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打破她这种天真的想法，在学期期末考试的考场上，她再次遇到了向凌。
说巧不巧，年级每次月考都是按成绩排考场，她与向凌也从未遇到过。
但期末考试却是打乱顺序排的，这顺序一乱，好巧不巧，她们就在考场遇上了，这该说她和向凌很有缘分吗？
汤小橘苦笑。
一月末，汤小橘裹着一件纯白色的棉袄和徐清语一块进了考场。
找到自己座位后，汤小橘和徐清语立刻拿出考试宝典临时抱起佛脚来。
正当她背古诗词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教室，并径直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汤小橘瞬间懵了，慌里慌张间，笔掉落在地上，汤小橘赶紧低头捡东西，避开她直视的目光。
等再抬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她的前面。
原来，只是巧合吗？她还以为……以为向凌是专门来找她的。
又自作多情了。
汤小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前面那人带着走。
但越是如此，脑子就越不听话。
她坐我前面，她坐我前面，她就坐在我前面……能不能有点出息？
汤小橘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剔除杂念，保持清醒，但却……无济于事。
光是看到对方坐在自己前面，这份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和伸手可触的距离感，就足够让人心跳失衡。
仿佛煎熬般地度过考试。
考试结束铃响，监考老师按考号依次收卷，没等老师走到她的座位，汤小橘便拉着坐在教室最后，靠近垃圾桶座位的徐清语一起冲向了洗手间。
“你今天怎么回事，不对劲啊？”徐清语有些古怪地看着汤小橘。
“哪儿不对劲了，上个洗手间而已。”汤小橘故作镇定地说道。
“你平时交卷不会这么急的？检查过自己名字写了吗？”
“糟糕……”汤小橘面露苦色。
“我就说你不对劲，得亏考场按考号收卷，不然你那成绩都得作废。”
汤小橘想了想今天自己的发挥，忍不住嘟喃了一句，那还不如作废呢！
下午场考试，汤小橘站在走廊，迟迟没有要进考场的趋势。
“走了，进去了！”徐清语催促道。
“去那么早干嘛，在外面吹吹风吧！”汤小橘拉着徐清语的手，阻止了她走进考场的步伐。
“大冬天的，吹风，橘子你脑子没被吹坏吧？”徐清语作势要探她额头的温度。
汤小橘一把打下她的手，说道：“我好着呢！”
“橘子？不对头。”
“嗯？”
“你今天真的太奇怪了，平日都是你拉着我早点回去，说不能浪费临时抱佛脚的黄金时间。”
“今天……今天我头闷得慌，想吹吹风，你陪陪我嘛！”汤小橘拉着徐清语撒娇，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向凌走过来，冷淡地撇了她一眼后，却什么也没说，便走进了考场。
汤小橘吓得一激灵，瞬间放开了抓着徐清语的手。
随即又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错，之所以反应那么快，大概也只是那一年与对方相处时，无意带出来的应激反应罢了。
视而不见，这是双方目前最好的相遇模式。
汤小橘明白，但是自己的脑子，身体却不受控。
心里感觉闷闷的，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向凌永远都清寒似冰，稳如泰山。
她也想让向凌露出点别的情绪。
下午考完试，即将交卷的时候，她脑子一抽，在草稿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了四个字，我讨厌你，并在她离开座位前塞给了她。
脑子一抽的后果是，回到家她就后悔了。
翌日，汤小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进了教室，看到向凌的时候，嘴皮动了动，就想道歉。
她来不及开口，监考老师就走了进来。
踌躇了片刻，想着要不算了，也许向凌根本没有打开看。
她想说服自己，却过不了心里那关。
在考试结束后，汤小橘叫住了向凌，有些局促地说道：“昨天那个纸团我给错人了，你别当真。”
汤小橘以为向凌会像往常般当做没听到，却未想对方冷笑一声后道：“我扔了。”
果然如此！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她本该松一口气的，但汤小橘却莫名地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垂头丧气地走向一旁看戏的徐清语，汤小橘小声道“走吧。”
“认识她？七班那个学霸。”徐清语看着有些好奇。
“不认识。”汤小橘淡淡地回复。
“不像啊？”徐清语频频回头。
“她不认识我。”
“哈？”
见徐清语要继续问下去，汤小橘索性半真半假地开了一个玩笑。
“这么说吧，我在考场上对她一见钟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失恋了。”
