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有戏剧的观众,有过运动的观众,但还从没有过战争的观众,即便有那也是天上的众神以此为乐,来自亲王领地的两位使者开创了先例,他们不能以娱乐的心态来观赏而是忧心忡忡心惊胆战地旁观。自从上次短暂而紧张的会面后,这支不大的队伍与各路人马都保持一定距离,当旁人厮杀的时候,他们驻扎在维茨东南侧的一座小山上的村庄,这里既能观察情况也能避免被刀光剑影的漩涡卷进去。库斯特道夫的威廉既惊骇于内战的恐怖也在腥风血雨掀起的滔天巨浪中看到了名为“机会”的珍珠,滨海的亲王已经有足足一两个世纪仅作为在维茨执掌权柄的皇族支系的钱箱,到了现在这个古老高贵的家族或许可以改变自己在王国中的位置,甚至把雄心壮志扩展到王国之外和帝国中其他的诸侯分庭抗礼,或许威廉也有临渊羡鱼之心,继而思考要不要退而结网。
可退一步说,谁又能断定这不是一场来时迅猛去亦骤然的雷阵雨呢?兰伯特固然能征善战,但他仍旧势单力薄,其余的盟友要么才能平庸要么远在王冠领地之外。现在他能让女王如此狼狈已然是一个奇迹,若是没能几乎在一瞬间击溃女王亲卫,让她困守孤城不能和领地上其他的部分联系,那根本不需要其他贵族的援军,仅仅在王冠领地上召集起来的军队就足以淹没伯爵。
但不论如何,公主必须被拯救,本来洛林家族中有许多人就对整个亲王领地有可能作为嫁妆被埃莉诺公主带到王冠之下颇有微词,若是她再遇害或者长期被拘禁那么西方领地也有内乱的可能。
当反常的浓雾再次升起时,威廉就知道一定是伯爵夫人又在施展她的法术,在雾升起前他就注意到叛军的营地中正在集结兵力。但这一次他强烈地预感到这次绝对不能淡然视之,这种不安感逼迫他必须要一探究竟,于是他让侍从用结实的草绳像鞋一样绑在马蹄上然后轻装只身向叛军的方向去一探究竟。他在雾中凭着感觉和军队的声音——千军万马的移动自然和一个人是不一样的,那样的声势很难掩盖——向东走,只知道自己一定在向青门附近前进,许久之后威廉猛然发现在前方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大片灌丛和树木,那些树木似乎是刚栽种的树苗细长无枝。
莫非自己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往更高处去后,周遭的环境让他很确信自己应当就在石山上,驻扎在战场旁的几天中他已经把周遭的地形烂熟于心,因此对凭空出现的东西犹为诧异,当从高处再回望库斯特道夫大人猛然怔住:那不是新生的草木,而是一支严阵以待的军队,他们好像霜冻了一样一动不动,冷汗立刻浸湿了衣服,哪怕是真的草木稍有微风也要动一动啊。
雾更淡了些使得远方也进入眼帘,库斯特道夫大人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注意到,或许刚刚接近时那些人把自己当成了传令兵或者信使。
一只打着王室旗帜的队伍向青门堡前进,或许伯爵在这里是为了埋伏那支军队,只不过这些天自己并没有听说城里的人能突破封锁到外面来。出人意料的是,那支队伍十分安全地到堡垒门前,尽管他们慢悠悠地进入堡垒但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受到袭击。威廉以为是浓雾让潜伏在雾中的狼也看不清目标所以无事发生,正当他调转马头考虑如何不在路上碰到叛军的情况下返回营地时,远处的营垒中猛然迸发出震天的交战的声音,而这声音又好像信号一样,霎时间大地也震动起来,威廉很清楚地感受到两股力量,一股就在自己脚下,兰伯特的队伍缄默而迅速地开始行动;另一股在山外,声势更加浩大的同时也十分凌乱,在这一刻可怕而无助的渺小感钻入这位西域来客的神经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堡垒中的军队在两面夹击中灰飞烟灭的场景,但事实并没有如此发生。
