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面对眼前女人的责备，爱莉没有一句反驳，而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平时的嚣张跋扈完全没有了踪影。
自称为爱莉妈妈的女人双手抱着胸口，这一脸严肃的表情比起母亲更像老师。
能镇住爱莉的人我只见过她一个。
爱莉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走回自己的卧室。
看着爱莉慢慢走回了房间，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要是知道会这样的话以前就多陪她一会了。”
这两个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了吗？
之后她将视线转向了我：“你是爱莉的同学吗？”
和之前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完全没有醉意，而是一副很正经的样子。
“差不多……”
“差不多？”
“嗯。”
“……”
面对我的是有些奇怪的眼神，毕竟我也找不到真正可以阐述我们两个关系的语句。
“不会是恋人吧？”
“……”
她掏出口袋里的酒罐，揭开上面的拉环，并干净利落地将它掷入一旁的垃圾桶。
之后头一仰，将罐内的啤酒一饮而尽。
“哈～”
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我感觉她和爱莉一样，都让人捉摸不透。
“我在走廊里都听见喽，你们的聊天。”爱莉的母亲倚在墙上，摇晃着手中的罐子，“想了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就装醉偷听了一下，不过我并没有猜错吧？”
坐在沙发上的我没有吱声，她也认为我默认了这个观点，又再一次叹了口气。
“然后呢？你们是正在交往吗？是玩玩的那种还是真情实感的那种？不过看你这样的应该不是真心想和她交往的吧？”
完全正确，几乎说的一模一样。
每一丝每一毫像是被看穿了一般，任何细节都没有被落掉。
“我叫田村铃子。”
我略显吃惊地看着她，我想起了昨天听到的那个名字。
“爱莉的母亲。”她接着说，像是在讨论自己的身世般娓娓道来，“自从生下爱莉后的那几年从来没回过家，在生下她之前也是这样的。”
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罐子，脸上渐渐挂起愁容。
“我出生在田村家，这里有名的黑帮集团。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欺负那些人，但是依然有着以前的威名，保镖守卫应有尽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瞟向我这里。
话说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展开……
“而我出生以后虽然身边已经没有那种黑道的精神影响我了，但我赶上了当时的潮流——暴走族。”
“暴走族……”
“嘛，还有当时备受争议的不良。”
“……”
这是什么奇怪的身份？家庭主妇加不良加暴走族，还是黑帮之女。
实在难以代入爱莉的身份去想这种事情，毕竟我只是出生在了平凡的家庭。
“很难理解吧？不过不能理解也不是你的错。”她摇晃着手里的易拉罐，“对我来说这些奇妙的身份铸就了我，让我变得比一般女性坚强。爸爸然是个黑帮，但他没有惯着我，甚至把我当作男孩子一样抚养。青年时期我也变得叛逆起来，那个时候的爸爸也没有太多约束我。反倒是我愈加有些反感社会上所宣扬的东西，就索性当了不良。”
一口酒灌进嘴里，咕嘟一声直接咽了一大口。
爱莉的母亲，或者说是“老师”酒后的话明显有点多。不过这也是我好好了解爱莉这家伙的机会，她平时从不提及自己的家事，导致我对她的概念相当模糊。
“穿着长裙，随身挎着木刀，瞪着眼看监察迟到的负责老师，时不时还会找一些小情侣的麻烦……噗！那个时候的时光还真的是快乐呀，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就算被记过，最后也会因为家族的声望而从未被勒令退学！致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个家伙之前假醉的模样看出酒量并不小，但酒品好像真的不是装的，出奇的差……
话说回来，我们最开始是想聊爱莉吧……
“跟你说啊，在十八岁那年…额，我好像已经高中毕业了，不过我没去念大学。去他的大学！大学生活太闭塞了！你说说我青春貌美的时候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我生日的时候，让我爸买了辆摩托，正好也赶上了暴走族的时候。
你想想啊，不良光拿着木刀也只能就近教训一些家伙，但是有摩托不就可以追上更多的人了吗？所以我就更加喜欢去惹那些态度恶劣的家伙，看到不顺眼的就去揍他一顿！什么买东西插队的、在公园乱扔垃圾的、想吃霸王餐的，看着他们就恼火，每次都是一拳打在那群猪头的脸上，别提多爽了！”
