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想要让大小姐苏醒，并不是非要用我的血不可。

毕竟龙裔这种大熊猫级别的稀罕玩意儿可没人敢保证稳定的产出率，况且从基本立场而言，龙裔是“英雄”而血族是“反派”，理论上两者之间的关系也不大可能有多么友善，所以大小姐自然不会在长眠之前给自己设定下这种脑残的“复活”条件。据莎乐妮雅交代，事实上大小姐设定的沉睡年限是三千年——好吧，大小姐赢了，她这心得有多大啊？得亏这个位面的社会历史进程几乎如一潭死水，几千年下来就没什么大的变化。要换成是姐的老家，她这一觉醒来怕不是立马就会三观崩毁嗷……

如果需要提前醒来，大小姐设定的第一选择是瓦蕾莉卡的血，其次居然是哈孔！难怪莎乐妮雅会那么紧张。另外，某些特殊生物的血液也是可以的，比如最顶级的那些龙族——也就是米尔墨尼尔那种档次的拥有唯一名号的龙族强者。

这样一来，根据已知的部分信息，我已经大致推演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最开始的时候，老妖婆大概是觉得独自一人难以战胜顶级龙族，便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从某个秘密渠道搞来了一点我的血（她不说我也知道卖家是谁）；试验结果应该是有效的，再加上她可能认为我这个刚刚降临不久、还没有取得官方资格认证的“龙裔练习生”总比龙族要好对付，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本人身上。

与此同时，由于实在谨慎过头了，她又多此一举地采取了假装被俘的拙劣手段，自以为这样就能合乎情理地接近我并开展后续计划，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与对方的实力明明旗鼓相当、大可以正面一战的可能性……

结果如何？毫无防备之下稀里糊涂地变成了真正的俘虏，还给自己招来了一顿精神与肉体的双重“ling辱”①——我敢打赌，她现在肯定连肠子都悔青了……

听她说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脱口就来了一句。

——为什么没有设定你的血？我想瑟拉娜应该也没有几个真正忠心的手下，对于她而言，你应该是不可或缺的……

话还没说完，我便觉得有些不妥——果然，莎乐妮雅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嘴唇更是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比我之前恐吓要把她变成公用肉便器的时候还要不堪……我看着她，心里微微有点怜悯，脑中却不可遏止地一一浮现出以前曾经看过的网文与动漫中的各种狗血苦情百合撕逼戏码……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我起身走向祭坛，边走边故作随意地调侃了一句。

——其实，你只需要正大光明地告诉我就好，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不可能答应帮忙呢？非得以己度人，这种习惯很不好，知道吗？

身后传来了她有些机械呆板的声音。

——您说得对，我曾经考虑过这样做……可是一想到大约需要三磅的血……

我顿时平地一个趔趄，故作的云淡风轻立马噼里啪啦地摔了稀碎的一地。

我操！姐没有听错吧？三磅？也就是差不多一千五百毫升！该死的血族，难道姐是你们的食材嘛？刚才居然还有点儿同情这货，姐果然是脑子进水了……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走到了祭坛面前。

和游戏里差不多，祭坛顶端是一个小平台，竖着一根锋利的三棱尖刺，三面都有血槽，一直延伸到祭坛基座，连接着地面上的复杂线条。

好吧，也不能怪大小姐乱来，毕竟沉睡之后全靠魔法阵来保障安全，一般来说，魔法阵的威力越强，其规模就越是繁复庞大，需要大量的特殊血液才能运作也算是一种合理的设定（填充能量+解锁消耗）。想想也对，自己爹妈嘛，哪儿会在意区区三磅血，要是用其他生物的血那就更不用在乎数量了，她事先又怎么会想到，千年之后会出现我这么个突然乱入的奇葩存在呢……

看着那根泛着暗红色幽光的尖刺，我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那啥，谁知道这玩意儿曾经放过多少血族的血，按照游戏中的设定，吸血其实是一种病症（血族本身也是如此，所以《黎明守卫》资料片剧情中到了最后，玩家可以选择让大小姐进行自我“治愈”），而且很容易被传染，哪怕不是被血族直接咬脖子……