堡垒内部的纷乱很快沉寂下去,狼的利爪抓不破坚壁,山外公牛愤怒的撞在砖石上,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此时旁观者迷而当局者清,在青门堡内温特三兄弟已经得到了在约定时间袭击的准备,内维尔自己准备带领大部分人西出击敌,自己的两个兄弟留守营垒,正在准备时威廉先前看到的那只部队到了营垒之外,领头的是弗鲁斯兰领主,他用先前缴获的旗帜衣装想要骗开大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的格兰特和他交涉,起初格兰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来历蹊跷,此前城内并没有提及要派人接应,直到弗鲁斯兰走到门前非常近的距离时格兰特猛然想起曾经在兰伯特的府邸见过此人,“是他,他是逆臣谷登堡公爵的人!”尽管只有一面之缘,格兰特还是把当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记了下来并且想方设法打听到他们的来路。由此格兰特判断附近一定有埋伏好的敌人,也立刻想到了如何将计就计。他装作信任,甚至没有怎么盘问就让人打开第一道门,但石墙上的士兵被命令一但下面的队伍完全进入就立刻关闭大门,第二道围墙的士兵被命令紧闭寨门严阵以待。
此时青门堡有两道围墙,一道是和城堡相连的石墙这道墙几乎将整个山口堵住,只在中间的通路处上有开口。这规模甚巨的围墙中城堡的大小就显得不那么相称,只是在一侧依附着山岩俯瞰通路,在围墙之中有着大片空地,由于三兄弟带来的士兵众多,原有的堡垒不足够驻扎,他们又临时在围墙内的空地设置营寨并用木桩和石料搭建了第二道围墙。
弗鲁斯兰进入石墙后以为万事大吉,心中暗自嘲笑温特家青年们也不过如此,直到看到第二道紧闭大门的围墙。
“弗鲁斯兰大人此行所为何事?”格兰特略带嘲弄地问,他早已先一步到了第二道墙上。“我刚才就想问您,是什么时候背弃了公爵弃暗投明的。”
弗鲁斯兰猛地一愣,还不等他硬着头皮狡辩,格兰特就沉下脸来厉声道:“若是识相就立刻拱手而降,免得利刃见红。”
弗鲁斯兰发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后没有选择投降而是孤注一掷希望攻占入口,困兽之斗往往最为凶猛,尽管格兰特占据优势也难以轻松消灭这股敌人,他们的把信念寄托在外围的友军能够两面夹击将自己解救出来。
交战的声音就是最明确的信号,兰伯特和谷登堡公爵从两个方向发起进攻,这便是方才威廉所见所闻的更真切的面目。
死亡的寒意让每一个人都紧绷身体,连弥漫都雾气也凝结成山川草木的泪水,这些清泪又随即被染成血色,战场也终于从帷幕后走出来即将露出它可怕的面容。
解决了弗鲁斯兰所部后内维尔让自己的兄弟留守堡垒抵挡谷登堡的大军,他自己则亲自率领精锐前去迎战兰伯特,曾经在比武场上失去的年轻的巨熊誓要在战场上夺回。双方刚一相遇,内维尔便便倾尽权利向叛军阵线中部杀去,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盾牌上,他渴望找到兰伯特两人来一次真正的决一死战。
即使是长久以来被誉为军中模范的伯爵的亲军在这样的打击下也不得不后退,他们努力维持阵线且战且退,整个方阵好似一人,但这是只有他们才能做到的,其余附逆的军队看到阵线中央被打退都以为大势已去胜负将分,立时军心大乱即使还没有受到猛烈的攻击也纷纷一触即退几欲先走,生怕自己会成为给别人殿后的倒霉蛋。
如此一来本来还有回旋余地的战斗真的成了大势已去,兰伯特知道自己最依仗的军队不能被过多消耗,于是他果断下令自己的亲兵立刻撤退,他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亲兵立刻尽力脱战迅速有序的后退,但其他的队伍则从撤退变成了溃退,他们的将领难以约束已经崩溃的军队,这些仆从军队的混乱使得他们给内维尔的军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就好像一片泥沼拖慢了追击的步伐,最先想要逃跑的人成了殿后的人,在这种掩护下兰伯特成功地撤回自己的营地。
