看看自己，只能窘迫地躲回阴暗的下水道里。

很快属于圣女卡佳弥的庙宇修建完成了，圣女也被半推半搡着住进了庙里。现在大家如果要见到圣女只能向她交钱再送礼了，但大家的热情丝毫未减。

野狗从闲聊的混混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急如焚。自己怎么才能见到那位圣女呢？野狗决定花两个晚上思考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位神奇的圣女，但越想脸越红，越想心跳得越快，只能作罢。跑去面包店要当短工却被啐了一脸唾沫星子。当乞丐讨来的钱只够一顿饭。

干脆干回老本行吧，野狗从来往的行人中嗅到了钱袋的味道，夹着尾巴伸出了手。

“妈的还学别人偷东西，不想活啦你这不长眼的！”被痛揍了一顿后，野狗哀鸣着爬回了小巷子。一个瘦弱的男人挡住了她的路。

“想要钱吗？”男人蹲在巷子口问道。

野狗点点头，看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针管来。现在只要她同意，自己就能用血换来一大笔钱。

她别无选择，看着红色的血液一点点被抽离身体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开心。

男人付了钱就匆匆离开了，野狗把自己拿到的钱忙不迭掖进内裤里，跑去了杂货店。她要写日记，虽然她不识字。但她相信世上绝对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礼物了。

杂货店的老板按她的要求好心教了她卡佳弥的写法，还额外教了爱这个单词是怎么拼的。

野狗跑回下水道里，抱着日记本就开始一遍一遍地写，每写一遍“卡佳弥”，就想到那天的阳光，每写一遍“爱”就乐得合不拢嘴。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自己终于把那本日记给写完。她决定动身前往寺庙见自己的心上人。

等她徒步走到庙门时，人也越来越多，毕竟再过两个小时，圣女就会出来与大家会面。

人们的热情像海浪一样席卷着野狗和她的日记本，终于禁不住海浪的冲击，日记本里的纸散落一地。

有人捡起了其中的一张，歪歪扭扭的字让他皱紧了眉头，但等那人看懂是什么后又笑了起来：“真搞笑，这年头有人会喜欢一个许愿池吗？”

人头攒动着，野狗被裹挟在其中，捏着自己仅剩的几张纸死不放手。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见到圣女，然后把这两张纸送给她。

人们争先恐后地与圣女握手，谁又会去理会一条狗呢？会面时间结束了，野狗甚至没能挤进人群里，因为她又瘦又矮，又身无分文。

会面时间结束了，野狗瑟缩在角落里，抱着她那几张纸哭出了声。但等她再抬起頭时，圣女就站在她的身前。

她站着，她伏身跪拜。眼泪顺着野狗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甚至没法说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等到一只手伸到眼前时，她才止住哭泣，将自己的手递对了过去。

真的很暖，野狗这样想着。她的心脏开始燃烧，血管也开始萎缩，眼泪瞬间被蒸发。

野狗在燃烧的火中停止了思考，化为了灰烬。

对面的女孩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形形色色的爱与其他复杂的情感交织流淌着，却没有一刻为自己停留，只有这个女孩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献上。

从灰烬与骨殖中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如同小小火焰一般跳跃着摇曳。

圣女留下了一句话和一滴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镇子。

我被这故事震惊到说不出话，原来这样一朵小花背后还藏着民间故事。

“卡哈葛努忒尔。”卖花婆婆开口说道。

“什么？”

“卡哈尔花的全名，也是圣女离开时留下的唯一一句话。她的泪水落到了那朵花上，因而一片花瓣被染成了白色。”

卖花婆婆手指着墙上的画，“真正的卡哈尔花五瓣红，一瓣白，旧神统治的时代早已过去，我们无论如何也种不出这样的花。”

“那圣女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属于旧神时代的通用语，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讲了。”

“意思是：我炽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