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光明之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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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統一战争结束之后,巴黎只被核弹炸毁了一小角,因此有幸进入了少数几个基本完整幸存的大城市的行列。
经历了推翻法国最后一届独立政府的革命之后,巴黎成为了紧急防务评议会的经济军事中心,而这座城市的战后状态也同样反映了这一点。”
“和其他幸存的政经中心一样 —— 比如旧金山、上海、伦敦 —— 这里当时也被难民、政治机构和军人挤得满满。甚至连教皇本人都跑了过来。
大概正因如此,紧急防务评议会还有其后的执政体在终于下决心改善难忍堵车的时候,把这里选做了宏伟计划的第一着手点。
而计划的内容则是通过大量的垂直建设和立体交通管道,把原本二维的城市变成蜂巢状的人窝。”
“这把巴黎人气坏了。怎么可以任凭后现代的摩天楼侵犯悠久历史中始终未曾改变的巴黎地平线呢?
无数的灾难、困苦和时代变迁都没能摧毁这座城市的本质。就算现在对手变成了乌托邦式的世界政府,就算它并无恶意,他们也要抗争到底。”
“最后经过漫长的示威游行和匆匆的内部研讨,他们换了一套方案,规划了一个不同的城市。
为了保住巴黎的地平线,新建的蜂巢人窝将会位于城市地下。正好可以利用执政体的地底计算集群规划中本来就要挖出来的巨大地道。”
“不过有一种担心是长期住在地下会让巴黎人变得越来越孤僻,变得离群索居。
但巴黎人也找到了独特的解决方法 —— 这里所有的艺术家和建筑师都会动员起来,自底向上地建造他们的地下都市。
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在无比宏伟的蓝图中留下一笔,让未来居住于此的无数后人瞻仰自己的荣光。
这座都市将会尽其所能,为它的住民提供地球上所能提供的一切【,这也是为了给厌倦地球生活的那些人提供一次最后的挽留】①。”
— 摘自巴黎旅游局网站上的《城市历史》
金子未必都闪光,游民未必是流氓。
老当益壮葆青春,根深蒂固经风霜。
死灰复燃火势旺,昏天暗地光清扬。
宝剑锋自断錾出,无冕之王又做庄。
(译注:这还是译林版)
— 比尔博・巴金斯,出自《魔戒现身》,托尔金著
“您已到达 la grotte éclatante(荧光洞窟)站,” 提示音后,有轨电车缓缓停了下来。
良子眨巴着眼睛,在巴黎地下都市中仰望着又一片高耸的天井。这里点缀的是水晶镶嵌的图案,散发着柔和的奶白色荧光。
她们一路上经过的每一条街都有各自独特的照明设计,大约是为了反映各自的性格。看来只要坐着有轨电车在市里转一圈,根本不用下车就能玩得很开心。
不过接二连三的活动通知和隧道墙壁上乱七八糟的艺术创作也有些烦人。
“巴黎叫做 La Ville‐Lumière(光明之城)也不是没有理由的,mademoiselle,” 有轨电车聪明地猜到了她的想法,愉快地回答。“祝您在巴黎玩得愉快。”
这不可能是原始的理由,在良子小心翼翼地跨上街道时,克莱丽丝说。地底城市和铁道都是在战后才建成的。
应该是艺术发挥吧,良子说。她转了半圈,看着亜紗美牵着赛克奈特的手,也跟着她下了车。
为巴黎承担客运的家庭装有轨电车方方正正,装饰豪华,和她习惯的流线型平滑外表相去甚远。她只能认为这是实用性对艺术性做出的让步。
“好漂亮,” 赛克奈特盯着闪闪发光的天井说。“殖民地那边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良子和亜紗美不安地对视了一眼。赛克奈特现在谈起之前生活的时候总会用 “殖民地那边” 来指代。尽管对她来说把它当作比较对象倒也自然,但这还是总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太自在。
她们等了好一会,任她呆立原地看着风景。她们最后让她把生理年龄定在了仔细算过的八岁半,不太大也不太小。
她起码还得在这个岁数上再过个两年,接受心理卫生部提供的 “多样化” 体验,用各种疗法来减轻占据整个生活的虚假记忆慢慢消失的蛰痛。
今天她穿着亜紗美挑选的明快白裙,在这条街的灯光下似乎都在隐隐发光,和她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吧,” 亜紗美说着,微微躬身和她四目相对。“我们去转转。”
她们走过长长的街道,一侧是跨越街区的地底铁路,而另一侧则是一排前工业风格的建筑。不过凑近看就会发现五花八门的科技装置和隐藏巧妙的屏幕,让人意识到这并不是真正的古代欧洲。
在良子的眼里看来这些建筑都实在太过矮小,放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显得颇为异常。巴黎和見滝原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城市。
并没有什么中心市区被摩天楼和交通管道挤得满满当当,而是蜂巢一般的地下街区,每一条街的楼房都和殖民地上一样矮胖,但却层层叠叠,直到深不见底。
而这条街的设计风格似乎对应了十九世纪的法国夜晚,到处都是木头状的牌子,窄小的侧巷,还有阴暗的路灯。远处的一小片石灯中间还有一座喷泉。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赛克奈特问。
“去酒店,” 亜紗美解释说。“我们只是不想直接打的过去,觉得在这里散散步也不错。这些建筑不是很漂亮吗?”
