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我们大致会分成这么几个管理阶层，最上层的就是以阎王爷为首的十殿，相当于十个部门的首领，往下一点的是五鬼王，五鬼王的业务范围对外都是保密的，连我们都不知道五鬼王具体在干什么，而除去这些顶层管理者的话，再往下就是像我和小白这种有着特殊名号的鬼了，比如我和小白就是黑白无常，同级的鬼还有类似钟馗啊，判官啊，孟婆啊等等”我们一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听小黑介绍地府的生态
“而那些被招进来的鬼，像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位，就是地府的底层了，一般统称牛头马面…”
“挺有地府味道的称呼呢”
“...简称牛马。”
“...”我挂了一头黑线“挺、挺有地府味道的简称呢…”
感觉以往对地府的印象在逐渐崩塌，是什么把这里变成这样的，是资本吗…
“不过地府有很人性化地设立退出机制哦”黑无常微笑着说道“每年各部门业绩第一的鬼就可以获得投胎跑路的机会了呢”
“所以…”
“卷就完了。”
卷，都可以卷，下了地府继续卷。
“为此公司还特地设立了特殊的加班机制呢”小黑再次叹口气“光说也没什么感觉，还是带你们亲眼看看好了”
…
“这里是…办公室？”
明明坐满了公务鬼的办公室里却完全没有交头接耳的声音，整个房间死寂的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文件的传递声，每个鬼都像是快死了一样，只剩一口气似的坐在位置上无意识的敲击着键盘，溃散的瞳孔中映不出一点神采，苍白的鬼脸在屏幕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惨然。
“差不多吧，不过这是连续加班72个小时后的状态了，正常不会这么惨”
“72个小时！不会猝死的吗？！”
“这里是地府，员工都已经死了，还怎么死。”
“黑，太黑了”
“更黑的你还没见到呢”小黑怜悯地看着他们“虽然肉体不会再死亡了，但长时间的加班，还是会导致精神崩溃的，所以…”
办公室里的公务鬼们突然齐刷刷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看起来终究还是有点人性，还知道安排休息时间”
但是没一会，刚刚离开的公务鬼们又全部回来了，但这回，他们脸上洋溢着仿佛是刚来上班的笑容，仿佛刚刚快加班到精神崩溃的不是他们一样，元气满满地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精力充沛地相互打着招呼：
“呀，今天你也打算加班吗~”
“没办法喽，难得加一次班，赶紧把事情做完吧~下班后来一场酒局怎么样！”
“诶诶诶，酒局怎么可以不叫我，带我一个！”
“好啦好啦，下班再说啦~”
…
“…所以”小黑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只要让他们喝一口特制的孟婆汤，他们就会忘记自己曾经加班过的事实，继续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工作中…”
“唐妹妹你别看我啊，我那个时代的地府还是非常古朴的！”程素姐连忙第一时间切割地府。
…
“唉，地府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离开了永远达不到下班的真实的悲惨公务鬼们，我感叹道“幸好还有投胎机制，想他们那样没日没夜的加班，业绩一定能卷的很高吧，希望他们有一天能脱离苦海吧…”
“想什么呢”小黑白了我一眼“像他们那样才是最不可能有高业绩的”
“诶，为什么？是效率太低了吗？”
“孟婆汤摆在那里，喝完效率就跟没加班过一样，怎么会低”小黑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喝了孟婆汤，都忘记自己加班过了，那被他们自己都忘记了的业绩为什么要算进去呢…”
“在地府装路灯一定能大赚一笔吧。”确信
“hey guys！”一只背后长着六只漆黑的大翅膀，画风与中式地府格格不入的西方天使突然降落到我们面前
嗯，脸着地的降落
小黑见怪不怪地把天使从地上拉起来“路西法，说了多少遍了，降落前要减速”
“诶嘿嘿”路西法尴尬地笑笑，露出一张明明画着黑紫色的眼影，却显得一副憨憨样的少女脸“这不是急着想见you吗”
“呃，冒昧问一句，你难道是我想的那个路西法吗？”我擦擦额角的汗，问道
“就是我哦，Fallen angel路西法是也~”路西法比了个耶，还故意让背后的翅膀扑腾扑腾地响
小孩子吗你！
程素姐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挡到了路西法面前，厉声喝道：“地狱走狗路西法，你又有什么阴谋！”
“诶诶诶，这不是程素兄吗，这么多years没见，你真是一点change都没有啊~”路西法笑呵呵地打着哈哈
“少装蒜，我在地府任职的时候，你可没少代表你那破西方地狱给我们添乱子”程素姐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路西法“当初跑到鬼门关来劫道抢鬼的流匪，是不是你们背后指使的”
哦哦，原来如此，曾经商业上的敌人是吗
“哎呀，没办法啦，当时地狱也缺客户嘛~”路西法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夸张地行了个礼“不过后来那群人也动了歪心思，还得thanks程素兄帮我们清理门户了啦~”
“你！”程素姐一时语塞，气呼呼地背过身去，撅起个小嘴“总、总之我就是信不过你！”
“诶呀，那都是past的事了啦，现在西方地狱和地府的关系可good了，还时不时会进行交换生呢~”路西法毫不在意地摊摊手“而且我现在已经officially在地府入职了啦，就是跳槽了跳槽~”
程素姐怀疑的目光不减“理由呢？”
“地府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真诚的目光。
“...”程素姐被干沉默了“是你能干的出来的事呢…”
“就是呀~”
