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醉】
「美也子？」
「……」
「石田太太？」
「……」
「石田 美也子？」
「…痛、痛痛痛。」被突如其來的捏臉痛醒，眨了眨眼不知睡多久的眼，映入眼裡的畫面已是身處氤氳水氣、蹲著裸身和她對視的西宮 八重子的擔憂神情，「唔、八重子…是要進來泡澡了嗎？」
「還沒，我正準備沐浴。」確定人不是昏過去，八重子也沒打算提起她剛剛睡著一事的開始簡單沐浴。
「需要我幫你刷背嗎？」
「你乖乖待在沐浴桶內就好。」
「可是我想幫你刷背。」言論的莫名其妙可以從八重子那雙納悶的眼讀出，「還是…八重子不喜歡別人碰你…對不起…」又像被遺棄的幼犬自顧自地把半張臉藏到木板條後面，什麼話都還沒說的八重子更是無語。
「…確實不喜歡被陌生人觸碰。」將這樣子的美也子歸咎酒精飲料喝太多，並拿著已搓出泡沫的球形澡巾開始清洗身體前側，語氣不慍不火，但看著左眼角斜視自己對話的模樣不知怎麼地有對方在生氣的錯覺，「美也子為什麼想給我刷背？」
「為什麼…為什麼吶…」似乎問了一個連本人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越來越瞇的雙眼看起來又快睡著，「我想…只是不想八重子那麼累吧…」說出自己也不是很確定的答案，但從雙眼忽地明亮的光芒看得出美也子這話是真心說的。
「和前夫離婚的第一個半年，為了房貸和兩個孩子的生活費用，兼三份差的我經常在孩子熟睡後才回家…」單手捧水，接著張開掌心看著半混濁液體沿指縫留下，略顯疲倦的臉是八重子認識她以來少數出現的低潮情緒，「所以能提早回家的日子，將也和姐姐就會主動說要和我洗澡幫我擦背。」
「雖然那時的他們力氣不大，但每次邊洗邊聽他們說『媽媽你今天辛苦了』、『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媽媽我跟你說我今天在公園的時候看見了什麼什麼』、『媽媽下次一起去哪裡哪裡』的時候，我就忽然覺得肩上的壓力好像真的跟著他們的動作釋放很多。」
「不過呢~三份工作真的不是簡單事，我也不喜歡累到沒時間陪孩子，所以在離婚後一年我還是把在市區的小房子賣掉，回這裡經營起自己喜歡的美髮店。」話風一轉，再次漾起的單純笑容是八重子熟悉的模樣，也因為這個笑容，不自覺深鎖的眉梢也微微舒展開來，「即便一開始小店沒什麼起色，還經常要母親那邊支援，但至少生活過得去也輕鬆很多，唯獨放鬆到沒管教好孩子是我最大的疏忽…」
「那時造成你們不小麻煩真的很抱歉，八重子…」突如其來的回憶和道歉讓八重子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面的畫面，雙眼也不自覺看向被她拔耳環的右耳，心中滋味微妙，索性再次收回視線、停止回憶。
「我也沒管教好硝子讓將也受傷，所以別這樣跟我道歉，我會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們。」沒忘記幾年前才發生的事情，就算現在她們口中的孩子都還在這世上活蹦亂跳的，八重子的口氣卻沉得彷彿美也子的道歉其實是個不合宜的錯誤決定，沉默一時炸開，總能輕鬆帶過嚴肅場面的美也子也難得詞窮語塞。
「謝謝你美也子。」眼看本該輕鬆愉快的共浴都快在只聽得滴水的寂靜裡窒息，忽然背過身子的八重子在深吸口氣後輕聲道謝，「謝謝你在那些事情後沒有嚴厲的苛責我和我的孩子，也謝謝你原諒我們後還像現在願意陪我喝酒、告訴我一些你的事情安慰我，這讓我感覺壓力少了很多…」
