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北京市刑侦大队的会议室里，已经完全还原的图片被放大后平铺在页面上，全体刑警干部都整齐地坐在会议桌两边。

丁朝阳坐在正中央，严肃地开始讲话。

“两天前我们发现一张疑似暗网流传出的照片，经过技术部门的修复还原，目前已经基本确定，这是出自我们多年来一直未破的Monster案元凶的一张账号交互网页的图片。”

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听得专注。

丁朝阳：“目前我们掌握到，拍摄下这张照片的当事人叫做陈羽潇，19岁，目前就读于北京大学金融系一年级。”大屏幕上打出羽潇的个人照片，丁朝阳继续说，“陈羽潇档案完整，且十分干净，关于她履历的真实性我们这两天也通过一些手段做了验证，基本上真实可信，目前并不倾向于陈羽潇本人就是Monster这种推论。我们现在……”

刑侦一队的队长莫勇打断丁朝阳的话，抬手提问道：“丁局，关于动机呢？此人身上有没有合理的作案动机？”

丁朝阳沉吟片刻后说：“陈羽潇的父亲约4年前被曝出道德丑闻，母亲因而自杀，而后她的父亲因为证据链不足被释放了。”

莫勇：“那我觉得她完全有怀恨社会的可能性，因此而产生心理问题并通过一些途径学习非法知识来报复社会，这说得通。而且陈羽潇家里发生变故的时间点和Monster最初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种刑事案件的时间点高度重合，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这么早就下判断，应该继续留意陈羽潇这个人。”

丁朝阳点点头，承认莫勇说的有道理。但莫勇永远都是这样，不分场合不看气氛只关注自己破案那点事儿。就像现在，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虽然他下一句话本来就是想说，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就这么多，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拿出来说一说，畅所欲言，集体头脑风暴一下。但是说出来和被人打断，还是让人心里感觉不一样的。

丁朝阳叹了口气，都习惯了。

这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位警察，在他还没当上刑侦一把手的时候，就是他队里的成员，曾经协助他侦破过多起疑难案件。现在他升了一把手，莫勇就顺理成章地提拔到了他原来的位置，成为了刑侦一队的队长。

丁朝阳觉得，莫勇是一个有着超高刑侦天赋的天才，但他也是一个只会破案的疯子。除了破案，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讲究，好像他天生就是为此而来的。

这种一面是天才另一面是疯子的人，都很偏执，且各有自己的一股子傲气，所以长久以来，丁朝阳对此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莫勇顶撞他只是太过于专注在案情里，并没有其他弯弯绕绕的想法。

莫勇继续说：“这张照片除了电脑屏幕什么也没有拍到，如果排除了陈羽潇本人是Monster的可能性，那么很可能是她在无意间撞破了身边人的秘密，到时候我们就要大范围排查她的行动轨迹和她周边亲戚朋友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可疑人员，然后再有针对性地选择手里掌握的线索逐一进行详细调查。但是……如果不能排除陈羽潇本人作案的可能性，那我们就要换个思路，换个角度想一想，比如说她为什么拍下这张照片，还故意通过丁局女儿之手传达到我们警方手里，究竟想表达什么？她与丁局女儿的来往是不是蓄意接近？如果是，那又是什么动机？”

莫勇一连串的问题和推理甩出来，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丁朝阳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想问题的角度，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会议室里安静了半晌，看来大家都跟着莫勇的思路开始思考起来了，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啧，有这么一个手下，开会效率可真高。

丁朝阳咳嗽两声，重新打破寂静：“今天召集各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了。具体的侦查思路，刚才莫勇已经给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各司其职，该走访的走访，该摸排的摸排，该看监控看监控。这件案子主要由一队负责，其他部门全力配合一队工作，如果有需要，统一听莫勇调遣。二队在盯好花园杀人案的同时，如果有多余人手，也分给一队统一调配！”

二队长应道：“是！”

丁朝阳站起来：“好！大家都清楚了吧！一周时间，排查清楚陈羽潇近期全部的行迹，以及她有没有可能通过不法手段获取违禁的情报来实施犯罪！”

全体人员起立，异口同声答道：“是！”

_____Next_____

周末的晚上，丁露从自己就读的北京音乐学院跑到师范大学去，只为了见一见顾欣晴。

两人在师大的北操场上慢悠悠地散步，顾欣晴手里捧着一杯丁露带来的热奶茶，寒冷的天气似乎都完全影响不了她了。

这一年多来，顾欣晴渐渐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丁露蹦来蹦去，和她分享闲话家常，无聊时讲笑话给她听，饿了的时候总有很适时送到手里的外卖，菜色都是她爱吃的，奶茶也永远是她最喜欢的配料。

