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身为了你才练就、使用的能力,会有一天被我用来应对你。”
诗弥磨擦了一下指关节,神色复杂地看向了由美,随后如同一只弓起身体的猎豹般压低了身体。
“无所谓。我对诗弥的爱可是坚定不移的,因此也同样爱着诗弥的一切。”由美毫不在意地笑笑,用那双如同一泓秋水般深不见底的美眸注视着诗弥,“我爱你保护我、拯救我时飒爽的身姿,爱你为了真相义无反顾地赴险,即使伤痕累累也无所畏惧的模样,就连你此时为了所谓正义,对我如此厌恶嫉恨的态度,也让我如此着迷……”
“诗弥,你的信念是那样坚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动摇,即使是意识到一切事件与罪恶的始作俑者,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我,你也没有因此而崩溃、绝望,而是很快便重振精神,与我决裂,做好应对我的准备……啊啊……你,你真的是一个完美的人啊……让我如此地为你所着迷……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怜悯我,仅仅只注视着我呢?如神明般完美的你,为什么不能实现我这小小的心愿呢……”
“我,并非什么神明,也并不完美。我只是一个正常人罢了。在听到你说出那些令人震惊的话时,我会有些错乱,会怀疑自己,是否有一种可能,你所说的一切是对的,其实一直以来,错的是我。因为这就是正常人的天性,他们会被情感所左右,也会因为价值观不同而误解他人,做出错误的判断……但你,由美,你显然并不在此列……你扪心自问,在设计害死小翡翠时,你真的有哪怕为她惋惜、自责过一秒吗?”诗弥冷冷地紧盯着由美身边,逐渐包围逼近自己的保镖们,“所谓正常人,就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正确的事。而此时,让你这个草菅人命的恶魔,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是正确的事。”
“呵……所谓正确错误,不都是人类所自己给出的定义么?那么,由此来看,爱这种人类所独有的情感,想必也都是正确的吧?不然的话,人类岂不是成为了一个否定自己独特性的、可笑的种族了吗?”由美用素手卷起一缕青丝,随后轻轻挥了一下手,站在诗弥身后的两名保镖便走上了前去,“难道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这也有错吗?”
“我所认识的爱欲……绝不是那样会伤害别人到这种程度的东西……这不过是,把你的恶行合理化的借口罢了。”诗弥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手臂抽动,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迅速抓住了自己身后的保镖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随后上半身猛地转身,另一只手臂弯曲,手肘对准了保镖的关节向下用力一击。随着一声清脆的手骨断裂声,保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在诗弥放手后他便捂着手臂倒在了地上。另一名保镖见到此景还在惊愕之时,诗弥便趁他反应不及,一拳挥击到了他的面门上,令他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看到诗弥如此利落地将两名保镖解决了,围住诗弥的人群瞬间有些骚动,纷纷向后散开,与诗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见状,由美极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柳眉一竖便呵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惊讶的样子?堂岛队长难道没有跟你们说过,目标的身手堪比训练有素的军人,甚至两次令一整支小队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吗?”
“抑或着,才这种程度你们就害怕了?”
加重了语气,由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蒙羞的。”
听到这里,保镖们都按捺不住地骚动了起来,那戴着墨镜的面孔也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惧怕的神色,迈着相当不情愿的步伐重新靠近了诗弥。
“你就是这样控制草野、御衣她们的吗?利用他人的恐惧,用家人、前途这样触及底线的东西威胁她们,让她们不敢说出你便是幕后主使,”诗弥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提起一名保镖的衣领并向外一甩,后者便惨叫着砸到了人群中,使一大片保镖都跟着倒下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只要能达成目标,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手段。”由美抬起眉毛,袖手旁观着诗弥与保镖们的斗殴,准确地说,是诗弥在单方面压制着保镖们,“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上吧。即使你们负伤了,你们也会拿到一笔远超出医药费用的抚恤金的。”
望着随着由美的煽动,一次又一次一拥而上的保镖们,诗弥沉下了脸,不断地应对着保镖们的攻击。即使一开始她还能比较轻松地招架下对方的拳脚,但随着对手的数量逐渐增多,诗弥也渐渐变得难以保持从容了。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要明白,连天生怪力,足以打破世界纪录的良玖都没能赢过我,想要用这种水平的退役兵制服我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再一次一拳击晕面前的敌人,诗弥抹了一把从鬓角流下的汗水,一边抵挡着身前保镖的攻击一边怒吼道,“收手吧,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我是从来没有迷茫过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随着由美这样一句有些失落的话语传入耳中,诗弥一惊,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因为那声音如此清晰,似乎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如果诗弥没有听错的话,由美应该就站在自己的背后。
“我只不过想要你罢了,诗弥。”
“我想你仅仅注视着我就好了。”
“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这样做呢?做一个对爱情忠诚的人。”
“就连现在,你也依旧是这样。”
就在由美这样说着时,诗弥突然感到一阵麻木感与刺痛充斥于身体之中,使得她的四肢变得不得动弹起来。十分惊骇地,诗弥艰难地转过头去,见由美正拿着一把防狼电击器,抵在自己的后腰处。诗弥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那麻木无力的感觉从躯干逐渐延申,使她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在她失去意识,眼前变为一片黑暗之前,她只看到由美蹲在了倒下的自己身边,颇为怜惜地捧起了她的脸,默默念道:
