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座无虚席的偌大会馆中,无数蓝色荧光棒组成的浪花随着由无数人声组成的、依稀能够辨认出旋律——或者无需辨认,那熟稔于心的歌词只要一旦传进耳朵,就会自动被大脑赋予曲调及其意义——的歌声整齐地左右摇摆着。
「happy birthday to 『』♪」
出自不同人口中的对「主角」的称呼虽然产生了差异,尾音消失的时点却又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下一句更是默契满满地同时响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曲终,人声淡出一秒后,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镁光灯重新亮起,舞台上身着演出服的少女偶像们脸上都是一副惊喜且大受震撼的神色,激动得有些颤抖的赞叹之声经过麦克风放大,穿透人群的欢呼声:
「太厉害了!好整齐!」
「了不起!大家很努力了哦!」
而站在舞台正中央,高举一手、大方从容地说完「谢谢大家!」的黑发碧瞳的主角,因台下升起新一波的起哄声,疑惑地往舞台侧面看去,这才发现本来分别站在自己两边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后台去了。
此时她们一人推着手推车,一人负责护送手推车上的三层生日蛋糕,一路穿过台上其他伙伴夸张的惊叹声,笑吟吟地向她走来。
两张不同的笑脸上,有着令她无比熟悉的、纯粹的欣喜与祝福。两句重叠的话语并没有被麦克风收音,但她听清楚了:
「「生日快乐!凛酱(涩凛凛)!!」」
涩谷凛没料到,在自己成年生日当天——在公演的舞台上听完那两句话的下一瞬间,她会防不住突如其来的感触,然后不得不转过身,避免哭崩了的脸出现在镜头下。
正好跟公演的日子撞上,今天是她这辈子至今为止过得最忙碌的生日,再碰上这辈子仅此一次的成年日,这个最忙碌的生日也变成至今为止意义最为重大的生日。
涩谷凛站在淋浴的喷头下,让心情随着从上而下的水流沉淀下来。
充实的汗水被冲走,肌肤变得清爽的同时,疲惫感从各处肌肉中渗了出来。无论她今天有过多少感慨,又替明天做了多少计划,公演落幕后回到家中,回到安逸舒适的场所,理智告诉她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凛抬手关掉了淋浴,垂头安静地等到睫毛上的水珠滴落,睁眼侧过脸,看向浴室角落里并排放着的两张塑料小凳子。
——如果不是自家恋人对自己说了『我还有礼物要送给凛酱』的话……
凛连忙晃了晃脑袋,离开周身温度莫名上升的浴室。
幸好一进家门,家里的冷气就被打开了,凛边用毛巾擦拭着湿发边走向客厅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下来,心怀几分紧张和忐忑来到客厅,下一刻因为眼前所见愣在原地:「卯月?」
「这些是?」她问。
客厅的矮桌上摆着十多个瓶瓶罐罐,占了半张桌。这些铝的、玻璃的、瓷的瓶子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外壁萦绕着白雾,颜色看着像是凛没见过的饮料。
先洗好澡的人坐在矮桌后,满脸雀跃地拍拍身边的位置,朝凛招了招手:「凛酱凛酱,快到这儿来~」
于是凛就过去盘腿坐下了,目光扫过桌上饮料包装上的文字,发现上面都有一个关键字:「……酒?」
卯月见她这副表情,得意地哼哼两声,拿出了年长者的余裕:「没错哦、这是我要送给凛酱的生日礼物!怎么样,很惊喜对吧~?」
她的尾音带着点邀功的上扬,谁知本以为肯定会对酒的滋味充满好奇的年下恋人,停顿三秒之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语气迟疑:「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凛再次确认:「卯月就打算送我这些酒?」
「……当、当然不只这些了!」似乎从凛的表情中解读出失望与委屈,卯月连忙竖起两道眉,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明一点:「其实我要说的是……啊、不如凛酱先挑酒,我们边喝边说吧?」