“没错,是啊,” 赛克奈特赞同说。
独自被晾在一旁,良子暗自摇了摇头。至今为止,在和赛克奈特打交道的时候,她总是会把主动权让给妈妈和亜紗美。
现在她妈不在 —— 她在星港就单独离开,说要去 “见见同事”—— 这种反差感就变得有些刺人。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跟这么小的孩子交谈,因为她们是如此的不谙世事。
这其实挺尴尬的,因为她记得自己也曾经对不知该如何跟自己打交道的爸爸微感厌烦。但是现在似乎该轮到她站在这个位置上了。
她感到有人拽着自己的袖子,眨了眨眼,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然后发现赛克奈特指着街对面的什么东西。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指着的是一家冰淇淋店,招牌周围装饰着一束不知用途的气球。
良子不明就里地一歪头,克莱丽丝连忙在她耳边解释说这是出售所谓 “gelato” 的专门店。在良子的印象里只记得这是一种合成器里可以做出来的硬质冰激凌。
“我从来没有吃过,” 赛克奈特说。“没有真吃过。殖民地上不生产这个。我还记得…… 在地表上过节的时候他们会从合成器里做些出来。但记忆就到此为止,我…… 想不起来它是什么味道。只记得好吃。”
良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镇定下来。
“行吗?姉ちゃん?”
良子咽了口唾沫,猜测起到底是谁教赛克奈特这么叫她的。
“好吧,” 她说。
她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没有行人天桥的马路应该怎么过去。接着克莱丽丝给她指出一块做了专用标记的 “穿过区”。
在冰激凌店门口,赛克奈特愣愣地盯着气球。她们停留了一会,直到赛克奈特拍了一下,让整整一束同时舞动起来。
冰激凌店的内装也和外表一样豪华,白色和古铜色的金边在玻璃橱窗的边缘镶嵌出蜜蜂和花朵的形状。
如此店铺却只卖 gelato 的奢侈糜烂让良子摇起头来,但扑过去把脸和手紧紧贴在橱窗上的赛克奈特打断了她。
人类店员 —— 又是一种奢侈糜烂的存在!—— 对着赛克奈特绽开了宠溺的笑容。不过就连她似乎也对小女孩的兴奋程度略感惊讶。
亜紗美微笑回应,而良子则看向了赛克奈特在诸多口味面前瞪起的大眼睛。
怎么了?亜紗美说。
良子看向一边,没有回答。她总是厌倦于自己的地球生活,甚至到了许愿逃离的地步。
她一直害怕巴黎只会是一成不变的延续,但有赛克奈特在身边似乎让一切都拥有了全新的活力。
不管怎样,她发现自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地开心起来,就像是被赛克奈特的快乐所传染。这让她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三人一起在酒店大堂里呆站了许久,盯着似乎遥远无比的拱形天花板,还有上面的灯火辉煌。
在尤里德米,良子和亜紗美已经基本适应了殖民地风格的空间感觉和设计风格,回見滝原市住之后甚至都开始觉得有点窄。
让良子惊讶的只是纯粹的空间浪费。靠着她眼里的植入芯片做了些简单的测量之后,她发现头顶上差不多空出了整整三层楼,完全浪费掉没有住人的三层楼。
在她心目中,这样的宏伟只应属于大型公共设施或者纪念场馆,而不是这样的私家店铺。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地方吗?” 亜紗美甚至说出了声。
“旅游的时候见过两次,” 良子说。“但都是纪念场馆。圣彼得堡战争纪念堂和国会纪念堂之类的。”
“你好幸福,” 亜紗美说。
良子转头看向赛克奈特,发现她手里拿着蛋筒冰激凌,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无法想像那会是什么感觉 —— 在跟好几十号人挤了一辈子地下宿舍之后来到这样的地方。
“噢,你们来了,下午好。”
良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吓出的哆嗦,转身看向这声问候的来源。黒井奈奈站在她面前,几乎到了脸贴脸的程度,带着奇怪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赛克奈特正在紧紧盯着她看。如果良子没有猜错,赛克奈特应该是惊讶于这位新来少女和自己义母的相像程度。
“你妈去哪儿了?” 奈奈问。
“她去看同事了,” 良子退了两步说。她不知道她这位阿姨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也不知道她的举止背后有何意味。
奈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赛克奈特,微微躬身。
“而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女孩了。最近过得怎么样,赛克奈特?姐姐们照顾得还好吗?嗯嗯,看起来不错。”
没等赛克奈特点完头她就指了指她手里的冰激凌。奈奈点头回应,就像是在确认着心里没有说出来的什么东西。
良子想问她阿姨为什么会跑来巴黎。这简直不可能是纯粹的巧合,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差不多是在休假吧,” 奈奈说,跟上良子思路的速度令人发指。“每次等任务的时候,我一般总会待在巴黎。因为组织有很大一块都是在这里运作。
这本来是保密信息,不过一听说你要过来参观,我就决定抽时间来看看最爱的侄女了。现在变成两个侄女了哦。你知道你妈什么时候回来吗?”