于是我拔出长剑，对准左腕比划起来。正要下手，莎乐妮雅的声音传了过来。

——请等一等！阁下，您不能用别的武器放血，只能用摄血刃，否则血液不会被祭坛吸收……

玩我是吧？如果是用真正的龙血，难不成还要弄一头活龙进来当面放血？那么窄的通道能运得进来？我猛地回头狠狠瞪了过去，老妖婆吓了一大跳，却依然坚称必须得这么做。

我很想让莱妹立马弹她的咪咪一百下啥的，转念一想莱妹也不是干这种事的料，我又懒得再走回去亲自动手，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又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咬牙把手腕在尖刺上一划，心里面则嘀嘀咕咕地进行着自我安慰，心想要是真的中招了的话，大不了就像游戏中一样去找法里昂帮忙治疗呗……

泛着点点暗金色星芒的鲜血缓缓溢出，顺着血槽流向地面……血槽并不深，血流以接近垂直的角度向下流淌，速度不慢，以至于流体表面凸出槽外很多，却没有按照物理规律四散漫延滴落，仍旧一直顺着血槽有序流动，仿佛血流外面束缚着某种妖异的透明力场……我看着这些离开躯体的生命精华，目光开始有些迷茫，喉头一阵阵发干……

——停！阁下，已经够了！赶快离开祭坛！

我顿时从刚才的轻微失神中清醒过来，赶紧跑了出去。刚一转身，就看见祭坛爆发出一团明亮的紫色光晕，伴随着轰鸣声，地面上的符号和线条一齐亮起深红和暗金交织的鬼魅色彩……下一刻，那些线条和符号高速运动起来，进行着完全看不懂的排列和组合，四周精美的雕花廊道和围栏一个接一个地粉碎爆裂……

巨大的动静持续了整整五分钟。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面前的小广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碎石瓦砾，地上的符号和线条七扭八歪，连祭坛都彻底倒塌了——在广场中心原本祭坛所在的位置上，此刻赫然矗立着一具将近三米高的黑色金属棺材，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像是经过抛光工艺处理一般光亮平整。

我没有看清楚棺材是如何出现的，瞟了眼莱妹，她也摇了摇头。正想回头询问莎乐妮雅，她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棺材面前，噗通跪了下去，就像疟疾发作一般浑身颤栗着，口中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呜咽声……

看不到她的脸，不过我完全可以想象，此时的她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但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一边示意莱妹跟上，一边朝着棺材走去。

……

十分钟过去了，结果什么后续都没有发生，棺材始终静静地竖在那里。我和莱妹大眼瞪小眼，连莎乐妮雅都有些尴尬地停下了啜泣，悻悻地不好意思起来。

在这段时间中，我并没有傻站在原地干等，不仅围着棺材来回转了几十圈，还仔细观察研究敲打了棺材的几乎每一寸表面（够得着的部分）。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只能由衷地感到服气——大小姐的“香闺”不愧是最顶级的上古黑科技产物，整个棺体几乎就是一块浑然天成毫无瑕疵的实心金属，单凭肉眼观瞧和手指触摸，根本不可能看出或者摸出盖子的开口接缝位置，从外部开启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要不是因为它的形状的确是典型的西式六角棺材样式，我恐怕早就承认这玩意儿就是一块实打实的大铁坨子了。

说到铁坨子，我还有另外一个惊人的发现——拜平日里雅芝的各种职业安利所赐，我多少有了一些这方面的见识，所以我很快便看出来了，整个棺材的材质全都是黑檀岩！如果雅芝的说法没有夸大的话，那么这玩意儿只要一曝光，绝对会引发一场惨烈至极的世界大战，风暴斗篷闹独立之类的地区性纠纷都只能滚到后边去排队先……事实再次证明，大小姐家果然非一般的土豪，而且心大程度同样也是位面级的。