“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啊，求安慰。”说着，头就往她怀里凑，意图混淆事实。
“快起来。”
“嗯？”
“明月看着呢？”她指了指身后方穿过横廊的背影。
“你看错了。”汤小橘闷闷地开口。“此方明月宁照沟渠，也不愿照我？”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肯定她刚才看你了。不对，还看我了，她那眼神，像要弄死我啊。”
“橘子，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汤小橘没有回答，徐清语也没再问。
8班教室内，老蒋例行惯例先骂了一些提前交卷的学生，等骂得差不多了，才苦口婆心地劝勉大家放假也不要忘了学习，临了等其他班同学都走完了，老蒋才放人。
清河市1月的天黑的早，等汤小橘迈出校门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汤小橘转身，向凌就站在转角的路灯下。
明黄的灯光下，那人的五官冷艳分明，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融入明黄的路灯背景之下，光与暗的结合，像一副神秘又炫丽的油画。
她是在等人吗？陈真。
汤小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向凌抬起头，目光似要落到她的方位。
屏住呼吸，汤小橘迅速地低下了头，脚上加速，就想避开对方。
一步、两步，快了……过街。
正当她就要成功走出向凌的视野，就听见对方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再怎么假装不认识也请看下马路好吗？”
汤小橘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委屈，明明是这个人先假装不认识她的？
嘴唇微动，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向凌向前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神直视着她。
“你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两人面对面的气氛太尴尬，汤小橘忍不住先开了口。
“汤小橘……”随着一声叹息，向凌的手落到了她的头上。
汤小橘顿感无措，一双眼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向凌这是什么意思？
汤小橘有些不安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汤小橘……”向凌悄无声息地拿开自己下意识放到汤小橘头发上的手，退后一步，似是劝诫地说道：“别太依赖任何人。”
言罢，便将一张被揉皱了的纸团从衣服包里拿出放到了她的手心。
汤小橘展开，是她塞给向凌的那张，但上面写着的却不是她记忆中的“我讨厌你”的这四个字。
满满一大页，反反复复写满了向凌两个字，其间夹杂着几句“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成了陌生人？”“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等等类似控诉和满含委屈的问话。
这是纸团的另一面，虽然字迹略微潦草，但这确实是出自汤小橘自己的手笔。
向凌仍在看着她，汤小橘一瞬间仿若被剥了皮的橘子，眼泪一下没忍住就飞溅了出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连连道歉：“我无意识的，向凌，真的，你相信我。”
“我不会再打扰你，也不会让你感到困扰，我会离你远远地，我保证！”这么说着，人已经退到了路边的高墙边，已是退无可退。
自认识汤小橘以来，向凌从未见她哭得这般惨过，就好混沌破碎，日月无光，她去无可去。
“汤小橘……”向凌走近，语气自然地变得温和了许多。
如果不戳破此事就好了，向凌有些懊恼自己将纸条还给她的行为。
她本意只是想让汤小橘交朋友多个心眼，别什么人最后都能反过来成为捅伤她的刀。可她没想过，从始至终，伤她最深的那把刀都是自己。
她伸手，想将这颗哭得抽抽噎噎的橘子揽入怀里，却未料手还未接触到对方肩膀，便落了空。
“我这就走。”汤小橘踉跄一步，转身跑开，任眼泪流了下来。
又一次，她弄哭了她。
向凌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表情重归冷漠。
她黑眸沉沉，看着汤小橘仓皇逃走的身影，内心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
漆黑的夜里，她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最后的选择是转身离开。
以后还是别去打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