凛看了看身旁人一双晶莹纯洁的星星眼,确认事情并不会往自己想象中的方向发展,暗暗叹了口气,嘴角勾起宠溺的弧度。
卯月目光定了定。
凛其实对于喝酒这件事没有过多的热情,她一手托腮挑挑看看各类酒的成分表,不忘给年上恋人表现的机会:「我喝哪种好?」
「哦!」果然卯月积极地凑了过来:「买来的大多数是啤酒,所以不用担心会醉哦,右手边这几种是我喝过的,橘色的喝起来甜甜的,有水果香味呢。」
「那这罐黑色的呢?」
「有点苦,我不太喜欢。」
……
凛先开了一罐包装是黑色的啤酒,淡黄色的酒液被平滑地倒入玻璃杯,铺满杯底薄薄的一层,她修长的手指松松夹住圆形杯口,单手抬起微微仰头,不慌不忙地将杯里的酒液两口饮尽,喉头微动。
无需刻意排练,凭几个简单的动作,一股脱离青涩的风情便自然地流露出来了。
卯月双手捧着自己的杯子,注视她轻皱眉头的侧脸,再次走了神。
确实有点苦,但经过喉咙的时候顺滑又爽快——凛很快舒展了眉头,抿抿嘴巴稍作回味,正打算再倒一口,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凛酱变得好像大人了。」
奇奇怪怪的说法,凛一时失笑,转头却看到靠近的卯月表情认真,视线流连在自己五官好像在重新打量她这个人,她不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迷惑地问:「怎么……难道我的样子跟昨天不一样了?」
接着又补上一句:「我现在确实已经是大人了。」
卯月「嗯……」地退了回去,摇摇头,又点点头:「给人的感觉和昨天不一样了,今天的凛酱无论做什么都很熟练的样子。」话音一落,她「啊」的一声回想起了什么,换上一副憧憬的神情。
「例如今晚的舞台上,凛酱最后的发言真是太出色了~!」
几个小时前的生日惊喜环节上,感动落泪的少女偶像在同伴的簇拥下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带着些许哽咽的声线感谢了好友这一路的陪伴。
随后向观众们深鞠躬表达感谢和歉意,『很抱歉占用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啊,我想现场也有同是八月出生、甚至是同月同日出生的人在吧』、『如果你们也能够享受这十分钟,那么,这些生日祝福不只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们的』、『希望你们生日快乐』——在这之后,「八月生日快乐」话题在推特成了热议。
涩谷凛在公演舞台上展现出来的感性、谦逊、大前辈风范,为粉丝们和不少的路人们津津乐道,殊不知公演结束后回到后台,却被一众好友打趣起「猝不及防哭鼻子」这件事。
想到这里,凛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就事论事回答了:「那段话在上台前就有好好打过腹稿的。」
「能把台词想出来,还能顺利地说出口,那也很了不起呀~」表达了对自己恋人的肯定,卯月作为当时打趣凛的其中一人,这时两手托腮冲她笑弯了眼:「只不过凛酱做的准备还不太够呢~」
「……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了吗?」凛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变薄了。
「诶嘿嘿~没想到凛酱那么喜欢我和未央酱、喜欢New Generations!」卯月挨着她的臂膀,笑着建议道:「凛酱觉得不好意思,肯定是因为还不太习惯对我们说『喜欢』,平时多说几次就好啦,好让我们也高兴嘛。」
凛满脸为难地撇撇嘴,不假思索地说:「这种话私下跟卯月说几次都行,但要我对未央她们说……啊。」
「啊。」卯月也出了声。
两个人对视三秒后,立即分开,不约而同仰头喝起了各自手中的啤酒。
一口冰凉下肚,却没有起到多少降温的作用。
心跳加快,呼吸却都刻意放轻了。
凛嘴唇碰着杯口,有点懊恼,并不是懊恼自己一句话将气氛变得微妙,而是懊恼自己错过了实践的最佳时机,导致这句话说得太轻浮。
——或者,现在说「我喜欢卯月」还不算太迟?
——……然后呢?