——凯利亚女士，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等多久？

刚刚哭了一场，老妖婆的声音听上去既沙哑又微弱，而且显得有些惊惶不安。

——我不知道……主人只告诉了我祭坛的启动方法以及需要的血样种类，她没有说过别的……

好吧，这对主仆还真是极品！这就好比大老板叫下属去取公款，只告诉了账号密码，却没给银行卡，Boss自己还立马关手机直飞巴厘岛了……指望莎乐妮雅解决问题显然是没戏的，果然，每次有事都得靠我自己，连抱个大腿都要先经历这种滑稽的“解谜游戏”，实属莫拉格-巴尔……难道是因为大小姐这根大粗腿比游戏里更粗的缘故么？正所谓付出与收益必须成正比……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游戏里好像是对着棺材按一下交互键就会打开，简单得很……问题是，现在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每时每刻举手投足我其实都是在和周围的环境进行互动，并不需要游戏里的那种“交互”系统，这么久以来我也没发现哪一样事物有这方面的设置，除了能放进物品栏的东西上有半透明的“Pick up”以及一些属性说明类的文字……所以说，幕后黑手显然不可能多此一举，要是眼前的棺材上也有一个半透明的“Open”，点一下就开，那也太傻逼了……

三个人无可奈何地守着棺材过了一夜，其间也绞尽脑汁地想了各种法子，结果全都没用；莱妹甚至还拿狗腿全力劈砍了几下，棺材岿然不动，狗腿的刃口却崩了米粒大小的一块，心疼得我直咧嘴。要知道，这五把玩意儿自从打造出来之后，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开过荤见过血啊——没有血的石像鬼不能作数。

到了早上，我的耐心已经完全消耗殆尽，便叫上莱妹准备回程。

没办法，能做的全都已经做过了，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莎乐妮雅自然是不肯走的，我也懒得费什么唇舌去劝解；就以她目前这种死钻牛角尖的心态，想要说服她接受现实根本不可能，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口水。

对于这种毫无自我的卑微舔狗，再继续玩弄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于是我很干脆地收回了她身上的拘束衣，然后径直扬长而去，留她一个人半靠在棺材上发呆。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背后隐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怎么说呢，就像是某种……大型机械运行时的沉重声响，充盈着奇特的韵律和金属质感……我和莱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就往回跑！

一口气跑到小广场，情况果然有变化！

沉重的机械声响彻整个空间，其源头正是那具棺材。此时此刻，整个棺材已经被一层白色的雾气所笼罩，虽然不太看得真切，但明显正在剧烈晃动着，莎乐妮雅则早就远远地跑开了。嗯哼，老妖婆虽然痴心，关键时刻倒也不傻嘛。

我跑到她边上，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神情紧张地一直望着棺材。

动静渐渐小了下去……到了最后，伴随着一阵响亮的排气嗤嗤声，棺材四周猛地喷出一大股浓厚的白色雾气，看起来很像是蒸汽朋克类的经典超凡幻想场景……雾气慢慢散去，一声轻微的啪嗒声，棺材正面微微抖了一下，紧接着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整个棺材盖子便朝着正前方訇然倒下——嗯，应该算是盖子吧？

扬起的烟尘也渐渐消散了……我眯着眼，凝重无比地望向那边，然后第一眼便发现了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原来这个棺材的内部空间并不大，和普通棺材差不多，只能刚好容纳一人，剩下的体积则全都是实心的棺壁，厚达半米以上！

难怪莱妹用超级狗腿都砍不动，大小姐的安保措施也太他妈奢侈了，这么多的黑檀岩，足够给一整个帝国近卫军级别的旗团全面换装……就算有人不小心发现了棺材，估计也是拿它的坚固无可奈何，所以她才能放心地睡他个三千年嗷……

棺材中躺着一个人——说躺不够贴切，毕竟棺材现在是直立状态，不过说站似乎也不对……我慢慢走了过去，边走边仔细打量。

没错，里面的人确实是个姑娘（要是爷们的话姐立马闪人）。她一动不动，仿佛紧贴着棺底悬在半空，双手相握合于胸前，很像是原时空里某个宗教的祈祷动作……下颌微抬，眼眸却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位……受难的圣女？