「…噗哧，謝什麼，八重子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呵呵呵…」沒想到結束安靜的話是沒來由地道謝，果然很不懂那些嚴以律己的人總在想什麼的美也子也瞬間沒了緊張的輕笑幾聲，這讓莫名被笑的人還搞不懂對方笑意地轉頭看她時，一個能呼吸到對方熱氣的近距離再次使八重子不自覺向後收頸地愣一下，「而且與其說那麼多你不習慣的話，還不如澡巾給我，我幫你刷背。」
「嗯，那就麻煩妳了。」確定美也子善意的想法，本來就沒打算拒絕的八重子也乖乖地把澡巾交到對方特地伸出的左手上，雖說久未與人如此親密的她一開始仍不自覺地繃緊肩頸，但隨著對方力道溫柔地幾次擦拭稍有習慣的八重子也漸漸放鬆部分身體。
「唰唰唰…」不久，被向外排擠的溫水沿著木條邊緣溢出，淡去些許的室內霧氣也因水氣波動再度濃厚起來。
「…蠻大的。」
「那因為八重子不胖所以空間很多。」聽著那像是買錯東西而有的無奈，再次蹙眉的表情不得不讓美也子美言幾句降低八重子內心可能有的負面情緒，「要是我的肉在多一些，八重子可能就進不來了。」
「美也子現在應該沒辦法和孩子們這樣洗澡了吧？」撇開那雙不小心因為美也子的話而一秒停在對方胸口的視線，不知怎麼回應自貶話語的八重子乾脆轉移話題接續剛剛的事提問，即便她自認答案肯定，但在美也子身上似乎就是有她認為的不可能，經常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思考似乎也是八重子對美也子比其他人還要有點興趣的原因。
「當然沒辦法，雖說還有可愛的瑪麗亞，但搶走媽媽和孩子洗澡共浴樂趣可是會被怨恨的，所以大部分時間就自己泡澡放鬆囉~」又莫名說著說著就笑了，再次玩起手中泡泡的模樣彷彿還未不大的孩子，幾乎在大人身上少見的單純玩心不自覺看得八重子放鬆表情、微揚嘴角，「不過結弦還小、硝子也是女孩子，如果你願意偶爾和孩子們一起洗澡、互相刷背的話，或許有些事情你會知道或想到解決方法。」
「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當孩子的媽媽，有時我們認為的好對他們來說不一定，所以有空聽聽孩子們在想什麼，或許有些事情可能就不需要我們那麼操心…但或許也有例外就是…」想起第一次差點失去將也的那天，美也子不由得對這番沒把握的話尷尬地嘿嘿笑兩聲，「八重子認為呢？」她問，卻意外沒得到任何回應。
「…八重子？」
「我認為…該離開浴室了…泡太久好暈…」總算能回神回應對方，明顯紅潤很多的臉頰說明八重子此刻輕微泡昏腦的感受，而看著沒泡多久的八重子如此不舒服的模樣，意外泡出精神的美也子趕忙協助對方離開沐浴桶、擦乾身體並穿上衣服後離開浴室。
「左邊給你睡，這是你的枕頭、枕套前天洗好，但今晚比較冷，可能要美也子委屈一點蓋床上我用過的那件棉被。」把很久沒用的第二個枕頭從木櫃真空袋拿出，套上和床單同款式枕套後交到美也子手中，臉頰還微微燙紅的八重子在室外冷風降溫的幫助下已不太頭暈，卻仍無法快速思考地在原地想了一下後才彎腰從木櫃下方拉出一件不太合時的棕色薄毯，「我怕這件太薄你會在半夜冷醒。」
「沒關係，我不介意用八重子蓋過的棉被。」坐在床上、抱著和身上衣服一樣淡香的枕頭，彷彿被西宮家味道包圍的特別嗅覺體驗讓還沒完全清醒的美也子聞得臉蛋微紅、很享受這個舒服味道的微微笑著，「倒是八重子不一起蓋被子嗎？被子看起來很大，兩個人蓋也比較溫暖。」