“咳，言归正传”路西法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阎王爷托我传话，说你们可以过去了，那就这样，bye~”说着，就像大咧咧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笑嘻嘻地和程素姐挥手道别
程素姐则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愤愤地挥舞着小粉拳
…
“打扰了”我们推开了阎王殿顶层办公室的门
“程姐姐——！”随着一声稚嫩的萝莉音，一只带着珠帘帽，身着宽大长袍，腰间别着判官笔的黑发碧眼小萝莉飞扑进了程素姐的怀里，小脑袋在程素姐的胸口蹭来蹭去“程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你了~”
“嗯嗯，回来了回来了~”程素姐宠溺地摸着萝莉的头发“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工作呀~”
“有！”小萝莉自豪地挺起胸膛
“阎王爷，还有外人在场的，注意礼数”一个腰间别着勾魂钩，穿着职业装，带着眼镜显得知性十足的御姐从后小跑出来，把阎萝王从程素姐手上抱走了
“哟，这不是钟馗前辈吗”程素姐像老友久别一般打着招呼“还是整天为照顾阎王爷操碎了心吗”
“嗐，别提了，照顾这熊孩子可累死我了，现在把你雇回来还来得及吗”钟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诉苦道
“不了，”程素姐笑笑，把我揽进怀里“我已经有唐妹妹了”
“也是呢”钟馗了然地点点头
别在人前这么说啊，怪害羞的…
好，前略，众所周知，现在我和程素姐正在九泉之下，和阎王爷面对面…
叙旧。
好吧，更准确的说应该是…
“所以唐小姐，鬼门关和地府十殿的修缮费用什么时候结一下”披着萝莉皮的黑心资本家终于露出了她狰狞的獠牙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切，我要你命干嘛，能给我多少产值啊”黑心资本家投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也不要多，把程姐姐留下来就行了”
“呀，这个阎罗殿装潢的可真气派呢，变成废墟的话一定会很好看吧~”
“呐呐，唐姐姐别生气嘛~是伦家错了啦~所以不要拆伦家的房子好不好嘛~修起来很贵的说~”变脸比翻书还快
噫，鸡皮疙瘩掉一地，资本家都这么没米线的吗。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吧。”阎王爷收敛笑容，拍拍手，钟馗就为她搬来一条儿童座椅让她坐了上去“时间紧迫，该谈正事了。”
“呃，那个，我和小白是不是该先回避一下的好”小黑本着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原则就想开溜
“无妨，这事也与你们不无关系”阎王爷压压手，示意她们留下
虽然我很理解您想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您是否应该先从儿童座椅上下来呢。（注：如果始终记得阎王爷的话是在儿童座椅上说的，就会显得非常生草）
“我现在递交辞呈还来得及吗…”小黑一副快哭出来了样子
阎王爷无视了黑白无常的小抗议，自顾自地展开了话题“那么，唐小姐知道我为什么要邀请你来地府吗？”
“都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程素姐不给。”
阎王无语地按揉着太阳穴“我在你心里已经固化成视财如命的小人了么”
“还要再加上黑心资本家。”
“呃…”阎王一时语塞，决定无视我继续说下去“唐小姐应该知道两界的概念吧”
两界，也就是所谓的生界与死界，我平时生活的地方即为生界，而地府则是死界的一部分
“生死之间，界线分明，生者归于生界，死者归于死界，不可互通”阎王爷像吟诵着诗篇一样说着
“死者不可入生界，生者不可入死界，而世间生灵非生即死，这就导致两界之间的信息交流极为困难，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我接过话茬，逐渐了然
“却唯有一个例外，可自由往返于两界…”
“我。”
世间生灵非生即死，但对世界本身来说，生界死界无非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因而对世界而言，生死本就是一体的，毫无分别，而我就是所谓的…
“世界之子”阎王爷不慌不忙地看向我的眼睛，笑道“或者说，你就是世界的化身”
“谈不上”我耸耸肩“不过是世界泡碰撞融合时掉落的一些世界碎片罢了”
而所谓的“死而复生”，从原理上来讲也很简单，程素姐无疑在概念上属于死者，但我只要在概念上将程素姐“同化”，那生死对她来说也就没了区别，自然可以往返两界。
程素姐也知道这些，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我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定的微笑。
“唐小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显得轻松”阎王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废话少说，说了半天，你还没说要我传递什么‘重要’情报呢”我没好气地回应了一个白眼“而且说到底，我会不会帮你还是个未知数呢”
“你会的”阎王爷胸有成竹地断定道
“…何以见得”不行，唐潇，要克制，你已经长大了，要克制住打人的冲动（半恼）
阎王爷笑笑，却是没直接明说，反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唐小姐刚刚应该在小黑小白的带领下参观过地府了吧，感觉如何？”
“黑，真tm黑”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打工鬼不是鬼是吧，打工鬼也要有鬼权的！