“晚安了,晚安了……闭上眼睛,你就能离开此梦……”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而身下瓷砖地板那冰凉的触感,让诗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叹气呢?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或许,你可以说出来,和我讲讲。”
没有料想到会有人回答自己,诗弥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见由美正坐在她所处的房间的角落,偏着头莞尔看着自己,便立刻怒上心头。正欲站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部被沉重的锁链所束缚住了,只能在一个以墙角为圆心,半径八十厘米都不到的扇形范围内活动。
“要去哪里?”由美见诗弥奋力活动着四肢,像是想要挣脱锁链一般,便站起了身,关切地问道,“是想要进食?还是口渴了?如果你想吃些什么的话,尽管和我说就好了。我会让管家先生按照你的口味去做菜的。”
“为了让诗弥尝一尝管家先生的厨艺,这次我可是特意把诗弥带回了我家哦!为此,我还托佣人将许久不用的地下室整理空出来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诗弥张了张嘴,流露着心痛之色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明明我是那样相信你,以为你是那个唯一单纯的人,以为只有你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明明你不需要做那些过激的事情,我也会把你当作我心爱的人……可你为什么……”
见状,由美摇了摇头,伸出手抹了抹诗弥眼角的泪水,颇为不舍地说道:“对不起啊……让你承受了这么多……毕竟,在你表露出那样面对困难仍不轻易言弃的态度时,我真的忘记了,你只不过也是一个会有脆弱的时候的、普通的女孩子罢了……我应该早些把你保护起来的……对不起,就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吧……”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由美半蹲在诗弥面前,眼神瞟着天花板说道:
“在之前,我养过一只金丝雀。和其他人不同,我并没有把它关在笼子里,而是放在了我的房间内,任由它自由行动。”
“因为,我的初衷并不是想养宠物,而是想要一个伙伴,在我从严苛枯燥的教会学校内回到家时,可以用它婉转而美妙的歌喉来消除我的疲惫,在我苦恼时站在我的肩头,默默地陪伴我。”
“但,它并不如我所愿,经常和我相处交流。每当我看到它时,它都站在我房间的窗沿处,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它似乎很渴望自由。但它并没有一走了之,只是站在那里,一直站在那里。“
“我自然是不舍得它离开的。但它如果走了,我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这是它自己的选择。可它没有,只是站在那里。“
“每日每夜,我都担心着,它会从我身边离开。我真的好害怕,每当我睁开眼时,在床沿上便看不到那只金丝雀的身影。这样的想法愈发强烈,几乎要让我发疯了。“
“你为什么要在那里,就是不肯让我安心呢?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你是这样的狠心呢……”
“既然你要这样选择,那么,就不要怪罪我做出冲动的事情了……”
“我把那只金丝雀关在了笼子里。保险起见,我还将两根绳子系在了它的爪上,让它几乎动弹不得。结果不出意料,它剧烈地挣扎,直至自己竭力而死。很奇怪,看着它的尸体,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悲伤,反而隐约有些庆幸。毕竟这样,它就可以永远地留在我身边了,绝不会离开的,不是吗?”
“诗弥,你就像是那只金丝雀。”说到这里,由美捧起了诗弥的脸颊,深情地说道,“小时候,无论我怎么向你表达好意,你总是会给我一个不明确的答复,要么就是干脆逃避我,抑或是装作迟钝,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从不会彻底地拒绝,也不会彻底接受,这令我的心如同被炙烤着一般,焦急无比……因此,我只能做出那些事情了……在不安和焦虑,将我彻底逼疯之前……”
“你!我那是……”诗弥咬了咬牙,怒目看着由美,像是想要辩驳什么一般,可最后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你太过偏执了……偏执,让你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一个杀人犯……”
“呵……我只是想让翡翠蟹思离开白鞠罢了……”由美轻笑一声,眯起的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果,如果我这样做都没能够挽回诗弥的心意的话……恐怕我真的会杀死你的,诗弥……”
“我会请上最好的入殓师,将你保持在最美丽的时刻……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的,就像现在一样,我将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哈……”诗弥自嘲着摇了摇头,眼底的最后一抹不舍与犹豫也消失了,“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诗弥你终于能明白我的心意,和我在一起了吗?“由美闻言,立刻有些激动,直到声音都颤抖了,“那现在,我们可以……”
“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诗弥打断了由美的话,
“有一次,在叶隐和我闲聊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说着,诗弥的头朝后仰去,闭上了眼睛,“……对付你们这样的病娇,就要这样做!”
随着“砰”的一声,诗弥的头与由美的额头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由于冲击力过强,吃痛的由美向后倒下,短暂地昏厥了过去。见状,诗弥勉强地在锁链限制下活动着双手,在由美的身上翻找着。很快,她便在由美的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将这把钥匙对准锁链根部的锁芯,诗弥身上的锁链便被全数解开了。
“嘀——嘀——”
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就在她堪堪松了一口气时,在两人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即使在地下室也足够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诗弥皱起了眉头,没有在意笛声,从地下室逃走后悄然绕过同样因警报声困惑的佣仆们,从水纪茶家的别墅离开了。方从那栋装潢豪华的大门中走出,诗弥便听到,身后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响彻整个豪宅的、恼羞成怒的大喊:
“水纪茶家剩余保镖队和男佣全体出动,势必要把吹尾诗弥给我抓回来!”
“这次,我一定要把你的四肢全部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