「我擔心睡熟了翻身會不小心搶被子，一個人一件也能降低踢被子感冒的可能性。」仍有建設性的發言聽不出喝了不少酒甚至不到十分鐘前有泡昏頭的跡象，若不是最後在床邊自絆左腳、跌坐上床地嚇到已在床上等候的美也子，難得比八重子還醉的美也子可能不認為對方有喝醉。
「需要留小夜燈嗎？」似乎沒意識到自己上床的方式有多麼特別，順勢抱著棕色毯子躺床和美也子對看的八重子依舊不冷不熱地問著，直到看見對方搖頭說不用，八重子才又在幾秒的愣神後伸手將床頭夜燈拉三下關掉，一瞬間，視野陷入無法分辨微弱光線的可怕深黑。
「晚安。」
「晚安。」
「……那個…」
「怎麼了？」
「你需不需要…耳罩？」看不清黑夜中和自己對看的臉是什麼表情，八重子的問題讓差點秒睡的美也子又醒了些，「因為我如果做惡夢似乎會說夢話，我怕會…」
「那就別做惡夢就不會說夢話啦。」笑著回應那句她不清楚要怎麼解讀的不安，隱約覺得今晚八重子帶點孩子氣的美也子也不自覺伸手輕撫對方頭幾下，「而且戴耳罩就沒辦法叫醒做惡夢的八重子，為了自己好睡而不管枕邊人的狀況這好像不太好。」
「倒是將也有說過我會打呼，所以怕被我吵醒的話，八重子戴一下耳罩會比較好喔~」不知真假的句子，卻多少讓八重子安心一些地在嘴角畫上弧度，「睏了先睡囉，好夢。」
「嗯，好夢。」
「沙沙沙…」等待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結束，瞬間的安靜讓低溫環境下的呼吸聲被放大許多，但像是酒酣耳熟後一定有的疲倦，這樣的聲音對熱水澡洗禮過的身軀聽來不但像微風耳膜上輕輕摩娑細語，更富規律地使兩人陷入夢鄉。
窗外寒風依舊，時不時地與落地窗私語發出些許聲響，室內溫度不高，唯一貢獻熱源的地方便是雙人床上睡前用酒暖身、此刻也在暖被下熟睡的兩位女性。
時間，在月光緩慢遞進下步出流逝的足跡，灑落於膝窩棉被上的柔和銀光悄悄洩漏幾次翻身後仍是各擁一夢的背對背睡姿。
「…不是這樣的…」短針才稍微越過鍾面數字三，床鋪右側的女性忽然眉梢緊蹙地低語，雙眼未開，似乎是惡夢囈語，「這部分…處理…」
「…為什…聽不懂…」不明顯的聲音卻明顯感覺情緒改變，應是放鬆的肢體也不自覺地攥緊左手，「……困擾…」
「…八重子？」不知是被床鋪震動擾醒還是聽見對方呢喃不清的句子，同樣還很迷迷糊糊的美也子先是試探的喚了聲，卻不得回應的以為聽錯地準備昏迷回去時，一句『為什麼你就是不懂』的嚴肅口吻馬上把美也子嚇醒很多。
「八重子？八重子醒醒。」試圖在翻過對方身子後搖晃喚醒眼前人，卻只微微睜開渙散的眼看了她一眼後又斷線地閉上雙眼睡去，仍在喃喃的雙唇看得出八重子並沒有從夢境離開。
「醒不來嗎…」想起自己孩子也曾在高燒之夜發生過這樣的事，滿是憂心的美也子不免躊躇如何讓對方脫離惡夢，「…算了，八重子應該不會介意的…」嘴上雖是這麼說，內心多少仍害怕隔天那張嚴肅連恐的美也子在吞了下口水後才開始動作。
「別怕，那只是夢，你不是一個人…」即便多少還是煩惱會被討厭或隔天怎麼解釋，美也子仍決定移動八重子的頭到胸前抱著並一邊輕聲細語地哄著、一邊像哄小孩的撫摸著對方的後腦杓，而似乎聽見美也子的安慰，幾分鐘後，原本攥緊的手和眉梢也漸漸地鬆了開來。
「沒事的…」再次進入睡夢前的喃喃，卻絲毫沒有放開力道的抱著懷中女人沉沉睡去，直到隔天的晨光灑在那張很久沒睡兩人的雙人床時，被抱在懷中的八重子才因為生理時鐘悠悠轉醒。