是的，第一时间呈现在我脑中的就是这样一种意象，如果不是一袭漆黑与猩红交织的哥特系华美裙装有些破坏这种感觉，如果她此刻穿的是那种“经典”的长款白色圣袍，我想我大概就要忍不住屈膝致敬了……

走到棺材面前，我仰头望去。

诺德人我见得多了，却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有她这样不含一点杂质的纯金色头发，在周围摇曳的火把照耀下闪亮如真实的黄金丝线……她应该是长发，编成了双股欧式宫廷麻花辫，又以一种复杂的方式盘结在头顶两侧，光洁的额头前没有一丝凌乱的刘海；曲线轮廓完美的眉弓、脸颊、鼻梁和双唇，犹如一尊文艺复兴时代的大理石雕塑。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还真像是“爱的大冒险”模组里她的个人剧情的第一章节标题——“一具美艳的尸体”。

我仔细看了又看，发现了一个细节——大小姐确实极美，没有令我的期待落空，但我却觉得她身上并没有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贵气”啥的。简而言之，抛开穿着打扮不谈，她本身真的不像一个“公主”，倒是有着一种邻家女孩般的清朗明媚气质，比如，《新特警判官》中的奥莉薇-瑟尔比（Olivia Thirlby）。

莎乐妮雅又开始哭泣，双手捏得棺材角咯咯作响，眼睛死死盯着大小姐，看得出来，她正在拼命克制立刻扑上去做点什么的冲动……

大小姐还是一动不动。嗯，沉睡了这么久，就算以大君的身体强度，估计也不可能立刻就爬起来活蹦乱跳，我不由得想到了科幻作品常见设定之一的人体冬眠什么的……

对了，既然莎乐妮雅一直称她为公主，倒是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唤醒“沉睡中的公主”，原位面里有过正常童年的人应该都是知道的，所以要不要来试一试呢……好吧，亲一下倒是没啥，问题是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还没醒以及何时会醒，要是刚睁眼便突然咬我一口，大君的血脉力量我可承受不起……

没等我下决心赌一把，她的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身体却并没有紧跟着起身跳下之类的动作，仍旧直直地“悬浮”在棺材中央，并目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三个人。

这双瞳孔是金红色的，仿佛正在缓慢沸腾的熔岩，周围浮涌着缕缕深黯的血丝或者说“魔气”，整双眼睛中都充盈着某种犹如实质般的……我很难形容那究竟是什么，仿佛是类似于拉拉的那种威压和气场，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太一样，并没有让人产生如芒刺在背的战栗感，只是冰冷得不似活人……

好吧，刚才还吐槽人家没贵气，转眼就给我来了个华丽逆转。这种状态的瞳孔，放在任何一个魔法位面都是终极Boss级别的存在才能拥有的标志物……

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从老妖婆和莱妹身上一掠而过，最终凝止在我的脸上。

——伟大、高贵而美丽的主人啊，您，您终于醒来了！从此刻开始，您卑微的仆人将再次回归您的麾下为您而战，无畏险途，至死方休！

莎乐妮雅已经以“土下座”的姿势匍匐在了地上，用拼命控制却仍旧抖得厉害的咏叹调表达着忠诚，大小姐却根本没看她一眼，只是一直凝视着我。

似乎一时间对如何发音有些生疏，大小姐使了老大的劲儿才能开口说话。

——你……是谁？

这是陌生人之间第一次见面时的正常问句，然而在此情此景下，却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大小姐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千年之前吧？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候的泰姆瑞尔大陆到底有什么样的政治地理格局，更不清楚千年以来的历史发展演化过程，自然也就很难以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清楚我的出身来历。

没办法，只怪我对游戏里的庞大背景资料一直都不够了解，毕竟我不是那种粉丝向的Lore党，不可能在这方面投入太多的时间精力。再说了，即使我能把这些资料倒背如流，眼下也不一定管用，游戏设定并不见得就是本位面的“真实”历史进程，更不要说其中的各种具体细节问题。