此时河水已经结冰如同深冬,海伦的父亲率领兵马冲过冰面,岸边的叛军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组织抵抗。兰伯特听到这个消息后血管暴起面色铁青,这时他要么立刻借助营垒组织防御等待迎接勤王军队的两面夹击,要么抛弃所有同盟者立刻撤退,接下来他将因为背信弃义孤立无援,如果不能出现转机的话。
“只要埃莉诺公主在我们手上,事情就有转机,现在必须要保存自己的军队。”伯爵夫人毫不犹豫地对兰伯特说,“不能犹豫了,我们不可能在刚刚败退后立刻重整旗鼓迎击强敌。”
兰伯特稍加思索同意了夫人的看法,伯爵的军队迅速撤退,把只带走了俘虏其余掠夺而来的战利品则悉数留下,他们彻底抛弃的其他的盟友急行军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后才停下来。
来兰伯特和自己的夫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伯爵夫人说:“现在我们若是孤军奋战难以应付女王的军队,现在必须和我的兄长汇合。”
“新败城下又背弃盟友,恐怕一路上不会有太多人笑脸相迎。”伯爵面无表情地回答。
“要求亲王用船只把我们送过去,埃莉诺公主在我们手上,他只能答应我们的要求。”
听完夫人的话伯爵突然大笑起来,多琳夫人甚至因为绝境让他癫狂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伯爵戏谑地回答,“您应当想到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即便是西境的领主若是群起而攻之也能打败我们。至于埃莉诺公主,这可不是王室领地,亲王家族不是只有亲王一个人,不满这位殿下能得到整个亲王领地作为嫁妆的大有人在:起兵勤王是大功一件,公主不幸死于乱军之中怪不得诸多亲贵,少了这个独女还可以从家族领地里分一杯羹,如此看来那位殿下非但不是我们的盾牌,反而树大招风。”
“这我也知道,事已至此难不成就坐以待毙吗?”夫人对伯爵的讽刺十分不满,提高了声音反问道。
“我说您说的好,就好在别人也必定这么想。”兰伯特说,“现在既要让敌人觉得如自己所想,又要反其道而行之。”接着兰伯特下令全军向海滨亲王的领地前进一路上大张旗鼓,沿路的人没得到叛军战败的消息还以为他们已经攻破王城剑指西境了,这使得兰伯特一路上没有收到过多阻挡,到了即将进入亲王领地时兰伯特分出百余死士,让他们携带旌旗接着往西要营造出上千人的声势来。兰伯特则带领余下主力藏入深山。
在维茨城下王室军队毫不留情地席卷了整个原野,南特爵士迅速地迂回到叛军身后,成为堵住河道的渔网,内维尔率领主力大军势不可挡地击溃一切的抵抗者,双方配合的天衣无缝,在兰伯特之后没有任何人还能侥幸使自己的军队没有溃散地撤出战场,战火猛烈地燃烧了五天,起初还称得上战斗,到最后的两天或许用围猎更适合形容发生的事:甚至结成军阵寻找敌人进行战斗都不再必要了,步兵被布置在关键的道路和关隘,骑士和贵族们则十数成群搜索袭掠完全溃散的叛军。绿意盎然的草地和田野被染成黑紫色,天空飞过铺天盖地的乌鸦随时随地都能大快朵颐;近百名本地古老家族的贵胄或世家子弟沦为俘虏,命丧战场不知所踪的人则更多。
维纳斯大喜过望,谁能想到今天由鱼肉变为刀俎了呢,许多家族自帝国建立之前就占据的土地因为家族领袖战死或被俘主要的力量也被消灭而被女王没收,其他的都被要求支付高额赎金。对于有功之臣自然也少不了封赏,或许对此最为祈盼的就是海伦了,她盼着女王赐给贝尔薇娅领地,好让两个人能够成婚。
但没想到贝尔薇娅却拒绝了赏赐,尽管那是一处相当富庶的领地,因为她觉得女王由于过度欣喜没有表现出与身份相匹配的冷静,便借此机会委婉地劝解女王。
“陛下虽然仁慈地赐予我领地,慷慨地答应见证我与我的挚爱的婚姻,但请恕我暂时不能接受这好意。”
“我的骑士,这是您应得的,难道是您有什么不满?”婉拒君主的封赏本就是怪事而这次还与自己好友的终身大事有关维纳斯立刻追问。
贝尔薇娅回答说:“并非是我过度狂妄,觊觎不属于我的财富;也不是由于过分谦卑沽名钓誉,我深知过度的情感与身份不符。只是关于我的婚姻,先前就已经蒙受过一分殊荣,埃莉诺公主答应为我主持婚礼,现在她还面临着许多难以想象的危险没有被解救,我怎么能爽约呢?”