「…美也子？」愣了好陣子才意識到眼前熟悉的衣服紋路是穿在誰身上，也才慢慢從這溫柔的懷抱中退開，並思索著是美也子有酒後會亂抱人還是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麼越矩的事所以才變成這個姿勢時，對方忽然囈語的話讓八重子大概猜出昨晚可能發生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昨晚應該沒睡好…」少有的柔和眼神卻蘊含著說不上的自責和歉意，指尖撥開遮臉金髮，八重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對方一陣後才不發一語地悄悄下床。
「晚點在進來叫醒她好了…」小心翼翼拉好對方被子並順手拉上白色紗簾遮擋一些陽光後，便盤起頭髮、離開臥室去廚房準備早餐。
然後，早晨的時光一如夜裡悄然無息，在八重子收拾好昨夜酒醉造成的臨亂桌面以及浴室的整潔後，做完早餐的八重子才注意到牆上時鐘已經來到上午十點，只是還沒怪罪自己酒喝多影響生理時鐘時，以為還沒起床的人倒是在她走入房間後看見對方已經坐起，只是仍一臉茫然的模樣似乎還沒搞清楚自己此刻的狀況。
「早安，美也子。」
「早安，八重子。」無意識回應，只是等她愣愣地循著聲源看過去後，看起來還是很想睡的雙眼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等等，八重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這是我家。」
「你家？那我為什麼會在你家？」
「因為你昨晚來我家喝酒，但喝太晚，怕你喝多又搭車回去危險，所以在我家住了一晚。」
「原來是這樣…」似乎稍稍理解目前狀況，但仍混亂的腦袋還是無法讓美也子一下子想起太多畫面，只能懵懂的點點頭後又想到什麼地開口問，「所以這是客房？」
「不是，這是我的房間，昨晚你和我一起洗完澡後一起睡，記得嗎？」坐到自己那半床的床邊，有點怕美也子喝酒喝到失憶的八重子，除了又習慣性的皺起眉梢，右手更難得在這話後貼上對方額頭測量體溫，「如果不記得也沒關係，倒是身體不舒服要跟我說。」
「沒有，我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很少在別人家喝醉後醒來，所以現在腦袋還分太不清狀況。」知道自己讓對方擔心，美也子也吐吐舌頭的賠笑抱歉，只是當她的思緒越來越能正常運作時，忽然抹上兩頰的紅暈貌似又讓她想起什麼難為情的事情，「倒是昨晚抱著八重子睡很抱歉，我記得你不喜歡陌生人碰你，但因為你那時候惡夢叫不醒所以我…」
「美也子不是陌生人。」
「咦？」
「我認識美也子，美也子也認識我，怎麼會是陌生人呢？」聽似有理，某方面似乎卻沒有道理的話回應，再次使美也子的腦袋更加混亂的歪著頭看著她。
「可是我沒經過你同意抱著你…」
「那是為了讓我不要再繼續困在惡夢裡不是嗎？」收回測溫的右手，面對美也子慌張的道歉和辯解，八重子不知怎麼地覺得很有趣，原本不自覺繃緊的臉此刻變成不自覺地嘴角上揚，少見的溫柔笑容頓時讓注意到的美也子愣了一下的安靜了。
「雖然我沒印象做了什麼夢，但我不討厭被美也子觸碰，至少我是自然的睡到早上才醒來，除了酒精讓頭還有些漲漲的外，沒有任何感覺不舒服的地方。」
「是嗎…那就好…」看著那不像是裝出來的表情，總算覺得自己真的有幫助到八重子，美也子也鬆一口氣地跟著露出溫柔的淺笑，殊不知這樣如沐春風般的淺笑意外地敲進對方心中，『好好看的笑容』幾個字也瞬間和這個表情印在八重子的腦袋裡面，「八重子擔心的事情太多，要是在夢裡也不能安寧就太可憐了，所以聽到八重子有好好睡一覺我覺得很高興。」