良子摇了摇头。
“可惜我不知道,” 她说。
奈奈扫视着三人,眼神似乎在亜紗美身上停留了一会。她的表情显得沉重而空洞。
“总之,先安顿下来吧,待会我或许可以带你们转转。你们现在并没有其他地方要去对吧?”
亜紗美和良子对视了一眼。
“嗯,是没有,” 良子说。“离跟摄制组约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所以我们本来准备随便逛逛找个地方吃饭的。”
奈奈扫了赛克奈特一眼。
“嘛,我倒是认识一家不错的店。行李都让它们送到房间了对吧?”
良子点了点头。一到机场她们就把行李交给了无人机,因为她们不想在行李自己走的时候还得盯着。
“行,那你们晚上之前都不用回房间了。跟我来吧,另外不要太东张西望的。你们现在一看就像是乡下游客。”
但她并没有转身带她们离开,而是朝赛克奈特俯下身去,把小女孩整个抱了起来。吓了一跳的她差点就把吃了一半的冰激凌掉了下来,多亏亜紗美反应及时。
奈奈几乎是孩子气地笑着,而她举起赛克奈特的这幅画面也让良子微觉诡异 —— 毕竟,两人的身高差并没有那么大。
“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 赛克奈特有些不爽地说,让整个画面显得更加离奇。
她蹬了两下腿儿,但是并没有挣扎。
“我知道,” 奈奈说着,把她放回了地上。“我就是玩玩。要是把你这么大的人轻松举起来就太显眼了。” 说实话,她们恐怕已经挺显眼了。
大堂对面有个女孩子甚至已经在直勾勾地盯着良子,大概是根据新闻报道上的画面认出了她。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因为良子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
奈奈终于转身迈步,带着她们几个女孩子向酒店大门走去。良子意识到,现在这个状况其实可以算是她整个生活的某种缩影。这位阿姨不请自来,然后将她们带去未知的方向。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亜紗美一跃向前,跟上了奈奈。
“Neige 区,” 奈奈嘴上说着,脚下丝毫不停。“有些遗憾的是得坐电车才能过去,不过我保证,这绝对可以值回票价。”
“雪区?” 良子在心里翻译了那个法语词,重复着。“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嘛,那里会下雪,” 奈奈解释说。
那里确实会下雪 —— 这整整一条街区的温度都刚好保持在冰点之下,基本就是这个未来时代居民的舒适范围下限。不过良子注意到,有不少人都穿上了外套、戴上了棉手套和羊毛帽子。
良子往手上哈着气,看着水雾在指尖缭绕。身下的长凳也传来冰冷的感觉。
她们暂时搁置了原本享用法国大餐的计划,因为赛克奈特发现了一群正在打雪仗的当地儿童。她们一致同意,让赛克奈特经历一点社会生活要远比吃下自己并不真正需要的食物更为重要。
“巴黎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地位,并不是因为什么纪念馆或者旅游地,而是因为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在这里找到,” 奈奈说着,在她头顶出现。
“人们在此生活,正是因为这里拥有如此丰富的体验,可以将生活的全部都压进这狭小的空间。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条地道。”
良子并没有学亜紗美、奈奈和赛克奈特那样和当地儿童打成一片,而是在一边坐下歇息,闷头思考。
接着她摇了摇头,既是针对奈奈的说法,也是因为她这位阿姨说的话又一次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可能把生活的一切都压进一座城市,” 良子说。“在定义上就不可能。”
“只是一种说法,” 奈奈说着,在她旁边坐下。
“我说,其实你和你妈不太一样,” 她说。“换了小中,会说聪明人应该先体验一下这座城市所能提供的一切,然后再出发探索其它地方。”
良子耸了耸肩。对这种话很难做出合适的回应。
“我不是我妈,” 她说。
“但你心里很矛盾,” 奈奈说。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长辈魔法少女的谆谆教导让良子略有些烦,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确实能达到某些效果。毕竟,到了这一步,回避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叹了口气。
“我厌倦了地球,厌倦了它所提供的一切,” 她说。“我向 Incubator 求来了一个机会,想要探索世界,见证前人未至的风景。
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偏偏要是巴黎。这或许是全世界最为地球的一个地方了。整座城市都充斥着歌颂人类历史的遗物。”
奈奈坏坏地笑了笑。
“巴黎也同样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这里的世界也同样有着表里两重。”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良子问着,不过她觉得自己恐怕已经知道了答案。
奈奈摇了摇头。
“这座城市起码可以成为一面镜子,” 她说。“它在设计上就保证了,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一点自己的追求。
这是战后那些建筑师的最高杰作。没有人会在这里一无所获。真正的问题是:你在这里找到的东西真的就够了吗?”