女王听出了贝尔薇娅的弦外之音便说:“说起来封地授爵也是大事,不能随便改易,现在正是您建功立业的好时节,推迟些时日也无妨,免得因为您屡立新功还要频繁改变领地。”
随后女王命令南特爵士率领自己的军队和一部分返回的王室军队去追击兰伯特,并且还授予他权利以女王的名义一路上召集王冠领地的骑士;内维尔则稍事休整重新东出关隘追击谷登堡公爵。军中上下都得到了赏赐士气高涨纷纷摩拳擦掌盼望着新的战功,若说得上小有不满,大概就是海伦小姐了,本以为水到渠成的婚事现在又要拖延免不得有些消沉,她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反对,但贝尔薇娅哪能不看在眼中,女王刚刚让人们各自散去,贝尔薇娅就去追赶海伦。
“等明天我就去找维纳斯,让她准许我随您一同出征。”海伦半是气话半认真地先声夺人,贝尔薇娅想要牵手都被她拒绝了。
推辞封赏的事没有和海伦提前商量确实是自己不对,但贝尔薇娅觉得自己也有充分的理由就说:“可女王确实需要劝谏,如今逆贼狼狈为奸,哪是只顾私情的时候呢?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难道我就不识大体么?”海伦的语调冷了些,如果别人的愤怒是火那她的愤怒就是寒冰。
“请不要这样想,可公主殿下曾经慷慨地祝福我们,她还是您的朋友还是给我机会的人……”贝尔薇娅急于辩解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但愿您不是想到受了公主的赏识前途无量就想为自己的将来保留更多选择。”海伦知道自己的恋人并非趋炎附势朝秦暮楚之辈,可一时恼火也就脱口而出了,刚说出口她就后悔自己的莽撞可也不愿立刻退让。
一根冰山上最冷的冰锥就这样狠狠地刺向女骑士的心。
贝尔薇娅委屈又恼怒以至于额头冒汗,她加重语气说:“没想到我在您眼中竟如此卑劣下流,我不得不把这当做羞辱!并且,我也想不到您竟然是如此刻薄的人,竟然平白无故污蔑清白的恋人!”她的眼中因气恼伤心闪烁起泪花脸颊微微抽搐紧咬牙关才没有落泪。
两个人各自把脸扭向另一边,谁心里都后悔失言但谁也不肯先让步,只在沉默中继续走着。
拐过一个弯后,迎面走过来气势汹汹的内维尔,他满身酒气粗重地喘息着,目眦欲裂头发根根像钢针似的竖起,真好像山林里张牙舞爪的狂怒黑熊站在人前。今天他才知道海伦和贝尔薇娅定下婚约,而他自己早就暗中把海伦当做意中人,于是他便要向贝尔薇娅提出挑战。
“你这个野丫头,从哪里蹦出来就要偷走我的海伦小姐,你到底怎么勾引了她?如果你还不准备知难而退的话就接受我的挑战,我们用剑来决定谁能拥有她!”内维尔狂妄地说。
“内维尔先生!我绝不允许您这样说,您到底怎么回事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海伦立刻严词叱责内维尔。
当海伦说话时贝尔薇娅已经闪到前面将海伦护在身后,尽管女骑士虽然身上只穿着罩袍武器也只有一柄礼仪性的佩剑,但她毫不胆怯反而义正辞严地说到:“海伦小姐不论如何都是一位有自己思想的淑女,不是任人争抢不能自主的战利品,她的归宿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
女骑士坚定地直视内维尔,停顿了一下后平静但毫无让步可能地说:“至于您,鲁莽地先生,既然您向我发起挑战,那我当然乐意让自己多一个手下败将,更重要的是维护海伦小姐的自由。”说罢又回头望向海伦,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愿。
这个眼神直接穿过明亮的心灵之窗击中最柔软多情的地带。海伦一瞬间呼吸变得急促,她扶住一旁的树对贝尔薇娅说:“那我的骑士…就请你为我而战吧。”
这景象让内维尔更加暴跳如雷,他抽出剑吼叫着:“快接受我的挑战,渎神的家伙!”