「嗯，我也很高興這次不是惡夢醒來 ，不然我早上就又要去換一件衣服了。」
「八重子常常做惡夢嗎？」
「不常，壓力大時才比較會，所以這陣子有點睡不好影響到了情緒。」想起前幾天還被兼上司身份的朋友半開玩笑地提醒臉又嚴肅的跟節慶裡的惡鬼一樣，八重子此刻倒坦然承認自己這陣子脾氣控制不太好，雖說美也子多少有猜到這種狀況，但一早就聽彷彿吃了誠實饅頭的八重子說自己的事，說心裡不訝異也挺難的就是。
「早餐和醒酒茶已經準備好，時間不早，盥洗完就來餐廳吃吧。」像是知道自己說太多，八重子忽然不再深談地丟下這話後背對起身，轉變唐突，瞬間使還想聽對方多講講話的美也子沒反應過來，甚至下意識叫了眼前人名字一聲後才驚覺到自己做了奇怪的事，「什麼事？」
「咦、咦，這個、我…」不知道自己忽然叫住八重子是想做什麼，這下總算被自己嚇醒的美也子不禁先迴避視線地左右張望，打算想一些爛理由呼嚨過去時，一張放在衣櫃上的孩子們相片才又幫美也子收好失態的傻笑，並在愣神幾秒後主動且認真地對回八重子的視線。
「我只是想說，即便有些壓力要自己承擔、不能隨意開口，但偶爾和孩子洗澡或睡覺而不是跟他們說那些事情，有時反倒能因為孩子的笑容意外減輕那些壓力。」剛佩服自己酒後難得如此清醒，在看見仍毫無反應的八重子後，美也子不免又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在胡言亂語，「當、當然，我還是願意陪八重子喝酒，只是我覺得孩子…」
「謝謝八重子的好意，我會試試看的。」又是那抹彷彿要把誰的心融化溫暖的笑容，美也子再次覺得八重子年輕時一定有當模特兒的潛力，當然現在也有一種熟女才有的魅力，只要對方不常板著臉就好。
「浴室的東西你可以隨意用，亂了也沒關係，晚點我會去整理。」留下一句其實會造成別人壓力的話後離開，害原本沒什麼想法的美也子在進入浴室發現裡面已經被清理得格外乾淨後，對要不要使用浴室糾結一陣子。
「對了，衣服。」吃著八重子做的三明治，忽然想到什麼的美也子在吞完嘴裡的食物後開口，「那個這件衣服和我的衣服…」發覺自己昨天換下來的衣物已不在浴室衣物籃內，原本想自己帶回去洗的美也子也就順便開口問還衣服的事情。
「你的衣服我早上幫你洗好，在陽台曬著，我的衣服你方便時候還就好，不急。」慢條斯理的在吃完一口三明治後說道，儼然有序的行為有時真的很難聯想醉後的模樣，雖說大多時候是美也子自己比較失態就是。
「…美也子的衣服需要什麼特別的方式清洗嗎？還是我幫你洗衣服你覺得不舒服？如果是這樣，那我沒注意到，抱歉。」想到一般人不會多想的細節，雙眼也配合問話裡的訝異再張大一些地看著對方。
「不、不，沒有這回事，謝謝都還來不及了，八重子不需要道歉。」沒想到會得到這般反應，美也子趕忙搖搖頭拒絕八重子的道歉，「我的衣服沒什麼特別，一般洗衣機洗沒問題，只是沒想到會讓八重子借我衣服還幫我洗衣服，聽到有點不好意思就是…」
「原來如此。」像是了然什麼又像只是反射性回應，再次回歸冷靜的語氣多少還是讓美也子想念喝醉後的八重子，至少對話上不會莫名接不上的中斷，不過想到對方是八重子、不這麼反應反而才奇怪後，美也子也沒多困擾地釋懷微笑，「不過怕你那種衣服放洗衣機洗可能會勾破上面的飾品，所以我是手洗。」
「順便洗掉胸口前的黑漬。」啜一口茶包泡的熱紅茶，卻在注意到美也子的表情時忽然困惑的微微蹙眉，「難道那不是污漬吧？」
「不、不是，那是污漬。」被八重子這樣一看，還因為手洗一詞傻住的美也子也趕忙反應過來的擺擺手否定八重子的猜測，「那個我之前清很久都沒清掉，所以聽到被八重子清掉了有點意外…應該沒浪費八重子太多時間吧？」