凛的大脑凝固了,手机械地往杯子里倒酒,一旁的卯月悄悄地看了过来,看到她还在喝黑色的,忙开口说道:「凛酱、不试试其他的吗?橘色的你还没喝过呢。」
「……哦。」
回过神来,凛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依言倒了一点橘色瓶里的:「话说这么多酒,都是从哪里来的?」
卯月上手开了另一罐:「同班同学推荐的,两天前我备好藏在冰箱里,凛酱完全没发觉呢。」
「难怪总感觉这几天不让我开冰箱——唔,这个真的比刚刚的甜太多了。」
「怎样?喜欢这个味道吗?或者再尝尝我手上的,我是第一次喝,味道酸酸的。」
「呃,开这么多会不会最后喝不完?」
「可以放进冰箱下次再喝嘛,首要任务是找到凛酱喜欢的酒~」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品酒,冲淡了刚刚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凛总觉得内心被勾起的小火苗始终无法被浇熄,她不由自主地用余光注意身边人发间露出的耳垂,和因冰酒沾染而变得更加红润的双唇。
卯月明显没有察觉到凛的视线。
再一次将杯子放下后,她哈完一口气,接着仿佛在践行『酒后吐真言』的都市传说一样,开始了告白:「其实,我想送给凛酱一份心情。」
她嘴边的微笑像一抹温柔婉转的春风,两颊飘起薄红,递过来的目光澄澈,又蕴含着深意。
凛早就猜到酒只是一个媒介,卯月想送给自己的说不定是某种无形的礼物,霎时收起开小差的心思,好奇地问:「一份心情?」
「嗯!一份……」卯月拖长了尾音,边思考边组织语言,「像现在这样,和谁一边喝酒,一边说点什么的心情。
「高兴的事,难过的事,或者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好。
「我希望凛酱拥有『愿意倾诉』的心情,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
或许说话人本意是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进行一场忠告,只是说话人从声线、口吻,到神情、姿态,全然没有年长者的压迫感,反而是那样的柔软和真诚,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分量。
惹人怜爱的同时也让人安心信赖。
这种感觉凛已经不陌生了,但她仍然有些意外,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件充满苦涩的泪水,曾让彼此无法轻易将「相信」说出口的事。
「我……」凛试探道,「难道现在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烦恼的样子?」
「咦?」卯月瞪圆了眼睛,「有吗?凛酱尽管对我说吧!」说着拍了拍胸口。
「没有……那难道是卯月藏着什么烦恼吗?」
卯月静默一秒,苦笑着解释了:「不是啦,这是未雨绸缪哦。
「变成大人之后,说不定会遇到不少『不想说话』的时候哦,每次都忽略的话,会形成坏习惯,也会让人担心的。
「『大人』意味着能够对身边的人说出『我需要帮助』、『我想要分享』哦。」
她举起一根食指,晃着脑袋循循教导,凛凝视她良久。
最终释然地顺着她说了句:「是这样啊,受教了。」
「嗯嗯!」卯月脑袋晃着点着,晃到了身旁人的肩膀上,「凛酱也要做到哦~」
——已经,不用再担心了(哦)。
或许你会发现,基于过去共同经历的阴影,某些事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刻被高高提起。
然后你会惊讶,出于彼此日积月累的默契,这些事总会被轻轻放下。
……
「但是,卯月老师,聊天的话,一起喝果汁也可以聊天的吧?」
「不一样的啦,喝酒才像个大人的样子,因为喝酒只能和……啊!凛酱要答应我、不能和不熟悉的人一起喝酒!」
「那卯月也要答应我,以后喝酒的场合都要带上我。当然了,我也是一样。」
「唔?可是我原来想着凛酱会和朋友……诶嘿嘿~以后可以和凛酱一起喝酒了~」
……
凛小口喝着手中的啤酒,侧过脸瞄向肩头上傻乐着的人。
她整个晚上忽上忽下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终于体会到对方所说的「心情」。
她想,卯月说得对。
按常识来说,人不会和自己警惕防备的人一起喝酒,既然是能够一起喝酒的人,说明并不介意彼此的失态、可相互信任。身旁有这样的对象存在,她想即使是不善言辞的她,气氛恰当之下总归也会「说点什么」的。
而事实证明,效果显著,此时此刻她感觉不到任何负担,内心从未有过的自在和惬意。