贝尔薇娅也不示弱,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持剑指向对手,昂首而立沉着冷静地观察着内维尔的一举一动。双方都死死盯着对方,哪怕短短一瞬的破绽也绝不会放过。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顺着道路传来格兰特的声音,他带着几个侍从跑来,准备决斗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望去,等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过了好一会才能开口,他赶忙一面让侍从拉开自家兄长,一面赔礼道歉:“家兄刚刚喝了酒又被损友挑拨,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大家本非仇敌还是应当以和为贵,现在正是同仇敌忾之时,请您千万不要计较。”
内维尔被两个侍从架到一旁,起初还叫嚣,走出去几步后便醉倒昏睡在路边的草地上,让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既是如此我同意您将您的兄长带走,明事理的人不应当和醉汉动手。”贝尔薇娅顿理顺气息平心静气地接着说,“但覆水难收,令兄已经说出了任何一位出身名门的人都绝不能置若罔闻,既然今日不能一决胜负,那改日也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比试一番。”
眼看贝尔薇娅收起剑,格兰特松了一口气,平时内维尔好勇斗狠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现在多事之秋再与同盟横生间隙未免有损家族的威望,但又听到她补充的话顿时面露难色,但事已至此无法过分退让便不卑不亢地答应下来,他代替兄长做主等战争结束后两个人再为自己的荣誉而战。
这绝非愉快的插曲让海伦和贝尔薇娅之间的氛围缓和下来,格兰特几人离开后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阵,海伦好像是想趁她不注意似的抓住,骑士虽没有拒绝但也未像往常那般紧握回应,海伦觉得心一下子没了底好像悬在半空无依无靠,一直到分别两人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最后当两人回望时目光撞在一起,虽是无言心中种种也瞒不住心有灵犀的恋人。
就在那么一瞬间,海伦多么想冲过去紧紧拥抱骑士吻去泪花;贝尔薇娅多么想抓住恋人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只有比开春的浮冰还脆弱,比新纺的细纱还单薄的障碍在两人中间,可终究是确有一层隔阂了。事后两人谁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为何能狠下心就那样没有留下一词一句便分别了。
一路上海伦都沉浸在悲伤的麻木中,而每走一步心头的压抑就增添一份,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决堤般的悲痛就彻底淹没了海伦,她扑在床上地痛哭,眼泪并非是从眼中流出,而是从心中攥出来的。起初是那种完全沉默地几乎连呼吸都阻绝了地哭泣,随后她抽噎着喃喃地埋怨骑士,但嘴上虽然怨贝尔薇娅实际上在心中确千倍万倍地怨着自己,怨自己刻薄,怨自己任性,怨自己不够勇敢,直到疲惫让她沉沉睡去。
贝尔薇娅心中也不好受,她垂泪不像海伦那样多,由于马上就要随南特爵士追击叛军繁杂的准备让她不得不从中分神,即便这样,她一开口就要咏出哀婉的诗歌,任谁听到了都要悲叹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