「沒有，之前我也洗過類似的污漬，所以很快就用掉了。」確定沒有問題，熱茶喝一半的八重子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著，「我的衣服你用洗衣機洗就好，擔心傷衣服就放在網袋裡面洗，但我洗衣機洗過很多次、應該不用擔心傷衣服。」說出美也子內心正在思考的事情，再次嚇得某人苦笑說好。
「那衣服我洗好曬好後就拿來還你。」
「沒關係，你可以傳簡訊給我，我可以下班順路去拿。」僅隔一個人不到的距離面對面說話，順手理好美也子外套衣領的八重子才伸手開門送客，不先開門拉出空間的理由是怕外面寒風太強、吹冷了外套還沒穿好的美也子，只可惜當事人還在意外她的貼心舉動、也就沒注意到這更貼心的想法，「是說美也子。」
「什麼事？」
「下次能去你家喝酒嗎？」這次酒聚才剛結束，忽然的提問反倒讓美也子內心困惑起『八重子其實愛喝酒？』這個問題，「我記得上次你說有客房，如果去你家喝酒，就算喝很晚，我睡客房也不會吵到你。」寫在八重子眼裡的抱歉看出昨晚惡夢打擾到美也子的睡眠仍過意不去，卻反而讓解開疑惑的美也子困擾，因為她實在不覺的八重子昨晚有打擾她睡眠。
若要認真講，她其實蠻喜歡八重子身上那專屬西宮家的味道。
「當然沒問題，不過如果是這樣，我還是不會讓八重子睡客房的。」想了半晌後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也成功看見八重子困惑的皺眉，「昨晚我有睡好，沒有覺得八重子打擾到我，而且如果讓客人在我家睡不好，我反而覺得抱歉，所以…」
「如果八重子不排斥我的擁抱，我很樂意把八重子當抱枕抱著睡。」一句怎麼聽怎麼怪的話，不過在喝了很多酒後的隔天聽見這樣的話，同樣沒像平常那般頭腦清晰或嚴肅拘謹的八重子也只是先理解的頓了幾秒，接著才覺得美也子有趣的莞爾而笑，「如果你堅持睡客房，那我就跟你去客房睡。」
「知道了，我會考慮先睡你房間的。」知道這種時候和還沒完全從酒精後遺症醒來的人吵是沒意義的事，難得一天笑容出現多次的八重子繼續給美也子一個會留下印象的好看笑容，「只是人形抱枕沒有很好睡，美也子堅持要抱著睡的話，可能隔天要有身體痠痛的心理準備。」
「沒問題，美髮師是體力活，腰酸背痛是家常事了。」果然沒有完全酒醒，卻逗得兩人輕笑幾聲後，一聲下次見才總算讓兩人揮手分別。
「八重子。」
「嗯？」
「下次不一定要喝酒，出去玩也可以釋放壓力喔～」
「有時間的話，我會的。」
「謝謝你昨晚的招待，再見．」
「再見。」再次揮手和沒走幾步就回頭喚她的人再見，雖說在目送不知為何小跑步離去的美也子忽然踉蹌地向前跌一下瞬間被嚇到心臟抽了一下，卻因為對方知道自己還在看似地回頭給了抱歉的吐舌甜笑後，才又安心地在對方朝氣蓬勃的下樓離去後進屋關門。
「結弦。」
「怎麼了媽媽？」
「如果媽媽想跟你一起洗澡，你願意嗎？」突如其來的提問差點沒嚇到剛結束旅行、在家享受晚餐的結弦掉筷子，「自從你姐姐國中後我就很久沒跟你們一起洗澡了，有點想念。」補上的後續自動化解結弦心中的各種問號。
不過像是想起過世的奶奶之前曾說『媽媽很多時候是為了她們而不得不假裝堅強』的話，從石田家的人進入她們的生活圈及攝影競賽後，其實跟母親沒有太多隔閡的結弦也決定不再讓媽媽自己承擔壓力、微笑答應和一直以來都在乎她們的媽媽洗澡刷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