她又想,卯月大概并不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靠在她肩头,迷迷瞪瞪嘟嘟囔囔的样子——她觉得很可爱。
以身作则,担当克服了「坏习惯」的正面例子——她觉得很可爱。
一边讲究喝酒才像个大人的仪式感,一边钟爱水果口味的酒精饮料——她觉得很可爱。
为了比所有人都早一步,凌晨时分,凑到自己耳边送上一句睡意浓浓的『凛酱生日快乐』——她觉得很可爱。
卯月的一切——
凛倾听着对方口中发出的含糊音节,不自觉地眯起眼勾起唇角。
她都觉得很可爱。
将所有开封的未开封的酒放回冰箱,第一次喝酒的凛对自己的酒量有了几分掂量。
前半段她在试酒,后半段实打实地喝了两罐啤酒,目前除了感觉脑袋有点沉,意识还是清醒的,由此看来她的酒量——跟现场唯一一位对照者对比——算是好的了。
回到客厅,趴在桌面上的人果然还在自言自语。
半醉状态下的卯月左脸颊贴着手臂,闭着双眼,嘴里断断续续地小声蹦出勉强能连成句子的词语,例如「好吃」、「蛋糕」、「迟到了」、「公共课」,听起来都是些近期发生过的事。
凛默默记下这不吵不闹的醉后表现,从右方凑近卯月,右手臂撑在地面,是一个准备从身后扶起对方的简单动作。
然而,当凛的注意力落到卯月后颈突出的漂亮骨点,以及耳后那一片透出粉色的肌肤,有几个瞬间她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一句简单的话。
酒精带来的热姗姗来迟,以腹部为起点迅速游走到四肢百骸,拢起五指的掌心渗出了湿意。凛怀揣着过快的心率凑近再凑近,理智上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超过了安全的距离,但卯月耳后发间的香气吸引着她一再坠落。
她想闻得更多,感受得更多,正如她最最隐蔽的念想一样。
但是——凛掀开眼皮,眼前是卯月毫无防备的侧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近距离之下引得卯月的睫毛颤了颤。
「卯月,来,回房再睡。」凛在卯月耳边说完原计划准备好的话。
「嗯……」趴着的人抿了抿嘴,闭着眼皱了皱眉毛和鼻子,没有要动的意思,又再开始新一轮的喃喃自语。
「烦恼……嗯,很,烦恼啊……」
凛扶在对方腰间的手停了动作。
「怎么办呢……
「凛酱。
「烦恼啊……
「更加、更加、更——
「和凛酱、
「亲密?
两个人像一个人一样……」
卯月醉了。
说出口的醉话主语不明、顺序颠倒、东拼西凑,极容易让人误解本来的意思。
因此不能当成任何信号,当成任何暗示,否则就是——
——自己就是想和卯月做更亲密的事。
凛低头含住卯月的嘴角。
思考像是掉入了岩浆,热浪顺着缺口一拥而上。
两瓣还在一开一合的唇给了她便利,她从唇角开始入侵,很快占领到了中心的位置。
她屏着呼吸吻得急切,舌尖碾压着勾到另一个温暖湿润的存在,忽然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鼻音:「唔?」
凛刷地睁开双眼,见到如梦初醒的卯月一脸无辜且疑惑,心虚得立刻往后退了开来:「……抱歉。」
她脸皮发烫,后背渗出冷汗,理智彻底回笼,愧疚地心想自己最后还是乘人之危了。
受酒精驱使,她内心的渴望和冲动被齐齐放大,面对恋人的每分每秒都像在做选择题,她在最后的题目上放纵了自己,选择了自己明明竭力避免的选项。
她该庆幸此时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要是她们都没有及时醒来,真的发生什么酒后……的话,一定会给彼此留下阴影的。
她不是合格的大人,更不是合格的恋人。
哪有合格的大人管不住自己,哪有合格的恋人会做乘人之危的事。
这边的凛纠结反省了好几个来回,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对面的人。
卯月耷拉着眼皮,两颊微红,视线终于对焦到凛的脸上,极其缓慢地眨了一次眼,似乎正在分析目前的状况。
良久,她若有所思地咂咂嘴,还当着凛的面伸出一小节舌尖舔了舔唇,明显的没有完全清醒。
凛看着她殷红的唇更觉羞惭,刚要起身为她端一杯清水,就看到没有摆脱醉酒状态的人换上一副不满的表情,仰头控诉:
「凛酱、不够甜。」
说完,没有思考为什么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抬起双臂拢住凛的后颈,抬起身体贴了过去。
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
凛脑内一片空白,愣愣地微张着嘴任由扑进自己怀里的人扫荡来扫荡去。