良子转过头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那眼神熟悉到痛苦。
她的阿姨避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亜紗美。她正在掸着赛克奈特头上的积雪,尽管明知她的头发本身就有着自清洁的功能。
良子张口欲言,但还是奈奈先说出来。
“我更喜欢把这座光明之城称呼为‘迷途之城’,将失去方向的诸多灵魂吸引过来,如同飞蛾扑火。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比你现在大一点。还是多年之前焔小姐带我来的。”
她盯着自己的灵魂戒指看了一会,接着说道:
“她让我在这座城市里尽情玩乐,而且全额报销,绝无限制,只要我在魔法和学业上都能达到她的要求。在家里经历了那么多矛盾之后,这感觉就像是重获自由。”
良子了然于胸地看着阿姨的脸,但她并没有说下去。
“然后呢?” 她催促说。
“一开始还很开心的,” 奈奈说。“我问焔小姐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这里找不到的吗?这里简直就是执政体在人间重建的伊甸园。而她说 ——”
奈奈微一歪头。这个动作显得有些突兀,让良子猜测起了背后的理由。
“如果伊甸园如此伟大,那上帝又为什么要将人类放逐其外?” 她模仿着焔的嗓音,跟良子在电影和记录资料中听到的原版像得惊人。“如果神明无所不知,那条蛇又是怎么混进去的?
夏娃吃下了智慧之树的果实,但显然正是那果实才造就了我们人类 —— 不再安于此地的欲望,在荒野中生存的力量和智慧,用双手重建伊甸的意志和向往。
这才是我们身上所反映出的神之形象。夏娃到底应该算是魔王,还是勇者?”
奈奈顿了顿,给良子留下消化的时间。
“教团对这些话肯定是求之不得,” 奈奈改用自己的真正嗓音说,没有再经过暗之心植入芯片的扭曲。“但我不知道她们到底会把它大大宣扬,还是偷偷藏起。”
良子思索了一会,而奈奈则四下一扫,确认着没有人偷听。
“而这个世界的本质让我们永远无法建立起真正的伊甸园,” 奈奈继续复述起焰的话语。“总会有人不再安于此地。
而她们永远会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人,因为魔法的本质正是对世界现状的否认。她们同样也是我们之中最危险的人,最有价值的人,更是最稀有的一群人。
我带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理解其中的真意。想要成为我的弟子,你必须和从前的我一样,抛弃整个世界,漫步荒野,直到你真正理解了魔法的根源。”
奈奈停住话头,清了清嗓子。而良子只能难过地摇摇头。
“那真是她说的?” 良子问。
“一字不差,” 奈奈说。“我当时以为只是传教的说辞。但她真的就是这个意思。
之后的几十年里,我加入了一线部队,做着各种各样的小小任务,想要成为她所期望的那个人。我大概是让她失望了吧。所以我最后没能成为她的弟子。”
“那感觉好过分,” 良子说出了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回答。
“而且也有点疯狂,不是吗?” 奈奈说。“我甚至都对她产生了怀疑。但接着她就在新雅典干掉了章鱼们的整支部队。那是无可辩驳的。”
奈奈下意识地踢着凳脚边的积雪。
“我得承认,这有点跑题了,” 她说,“但至少有一点说得没错。不管你许下的是什么愿望,被这座城市所诱惑都不是什么惭愧的事。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暁美焰或者克莱丽丝・凡・罗萨姆。我尝试过,但没有成功。
不过话说回来,跟随我的脚步走遍繁星也不是什么惭愧的事。如果不去做一次的话,那么‘如果当年……’的疑问会永远留在你的心里。”
良子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头上,本能地挥起一根头发把它掸了下来,然后抬头一看。
“又下起雪了,” 奈奈说。“我们还是去饭店吧。听我说,明天你去见摄制组的时候志筑沙耶加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要把你揽入麾下,用种种方式向你展现这里高大上的生活。
要是那不符合你的口味,之后我也会提出一个别的选择。再然后就完全看你怎么决定了。”
良子眨了眨眼。
“刚才那些都只是挖角的说辞?” 她突然明白过来,问道。
“或许吧,” 奈奈低着头说。
一时间,她们只是看着赛克奈特,只见她仰面朝天,满脸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