“那你是否想过，为什么以前的地府模式就可以运行，我却要力排众议把地府改造成这样子呢”阎王爷慢悠悠地说着
“你们资本家的事我怎么可能懂啊！我就想着能不能揍你一顿”可恶，这个披着萝莉皮的黑心资本家完全就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真让我不爽
“生界的公司、企业，之所以黑心，无非是为了降低成本，而降低成本的目的，则是提高产出，那么这个产出的提高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呢？”阎王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财富、地位等等，无非诸如此类”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些吗？”不知不觉说话都带上火药味了
“唐小姐，很抱歉我要收回之前认为您是一个聪明人的论断了”阎王爷一副很真诚地替我感到惋惜的样子
“我可以揍你吗。”可恶，要不是她外形好歹还是个萝莉，会有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不然我早打上去了
阎王爷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我是整个地府的首领，死界唯一的竞争对手西方地狱此时已是风中残烛，他们的军师路西法已经跳槽到了地府，撒旦签下合并协议也只是时间问题，相当于整个死界的资源都在我手中，你觉得，我的决策，需要考虑财富和地位吗？”
阎王爷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微眯，双手交叠置于鼻前，威严地开口：“无论改革与否，我都是地府的领主，那么唐小姐，为何我明知不顺民意，也要推行改革？回答我，唐潇。”
“...”沉默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阎萝王失望地摇摇头，突然撤去围绕在她身边的那股压力，说话都显得俏皮了起来“唉算了算了，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话，你已经很不错了，可惜…还好我有Plan B~”
“我对你是否能说服我帮助你传递情报一事表示强烈怀疑”我没好气地说道
阎萝王随意地摆摆手“安啦安啦，放心吧，你肯定会帮的，具体原因你马上就知道了~”
阎萝王从儿童座椅上跳下来，来回踱步“呃，该从哪里说起好呢，哎呀，你这啥都不知道的情况让我很难办诶，头疼…干脆从头说起吧！”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个嘛，唐小姐你…世界泡相撞融合这件事总归是知道的吧”阎萝王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我知道的事
“当然，我自己都是相撞时碎裂的一小块世界所化成的”完全没有好脸色
“呀，那次融合可真是盛况啊，那么多个世界泡撞到一起了，地府的工作量一下子多了好几倍呢~”阎萝王一副沉浸到回忆里的样子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啊”谜语人滚出地府（恼）
“别打岔”阎萝王挥舞着小粉拳张牙舞爪地毫无威慑力地威胁到“那次世界泡的融合，是多个秩序世界的世界泡的融合，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秩序的、文明的、稳定的世界泡之外，无序的、死寂的、毁灭的世界泡也会与我们融合？”
“那种事情怎么可…”
“这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阎王爷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一个带着毁灭与崩坏的世界泡正在与这个世界融合，而其表现形式，就现阶段而言，是外来物种的入侵，而我们已经和它们对抗了许久。”
“我居然，一无所知…”我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一种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唉，以你的能力，稍微思考一下不至于连这种可能性都无法察觉的啊…也罢，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此间乐，不思蜀吧。”阎王爷看向程素姐，无奈地叹口气。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将地府改革成这样的原因吗…”
“虽无内忧，然有外患”阎王爷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彼方“同时这也是我想让你传递给生界的情报，世界泡的融合影响的绝对不止死界，生界必须也有所防备，不然，满盘皆输。”
“至于为什么我说你一定会帮我，我想唐小姐你应该能想通其中缘由了吧。”
缘由吗…还真是，被抓中死穴了啊…
程素姐所谓的“死而复生”，本质上是我对她生死的概念进行了同化，让生死对于她来说没有了区别，但这种同化并不稳定，在整个世界稳定的时候，世界并不介意身上多一个小插件，可一旦世界发生强动荡，那么这种脆弱的“小插件”，就将是第一批被舍弃的，相当于“丢车保帅”，不，如果只是程素姐这种级别的话，在世界看来，撑死也就到兵的程度吧…
而为了程素姐留在我身边，我就必须致力于维护世界的稳定，也就是说，这趟浑水，我别无选择。
阎王爷踱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高空俯瞰去，高耸的摩天大楼，街上往来着夹着公文包的，匆匆忙忙的行鬼川流不息，六车道的大马路上穿梭着大量的幽灵车与运载车，巨型的广告荧幕播放着震耳欲聋的广播，她静静伫立着，凝视着这座仿佛永远不会睡去的城市，转身。
“那么，唐小姐，请允许我带你参观一下，地府的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