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汤小橘在云岫村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醒来。

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一个亮眼的红包，红包之下，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想来是谈雨晴早早就准备好的。今日给她，也是图个新年吉利。

外面鞭炮声仍在继续，听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汤小橘将红包搁置在一旁，抖散叠好的衣服，穿衣下床，移步到了窗户边。

拉开窗帘，正想看看是谁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循声寻去，目光在扫过家门外不远处绿林小径上一个单薄瘦削的男人身影时蓦然停驻。

“许老师？”汤小橘心感疑惑，手中下意识地从衣柜里取了件成年男人的外套，携带下楼时正好听见了谈书墨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个时候，应当是谈书墨去后山祭亲返回的时间。

往年谈书墨也会来这里走一遭，但大多数时候只是送完礼物就直接离开了，今年倒有些例外。

即便知道了缘由，但想着那个在小径边孤独站着的男人，汤小橘心里还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行动大于思考，在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前，自己已然拿着衣服迈出了家门。

“许老师！”汤小橘走到他身边，双手示意将手中的外套递了上去。

“谢谢……”许砚青转过身来，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还略显僵硬。

“许老师，过年好！”汤小橘退后一步，脸上适时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过年好！”许砚青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许老师你……”

“书墨有为你备一份，这是我想单独给你的。”许砚青拿着红包，神情温柔地递向了汤小橘。

“我……我……”汤小橘再次退后一步，似乎是怕对方误会，急忙解释道：“许老师，你和小舅是一家人。”

村里有习俗，一家人给一个红包，代表着这家人把一份祝福和好运完完整整地给到对方手上。

谈书墨年年不落，甚至一年比一年给的多。似乎这样，祝福也能跟着多起来！

许砚青错愕，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睛似乎是被汤小橘的话触动了。

自谈书墨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那刻起，他便从未奢想过得到他人的认可，更妄论，眼前这个女孩的认可，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

汤小橘并不知道，在她刚满三个月时，许砚青便见过她了。

那时候，他大学未毕业，她尚在襁褓。机缘巧合下，他随谈书墨回老家见到了养在外祖家的汤小橘。

那画面至今犹新。

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全身软绵绵的，一双乌瞳圆溜溜的，仿佛闪着光亮，像极了九月里阳光下熟透了的水晶葡萄。

胖乎乎的小手勾拉着你的食指，脸上扬着甜甜的笑容，一下就萌到了你的心上，让人忍不住想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

许砚青低头，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汤小橘，不觉间有些失神。

“许老师？”

“好，我收回。”许砚青定了定神，回之温柔一笑。

“许老师……”汤小橘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真挚地看着许砚青。“你为什么会选择小舅呢？”

“大概，只是喜欢！”

“喜欢便够了吗？”

“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但双方喜欢便够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许砚青颔首，眉目低垂，嘴角带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他不曾轻言“爱”，所以只要对方向他走进一步，喜欢便够了。

汤小橘沉默了下来。

不远处，谈雨晴送谈书墨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或许是双方的相处太过和谐，谈雨晴转身的时候顺带叫了一声。

“幺幺，回家了。”

“好，就回！”汤小橘提高音量回了一声，尔后，与身旁的许砚青示意了一下，便向着家门口走去。

与之想对的，谈书墨走了过来。在两人临近的时候，汤小橘先开口叫了人：“小舅！”

没有多余的话语，对方笑着回了声：“嗯。”

“有时间到舅舅那儿住几天。”

“好。”汤小橘点头回应。

两人颔首作别，汤小橘站在原地，看着谈书墨径直向那人走去，慢慢地，那两人的背影在日光下重叠，恍若如梦，亦幻亦真。

突然之间，连日来的迷雾悄然散去，汤小橘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喜欢向凌，即便内心还有所困惑，但一想起那个人，好像又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