卯月毫无章法又异常认真,好像立志要把苦苦的酒味从对方嘴里彻底消除,同时将自己嘴里甜甜的味道大方地送过去,时不时捧着凛的脸颊变换二人鼻尖交错的方式。
急促的呼吸、琐碎的单音、风味不一的酒气交融在一起,本是暧昧的氛围却因这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莫名地令人安心。
凛抱紧卯月的腰,全身心地投入由年上恋人主导的亲密之中。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体验了,这种被温柔包容的感觉。
无论对方一开始的动机是多么令人哭笑不得,就结果而言毫无疑问自己再一次被包容了。
她根本不需要去钻那些牛角尖,只需要主动坦诚,然后耐心地等待就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凛感觉到抱住自己脖子的双臂松开,怀里人两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双肩,轻轻推了推。
于是她顺从地拉开了距离,两个人额头碰额头喘息着。
卯月脸上的血色比醉酒时加深许多,稍稍瞪大的潋滟棕瞳盛满惊诧与羞赧,气息不稳地蹦出几个音节:「凛酱?你……我……?」
一脸理解了目前的状况,却又对造成目前状况的原因疑惑不已的样子。
看来是亲着亲着人就清醒过来了,凛用大拇指擦过她发红的眼角,仰视着她:「嗯,是我。你刚才醉了。」
这样简单一句并没有解惑,卯月晃了晃脑袋,腰直到一半忽然僵住,视线来回扫过对方环绕自己腰部的手臂和彼此紧贴的胸膛,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才顺利说出半句:「怎、怎么……」
——怎么我们变成这个姿势了?
凛结合她的神情脑补完后半句,不由得感叹兼叮嘱道:「酒精太厉害了,卯月以后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迟钝的思维总算运转顺畅,卯月理清了来龙去脉,脑内嗡的长长一声。
一开始信誓旦旦啤酒不会醉人的自己喝酒精饮料喝到断片。
还坐到年下恋人身上,缠着对方接吻,吻到嘴巴和腰都酸了。
现实的冲击之下卯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烧开的水壶,热气直冲出头顶。想并拢双腿挽回一点矜持,谁知双膝刚往内挪就碰到了凛的胯部。
这下她连脖子根也变得深红了。
凛的姿势不动,她定定看着卯月的脸色逐渐稳定在一片深红里,这才开口:「卯月,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
「我只记得,之前觉得头很重,很困,就趴在桌上歇了会。然后,醒过来的时候……」说到这卯月说不下去了,咬了下唇,因为过于羞耻眼眶内浮现泪光:「呜呜呜……抱歉、我不知道我……会这么难缠。」
接着边说着「太害羞了」边用双手捂住了脸。
她认为自己应该负全责,压根就没想到始作俑者另有其人的可能性。
真正的始作俑者没有解释——凛视线游离一阵,感觉喉咙发紧,她咽了口口水,轻声说:「卯月之前醉了的时候,说了好些话,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误解你的意思?」
「诶?」惊讶过后,卯月有点迟疑地问:「我都说了些什么呢?」
凛目不转睛看着她。
「你说想和我更加亲密。」
「……」
卯月的时间静止了两秒。
这两秒内,任何声音、图像都消失了,思绪中断了,血液不流动了,呼吸也停止了。
两秒之后,尽管由于体表的血色已经不能更深令她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有一样是她无法忽视的,越是手足无措之时,越是彰显其存在感。
咚咚,咚咚,咚咚。
人的心脏能跳得这么快吗——她分心地想会不会不利于健康,以为这样就能单方面跳过这个话题。
然而此时,一直在等待她回应的人,像是遇着什么惊喜一样,眸光闪闪发亮,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纯真到不合时宜的笑:「卯月的心跳好快。」
一边餍足地说着,凛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卯月咚咚直跳的左心室上,在浓郁的芬芳中尽情呼吸。
即使两个人同居同床颇久,这也是个少有的贴合姿势。
胸前之人的热度似乎透过两层衣物接触到敏感的肌肤,卯月反射性地蜷缩一下,接着颤着双手将凛纳入自己的怀抱。
她喜欢这个姿势,总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撒娇、被仰仗、被依赖的人,内心得到巨大满足,聒噪与安定达成奇妙的平衡。
