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时间,刚刚九点半。
锁上门,银墨盯着门思索了会儿。
还得买个防盗链,挂高点,免得小家伙乱跑出去。
少女蹲坐在沙发旁边,呆望着窗外的雨。
是嫌沙发太烂了么?
确实,上面很多灰,还有点破破烂烂的,不是能睡的样子。
把屋子前前后后打量了番,银墨长出了口气。
得铺床……不,打地铺就好。等雨停了就去办。
吃的喝的今晚就去备齐,楼下小超市直接就能买,倒是不麻烦。
蹲在少女跟前,与她保持同一高度,银墨露出一个自认还算友善亲切的微笑:“那些坏人找不到你了。不用怕了。”
抬起眼,少女抿着唇,盯着银墨的脸好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
银墨握起她的手。体温的动作可以降低人的戒备心,银墨可不希望对方不配合自己。
“还记得你家住哪儿吗?你的名字?爸爸妈妈呢?”
“……”
两人的视线静静相对,良久,银墨得到了三个字的回答。
“不知道……”
银墨感觉自己的耐心被戏耍了。
不,没必要着急。时间还很充裕,对小孩子反倒不能穷追猛打,尤其对方刚从惊吓中走出来。
“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姐姐要先了解你的情况,然后才能帮你呀。”
她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手感不错。
先安抚她的情绪,慢慢等她冷静下来,她自然会和盘托出的,因为自己救了她的命,她没有不信任自己的理由。
那个组织的大本营的具体地点,这是银墨最终想知道的。
但是在那之前,先从少女的个人信息入手,一来目的性没那么强,方便打开她的心扉;二来她也好奇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银墨紧盯着少女,她急需一切的答案。
然而令她诧异的是,无论她怎么询问,少女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家住哪里,也不知道亲人叫什么名字……她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印象!
越是询问,银墨的眉头越发拧紧,但与之相对的,一种好奇的情绪在心里不住激荡。
她是不信任我吗?
还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失忆?外伤导致的大脑受损是最可能诱发失忆的成因,不过极端的精神刺激也可能导致大脑的应激反应,产生失忆或者精神错乱。她是后者的情况吗?”
接着银墨又试着询问了有关邪恶组织的一些问题,这次她收到了肯定的答案。
邪恶组织在棚户区的确有一个据点,但不止一处。准确的说,五个能力者每人各管理着一处据点。
少女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五个能力者的黑色物质全都是从少女身上得到的。
把少女绑走的那个罪魁祸首,被众人称呼为“老板”,他的长相、身份、住处全都没有人知道,不过他最常出没的地点是北部的棚户区。
少女打有记忆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监禁在棚户区一栋挂着蓝色霓虹灯的建筑里。主管那里的能力者是个留着辫子的瘦削男人,这就是少女知道的关于那里的信息。
“蓝色霓虹灯,留着辫子的男人……我记住了。”
一番问答下来,银墨基本否定了少女是因大脑器质性损伤导致记忆受损的可能。
因为脑损伤导致的失忆往往还伴随着记忆功能本身的丧失,然而少女对棚户区、辫子男人、老板等的记忆都非常清晰。
也就是说,因为精神上遭受冲击导致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个概率更大一些。
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能让一个孩子受创到主动封闭记忆的程度?
一想到这里银墨就止不住心里暗笑,那种事她还真想亲眼见识见识。
有机会的话,再让它发生一次,一定要用眼睛亲眼确认。
回到少女这里,银墨想了想,如果是心理原因的失忆,那就不是没有重新想起来的可能。
尽可能先安抚她的情绪,相对安全的环境兴许能让她的心理防线自行瓦解。
想到这儿,银墨调整了下声线,用比以往更温柔的语气诉说道:
“记得最早的事就是在蓝色霓虹灯房子里的事了吗……没关系,不用逼自己。”
“没有名字,姐姐给你个新名字;想要说话,就跟姐姐说,姐姐都会倾听你的;想要吃的喝的,尽管说,能力范围内的都不会吝啬哦。”
说着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银墨的嘴唇轻轻抵近少女的耳畔:
“……银梦。从今天起,你就叫银梦,如何?”
“尽管把我当作你真正的姐姐。你呢,就做我的妹妹。”
“不管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生老病死,姐姐永远不和你分开,好不好?”
呃,是不是有点肉麻了?
不过,只要能让她绝对依赖我、服从我,这么说想必并无不妥。
而且银墨是真心觉得这个小家伙相当有意思,要和她分开,还真舍不得。
少女微微颔首,沉默地表示了同意。
“好!那么你就是银梦,是妹妹;我是银墨,是姐姐。你可要听姐姐的话,要乖乖的,要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哦。”
称呼少女为银梦,银墨自顾自伸手勾起银梦的小指。
“……来,拉勾。”
无视银梦不解的目光,银墨勾住她的小指再用大拇指两指相抵,接着念叨起经典童谣: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的是小狗。”
“来,银梦,和我一起念。”
呆愣了一会儿,银梦在她的带动下跟着念了起来: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的是小狗!”
结束之后,银墨再次拥抱了银梦柔软娇柔的躯体。
如果放在平时,银墨对任何誓言从来只会嗤之以鼻,她实在想不出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些不明不白的话究竟意义何在。
说到底也就是一句话罢了,没有法律效力的东西真的会有人去遵守吗?
不过今天她的想法有些改变了。
或许并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念出誓言的那一瞬间里坚信自己会遵守誓言,这份“信心”或许就是一句誓言的全部。
“誓言”这种哪怕成人看来也富有仪式感的东西,对于刚刚从极端痛苦中逃出来银梦而言就像一瓶毒药。
虽说银墨有打算买条防盗链避免银梦逃走,但是比起物理手段,利用誓言、情感、纽带这些抽象的东西更能立竿见影。
窗外的雨幕渐渐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