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铿锵而裹挟着怒气的敲门声。
“哪位?”隔着玻璃的男性嗓音听起来十分沉着。
“塞雷娅。”“哦是塞雷娅啊,进来吧。”男人注意到塞雷娅手里替代盾牌的文件夹,微微一笑。“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听出了这个人的明知故问,所以并不打算和这个人兜圈子。塞雷娅走到男人桌前,把文件夹正对他,平稳地放下。男人两手交叠在一起,胳膊肘撑着小臂,把头放在手上,看着塞雷娅拿来的文件夹。
“怎么了?对于实验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问赫默会比较好吧?”男人把目光从文件夹上移开,又略过镜片的遮挡,从下滑的眼镜框上边沿直直地刺向塞雷娅——结构科主任带来的压迫感比一般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塞雷娅却没有丝毫动摇。
“你应当知道这个实验意味着什么。”塞雷娅面无表情,也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随后是很久很久的对峙。没有语言,仅仅是两人的眼神中充斥的刀光剑影,一来一去。
“好了好了,别老这样盯着我看。”男人随意的挥挥手,算是认输了。“对于这实验承担的风险,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毕竟是利大于弊的买卖,成功了之后带来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荣誉那么简单。”他把眼镜推了上去,显出一副满腹经纶,温文尔雅的样子,微微笑着,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好人。
“但用源石去改变生命体这毕竟不符合万物演化的法则,我想实验不应当在违背自然法则的情况下进行。”塞雷娅在对方暂时放下敌意之后还是没有松懈下来,仍然紧紧盯着男人笑眯眯的脸。“关于生命的实验应当去了解生命而不是妄图改变生命。”
“但是啊,塞雷娅,你应该知道这个项目对整个莱茵生命来说都是重中之重吧?”他笑得更灿烂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想终止这个项目是绝对不可能的。”男人看见了塞雷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放下心来,干脆仰靠在了办公椅的靠背上。“哈哈,所以啊,塞雷娅,不要自找麻烦。懂吗?你只要安心地和赫默一起搞搞科研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他雪白的牙露在外面,满脸得意。
塞雷娅沉默了。她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莱茵生命——这个所谓的医疗机构。
“那,塞雷娅,没什么事的话,就带着文件夹回去吧。希望你下次来找我,带来的是关于实验的好消息。”男人直起身子,一只手把对着自己的文件夹调转了方向,然后轻轻推向塞雷娅,顺带做了个“请”的手势。
塞雷娅看着被推回来的文件夹,一时间有些失神,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举动在这种境况下的不妥。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转身离开。与之前坚定的面无表情不同,走在回去的路上,塞雷娅的眉毛比平时低了不少,看起来有些忧郁。等到了赫默的办公室门口,她抬起打算开门的手。抿了抿嘴之后,塞雷娅又顿顿地把手放了下去。
“塞雷娅你要是想进来就别在外面傻站着。”赫默的声音。塞雷娅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吃了一惊,然后立马打开门,走了进来。赫默正在和工程科的梅尔交谈。
“塞雷娅主任,上午好。”白面鸮仍然是第一个打招呼的。“梅尔小姐是来跟赫默医生讲一些关于实验设备的事情的,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塞雷娅主任可以稍微等一会儿。”也许是因为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争执——但要说那样的氛围可能不应该说是争执,塞雷娅听着白面鸮一成不变的语气语调,突然有些感伤。
“啊是防卫科的塞雷娅主任啊,您好。”梅尔和赫默聊完,正要离开时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塞雷娅。
“是工程科的梅尔小姐吧,你好。”塞雷娅微微点头,算回应了对方的问候。塞雷娅本以为梅尔会问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但她只是径直离开了。
“塞雷娅,过来一下。”赫默对塞雷娅招招手。“昨天问你的问题,今天可以帮我解决了吗?”
那块显眼的标记,正像火山喷发时涌出的熔岩,烧灼着每一寸土地。
“当然。”塞雷娅清楚,此时此刻也许躲在密不透风的地下会是最好的选择,尽管会闷得喘不过气,但她不能连累赫默和伊芙利特——在和结构科主任交谈过后,她意识到这个人能做出的事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赫默又在他手下,伊芙利特对他来说更是不痛不痒,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这还仅仅是结构科的一个主任,那整个莱茵生命呢?她不敢再往下猜测了。
不管发生什么,只能像影子一般,在暗处默默守护着赫默和伊芙利特。塞雷娅就这样,做出了此后她坚守数年,从未动摇的决定。
“是这样的啊,明白了,谢谢你,塞雷娅。”赫默边记下注解,边这样说着。塞雷娅看着赫默一丝不苟的样子,有些纠结,站在赫默身边,欲言又止。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门口的是你,那是因为我的直觉一向敏锐。”赫默抬起头看向塞雷娅。“就像我不抬头都知道你想问我这个问题一样。”说完她又低下头,去整理那些杂乱的笔记,然后接着埋头研究起来,完全忘记了塞雷娅的存在——因为沉浸于研究文献,赫默并没有察觉到塞雷娅看着自己,眼里写满了宽慰。
即使在赫默眼里学术仍然是首位,塞雷娅还是开心地笑了。
“白面鸮的数据库需要更新了。”白面鸮看着塞雷娅,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