她也确实想要和凛更加亲密,无论怎样亲密都不为过——这心愿非常难以启齿又日益强烈,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她的「烦恼」了。
她没料到自己会喝醉,也没想过在解决「烦恼」之前向对方吐露这件事,如今不小心说漏了,除了大半羞恼,还滋生几分轻松和期待。
——或许可以问问凛酱……
「我也是。」
低柔嗓音打断了她的思考,也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卯月垂下眼,怀中人没有拉开距离,下巴轻点在她胸口,与她对视的翠眸闪着决意的光。
「我的心脏也因为卯月跳得好快。我也想和卯月更加亲密。」
「——」
卯月措手不及,陷入两句情话带来的晕眩中还没反应过来,眼见年下恋人的脸颊跟酒精上脸一样迅速发红,清醒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所以……回到房间里再继续后面的……可以吗?」
置于腰后的手掌顺着背脊谨慎地滑了上去。
深夜时分,浴室墙角下的两张一粉一蓝的塑料小凳子终于同时派上了用场。
今晚第二次洗澡的两位女主人相互给对方洗了长发擦了背,隔了一臂距离泡在浴缸里。
「……内衣?」
「是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在家里,即使是睡觉的时候……我都是穿着内衣的。」
作为这个长长夜晚的余韵,卯月说起自己「想要变得更亲密」的由来。
跟凛的不一样,她的由来相当现实且具体。
「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在妈妈面前,我不是这样的。但是在凛酱面前的话……总觉得很害羞,身上空空的很……不自在?虽然你不一定会注意到。」
凛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她注意到了的,随后她为自己竟然注意到这种事情感到羞愧,得给予恋人私密的空间才对,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在意了。
「所以我在想,对我来说,凛酱和妈妈是不一样的。
「接下去我又想,凛酱就是凛酱,当然和妈妈不一样啊。可是,我想要和凛酱相处得更自在。
「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想和凛酱成为真正的『家人』一样的存在吧。
「两个人要好得像一个人的程度一定就可以了——我是这么想的。」
卯月手臂靠在膝盖上,低头盯着两根食指相互打转,水面以上的圆润肩头布满红潮。
凛一边为这番话触动,一边偷偷地看向她。
突然想起当自己的指尖摸到内衣的背扣,慌慌张张对自己说「不好意思」的卯月,还有到了后期,扣住自己肩背释放所有反应的卯月……
凛急急忙忙地撇开视线,心想她永远招架不了年上恋人的天真,与诱惑。
不不不,所谓的「诱惑」,实际上是她自己一手开发的,卯月最初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啊啊,到底算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
「凛酱呢?」
听到卯月的询问,双指打转的人变成了凛。
「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我想……和卯月变成最亲密的关系,无论身心都……
「然后到了今天,我想我——能肩负起这样的关系了。
「毕竟已经是大人了。」
听完重点强调的最后一句,心动不已的卯月有点发笑,侧过脸瞧了瞧凛,见她坐得笔直,更加想笑了。
通常只有小孩子才会强调自己是大人哦——她在心里窃笑,全然忘记在年下恋人大学入学那段时间,常常以学姐自居的自己。
但不得不承认,在「想要变得更亲密」这件事情上,凛做好的准备比她要多得多,不然的话,她们现在还在原地打转呢。
她倒是不着急,也不介意急速前进;过去想不到的亲密方式,她也接受良好。
总而言之——喜欢凛酱所有的主动。
忽然被注视着的人扭了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内心一跳。
——距离是不是太远了点……?
凛紧了紧抱膝的手臂,深呼吸一口气后,顺利问了出口。
「卯月,你……觉得开心吗?」
几乎是一瞬间,卯月明白了这个人在想什么——这个人又在小心翼翼地确认岛村卯月有没有在勉强自己了,而岛村卯月决定这回不去安抚这个人了。
她恼得鼓起腮帮子,一鼓作气将两个人的距离减成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