她明显是聊嗨了，我也插不上嘴，只是拿了杯盛满果汁的饮料，坐在一边。
“不过人也是得在一个时间点收收性子的，特别是在我遇到了阿海。”
阿海应该是爱莉父亲的昵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上他的，明明是个大叔气的家伙！是个人都知道我们不般配，但我就是喜欢他，所以就当了他女朋友，直至后来结婚。”
爱莉妈妈说话的语气从亢奋又转向了平和，看来身处环境和陪伴自己人物的不同，她的心境也在发生变化。
“但是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啊，而且怎么能称职得起来？”又像是在抱怨，她摊在沙发上，“洗衣做饭上街买菜，这些本来都是家里管事的人干的，自己一直在外面野玩，根本就不会。加上自己本来就在家呆不住，刚做满月子就在外面了。”
“……”
“本来还想着出去了那孩子是不是太可怜了，但又觉得阿海是个可靠的父亲，自己也早就约好了闺蜜出去旅游，也就没想那么多。啊~真是差劲的母亲呢！”
“哐当”一声将空罐子扔进了垃圾桶，爱莉的母亲长吁了一口气，再次瘫在床上。
长达数分钟的宁静，上面的爱莉也没什么动静，而她的妈妈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眼睛有时会微微闭上，偶尔能听见类似积木碰在一起的声音。
“喂。”她用小臂揉了揉双眼，“我其实不在乎你们是什么关系，就像之前那样，我可能还是没法长期呆在那孩子的身边。你可能知道点周围人对我们家的传言，但我希望你不要宣扬出去……”
爱莉妈妈的酒好像确实是喝多了，说到后面的声音开始变小了。再次安静了几分钟后，我听到了微弱的鼾声。
了解爱莉的往事，我真不知道这对我是不是什么好事情。本来我就想要无视他人的任何事情，结果硬生生地卷进了那么多怪事。
稍微有点累……
看着她妈妈的睡颜，我也便知道为什么爱莉也那么漂亮，她和她妈妈生来就是美人胚子，不像我一样平平无奇。
介于不想参与他们家族之间的麻烦事，我选择对那些黑帮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充耳不闻。
可能要了解爱莉为什么会对身边的人那么粗暴，她从前的经历多少还得知道点。
好麻烦……
我违背了初心，让自己陷入一种漩涡。
抬头再看看楼上，还是很安静。
房门应该是关上的，按照这里的隔音条件，某辣妹大概率是听不到什么。
“老师……为什么她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妈妈？”
晚上，我在没有打扰到这里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爱莉家。
“远藤同学的妈妈……这个我还怎么怎么了解过。”雾岛学姐一边说一边忘我快餐盒里加菜，先是鸡蛋卷，再是鲑鱼寿司，甚至还有烤鱿鱼。
虽然有之前聚餐时的不愉快，但我知道学姐和我还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
“她似乎不怎么回家，连小凌都很少和我提及……”
“哦！这块寿司不错诶！唔哇！！”
“学长你继续说。”我收回抽打某只馋猪的筷子，面无表情地问雾岛。
“那个，很遗憾理子同学，我了解的情报非常有限，对不起。”
“不，这没什么可道歉的，是我问得有点多了。”
学姐的最大优点和缺点都是过于谦逊。
“表白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主要关心这个。
“emm，还可以吧，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说了这件事情……只不过，当时的小凌可能状态还不是很好，也没和我说什么。”
“慢慢来就行了，毕竟恋爱这种事情。”我夹起一块蛋卷，送入口中。
“理子同学和爱莉同学应该不是像我这样恋爱的吧？”
“噗！！！”我一口吐在了准备大快朵颐吃寿司的井上脸上。
“啊啊啊啊啊！！！好恶心！理子你在干什么呀！”那家伙抓狂地向外面啐口水。但我无暇顾及她。
“因为我觉得，理子同学和爱莉都是很主动的人，不像我这么怯弱，连和生人聊天的勇气都没有……”
“学长，我觉得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又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情让我有些头疼，讲给别人听的话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吧，简直就像某个智障作者闲的没事做找个僻静的环境撸着猫写出来的三流小说一样让人无法信服。
“理子同学和爱莉同学有过约会吗？”
这个问题我同样无法作答。
“那个，请不要误会，虽然我对爱莉同学一直有着惧怕的感情，但如果是理子同学的恋人，那我觉得也没关系。主要是我没谈过恋爱。那次告白后也一直觉得很忐忑，就想问问恋爱是什么样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想和别人谈恋爱。”