不过不回答也不行。眼前这位给我的第一感觉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与游戏里的温柔纸片人完全不一样，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向您致敬，尊贵的康斯坦察殿下。很高兴见到您，我是紫杉镇女从男爵薇娥丽卡-霍亨索伦。

我一边刻意恭敬地答话，一边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抚胸礼。

——你是……人类？

噫！

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味儿啊？在我的印象中，大小姐可从来没有过关于种群问题的不良认知，更从未对人类表现出丝毫敌意，难不成眼前这位……

我快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面色郑重地回答。

——种族并不重要，殿下。请原谅我们冒昧地唤醒您，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您关注——是一件大事。接下来，您忠实的仆从凯利亚女士会向您说明一切。

也许是因为刚刚苏醒，大小姐的脑子还有些不好使，于是立刻被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视线转向莎乐妮雅扫去，后者赶紧开口接过了话头。

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大气，被那双熊熊燃烧的瞳孔就这么不带一丝感情地直直盯着，这可谈不上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幸好莎乐妮雅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古老贵族，受过最严格的教育和训练，虽然她是此刻在场的人中间心情最为动荡的那一个，但开口说话后却仍旧能做到有条不紊切中肯綮，不长时间便把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听完后没有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在消化和思考。我们三个站在一边，不时对视一眼，都清楚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忐忑和忧虑。

是的，目前正有一个之前被刻意忽略了的关键问题摆在面前！

我估计，我们三个在这时候都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现在才想起来其实已经有些晚了，早就错过了最佳的补救时机——我们谁都不敢确定，大小姐到底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大小姐凭啥就一定要站在我们这边？

她和自家父上的关系确实不怎么融洽，但归根结底，平日里他们之间的不和只不过是“经历家庭巨变之后亲情变得有所淡薄”这种程度而已，与世间无数原生家庭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种种奇葩伦理闹剧并无本质不同；在“血族的永恒未来”这一宏大叙事笼罩之下，这点程度的矛盾实在无足轻重。

在游戏中，父女之间的矛盾之所以走到无法化解的地步，说穿了还是因为之前就提过的那个“人为安排”的死结——便宜岳父的计划必须献祭大小姐的生命；可是在本位面里，我却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相同的计划就一定会在瓦尔基哈再度上演……退一万步说，就算接下来的一切都跟游戏里一模一样，然而目前却并无半点确凿的证据，我要如何措辞才能说服她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再说了，万一人家就是有着一副圣贤（疯子）情怀，明知将来只有一死，却依然甘愿为了整个族群的长远利益而牺牲小我呢？

甚至还有更加荒诞的第三种可能性——父女俩完全可以达成一致，只要把献祭对象换成自己的老婆（老妈），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要真是这样的话，她相不相信我还重要吗？

更关键的是，大小姐并不只是一名普通的“公主”，而是实打实的手握权柄的“顶级上位者俱乐部”中的资深成员之一嗷！难道就因为她看上去显得年轻，便可以莫名其妙地单方面期望这位已经在位千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空位期”）的“血族女王”像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灰姑娘小红帽那样思考问题看待世界么……好吧，那种事情的确只可能存在于童话故事之中。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并再次注视着我。

——紫杉镇是什么地方？

——呃，是白漫领所属的一个镇子，位于霍斯加山脉东南方向。

——我知道霍斯加山，白漫领……我没有听说过。

——白漫领是天际省的一个伯爵领，在天际中部偏南，更南面就是帝都。

——天际省？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省……帝都？哪个国家的帝都？

妈呀，我的汗都要下来了……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莎乐妮雅的叙述实在是太过于简洁了，只说了与便宜岳父的计划直接相关的那部分信息，却完全没有提及“大陆现状”等亟待大小姐了解的常识……莫拉格-巴尔，老妖婆简直该下湮灭！

——呃，就是，就是赛瑞迪尔帝国，目前是迈德王朝时期，帝国现任皇帝是提图斯-迈德，也就是迈德二世——凯利亚女士，还是请你来向殿下说明过去的具体历史进程吧——

大小姐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睡了多久？

——……如果凯利亚女士的记忆没有错误，这个时间大概是一千年，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