丁露是她不算幸运的人生里最温柔的一道光，不像夏采悠那样强烈到足以将她整个人侵略焚尽。那是她驾驭不了的阳光，而丁露像恰到好处的光，照耀到她内心每个阴暗的角落，用光线的温度灼热它们，但凡光到之处，所有的阴霾都逃不掉地被尽数销毁，重造一个充满力量的灵魂。

顾欣晴想，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没有一个人愿意，逃出太阳底下，独自站在黑暗里。

于是她们的关系日渐稳定，只是谁都还没有说破那一层关系，还停留在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状态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但依然享受着互相清楚又还没确定的朦胧关系。

但今天不一样。

丁露今天要对顾欣晴告白，而且她要当众告白，就在这片操场上。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心事，桩桩件件都围绕着顾欣晴，绕来绕去，快要把她绕晕了。

今天她就要把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丁露的两个帮手，羽潇和夏采悠，已经悄悄混入了操场的人群里，只等她信号一出，为挚友打上最完美的助攻。

在操场上活动的同学们疑惑地看着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边穿梭过去，一个手里提着彩灯，一个怀里抱着音箱，看上去就知道是要搞什么事情。

这种事在大学里并不算少见，只是不知道，今天的主角又是这操场上的哪一位呢？

此时此刻，今晚的主角还浑然不知地一边散步一边悠哉喝着奶茶。

丁露扫到戴着帽子溜边而过的二人组，偷偷转过头去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她这边一切顺利，计划可以进行。

黑色卫衣里的人影伸出手回了个“OK”的手势，趁着她们走到操场另一边，抓紧在主角看不到的地方开始布置起来。

操场上此时已经骚动起来，好奇的同学们围过来，看着两个小黑影头戴卫衣连帽，墨镜和口罩遮住整张脸，急急火火地把灯牌一个一个立好，把彩灯在草地上围成爱心形状，又把音箱藏在灯牌后面悄悄调试。

围观的同学们一个个兴奋地交头接耳，等待着好戏上演。

这时从另一边缓缓走过来的丁露和顾欣晴也发现了这骚动。顾欣晴疑惑地问：“你看，那边是怎么了？”

丁露心中暗暗激动，给羽潇和夏采悠两个靠谱人士点了一百零八个赞，表面上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呀，我们过去看看吧。”

丁露拉着顾欣晴，挤来挤去，挤到最里面，冲夏采悠使了个眼色。

夏采悠会意，冲羽潇点了点头，羽潇把开关打开，灯牌和布置好的彩灯亮起了缤纷的色彩，围观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喜的尖叫声。

夏采悠见势用手机连接音箱，开始播放音乐。

她手握麦克风，脱下帽子，接着缓缓摘下了墨镜和口罩，人群立刻又爆发一阵不小的惊呼声。

快看！那不是云岛吗！

顾欣晴这时看到夏采悠露出真面目，也直接傻眼了。

此时夏采悠举起麦克风，已经开始缓缓演唱。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当我快忍不住的时候

当别人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爱悄悄来临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丁露拉着人已经傻了的顾欣晴，走到彩灯围绕成的爱心中央。顾欣晴这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乖乖地被人牵着走。

羽潇此时也已经摘下了伪装露出面目，她看丁露准备就绪，于是很适时地送上提前准备好的玫瑰花束，塞到丁露手里，默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丁露接过花，收下羽潇的鼓励，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唱歌，正在看着这边的夏采悠，自己使劲做了一个深呼吸，给自己鼓足勇气，然后面向顾欣晴，单膝跪地献上玫瑰。此举一出，人群中前所未有的一阵骚动！

“哇！那不是两个小姐姐吗！”

“芜湖~答应她！在一起！答应她！在一起！”

“两个小姐姐好配！加油加油加油！”

丁露凝望着顾欣晴，认真且郑重地说：“学姐，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

顾欣晴内心一阵剧烈心跳翻涌，涌上一阵不知名的酸涩和委屈，夹杂着一丝错愕。

她们两个好像都在等对方先说出口那句喜欢，尤其是丁露，可能因为自己表现得太过隐晦，她总是十分渴望得到一份亲口认同的爱。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顾及自己不好说出口的那些感受，勇敢地先走了一步。

丁露已经向她走了99步，她怎能在最后一步这里，临阵退缩。

顾欣晴接过花，此时此刻抛下所有的羞耻和顾虑，用尽最大的声音喊道：“我也爱你，我愿意！”

不因为什么，只因为那是丁露，她值得。

丁露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没等站起来，就被顾欣晴拉住手臂拥进怀里，主动献上了一枚香吻。

“好耶！！”

“哇！在一起了！亲上了亲上了！”

“再亲一个！再亲一个！再亲一个！”

夏采悠和羽潇看着此情此景，相视一笑，各自回到位置上继续做好自己的事。

于是音乐声伴随着欢呼声，响彻师范大学的整个北操场。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果要我开口

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让Yes代替所有No

让勇敢代替所有酒

刚下眉头却上心头

如果要我选择

只能爱一个人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

这时，丁露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