“……”雾岛学姐缺乏常识我是知道的，毕竟大小姐一枚，难经庶民疾苦，对外界也缺乏认知。但说到底我也不是很清楚恋爱这回事，毕竟我和那家伙只是临时起意，为了让她不要纠缠我而产生的闹剧。
学姐再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好像真的在咨询我……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我没法给出答复，至少我和他确实有过一次出行。”我愿称其为出行，而不是“约会”。
“这样啊。其实我在想，如果真的能让爱莉同学和小凌和好，我是不是也可以问问她……”
“驳回驳回！”我用双手交叉比了个“×”给学姐。
“好吧……”要是爱莉那家伙给学姐传输什么奇怪的知识我可没法承担责任！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也得是他们和好呀。
伤脑筋，明明已经有了“恋爱游戏”这个麻烦的东西，现在还要帮助那两个人，我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恋爱游戏的话还得从爱莉的几个朋友那里入手，那个仰慕她的学妹让我有点在意。
吃完午饭，我回到了班级，看着坐在边上戴着贴满水钻耳机正在听音乐的爱莉，我做出了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决定。
“爱莉。”
“哦？我也能等到理子同学叫我名字的一天吗？”她对我开着玩笑，“我有点受宠若惊哦。”
“后面我们隔三差五约一次会。”
“这么频繁吗？”她估计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去还是不去吧。”
“嘛，也罢。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但对我没什么坏处。”她摘下头戴式耳机，套在脖子上。
“有的时候我想邀请你的同伴。”
“哦？”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一个学妹。”
“琉璃？”
“对。”
到目前为止，爱莉还是第一次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曾经的一切，包括调戏、约会等等等等都是她在主导，这次轮到我来主导了。
“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理子同学。不过，要是能让事情有趣起来我也不是不答应。话说回来，那个学妹啊……”她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你们只有一面之缘吧？那我们三个在一起，你打算做些什么吗，理子同学？”
“没什么。”
“三披？”
“哈？”
“我是知道的唷，琉璃对我很敬仰的事情，她总是在一些刻意的地方学习我，某些角度上和我以前的样子有点共通。虽说只是学妹和学姐的关系，但我是知道的，就她而言，就算我提出了3披这种要求，考虑一下后她还是会同意的。”
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能跑到这么离谱的话题？
“还是说你想利用我和她的关系？”她坐在我的桌上，“我是知道的哦，琉璃喜欢我的事情，当然带目前为止还只是崇拜，但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我也不清楚，你想借她的告白来宣告我的失败是吗？”
“……”
“那个孩子我可比你清楚多了，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跌跌撞撞的，完全没有成为辣妹的那种感觉。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并不厌烦她，有的时候也会带她出来转转。怎么，理子同学想要利用她吗？”
我面对她竟然找不到什么还口的话。
“虽然理子同学，你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我也没必要不配合你，那就一起好了。周六，你我她，我们三个人，杉崎北郊的主题乐园，没问题吧？”
这是她提出来的，就算她知道我的想法，我也不能就这样认输了。
不能提出分手，不向他人告白，不接受二人以外真心诚意的告白，否则就是败北。
失败后的我会怎么被她欺凌，我实在想象不出，可能会成为类似美代之前的状态。
不，我不允许这种事情。
“没问题。”
“那就说定喽！”
周六的公园，可能成为我们的修罗场。
一想到这些就让我彻夜难眠。
通过学姐的邮箱，我要到了会长美代凌的联系方式。
嘘寒问暖，然后再问问爱莉最近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即使这么想，但一旦要付诸实际就变得尤其困难。我不知道雾岛学姐有没有和美代说过我和爱莉的事情，更不知道的是她现在会用何种眼光看待我。
愤恨、背叛、还是理解我的难处？我不得而知。
愿这一切都能在梦乡里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