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所见,是无尽的淡蓝色迷雾。
向前,向前,向前……
心中的恐惧不断地催促自己向前飞奔,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伴随恐怖的嘶吼,在死命追逐着我。
然而回头望去,身后除去诡异的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后面有可怕的怪物,还是单单只有水雾。
正因为无法探知,才会感到害怕。
我的名字是岛村,是一位普通的上班族。
只是因为下班后懒得做完饭,打算出去吃而已,为什么就让我这么一个普通人,碰到这种可怕的事?
难道这是在惩罚我的懒惰?
开什么玩笑!
脚下突然踩空,我从山坡上翻滚而下,却也借此成功逃离这片可怕的迷雾。
痛痛痛……
我从至少有五米高的斜坡上滚落下来,如果不是被大片柔软的青草接住,现在可能就不会只有全身酸痛那么简单。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眼前还是雾气,却淡上很多,至少能看清不远前的零零星星建筑物,它们整体都不高,像是一间间的农舍。
这是在乡下?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原来正身处于一片长毛杂草的农田之中。放眼望去,所有农舍中没有一点灯光,也没有任何烟火气,这是一座已经荒废的村庄……
曾经看过荒村类恐怖电影,毛骨悚然的画面从记忆中涌现,在这等环境氛围中,我被吓得汗毛倒立。
我记得自己是在便利店门口纠结买便当还是泡面时,忽然失去意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在迷雾中行走。
这种记忆断层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今天我并没有酗酒,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右脚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从那种地方滚下来,果然还是免不了受伤。
身处看似深山老林的地方,旁边是荒废已久,空无一人的村庄,脚踝扭伤,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
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妙的情况。
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搞不好我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而且,还是那种腐烂成白骨都不一定会被人发现的死法。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瘫倒在绿草堆上,露水浸湿我的外套,随着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渗透,体温在慢慢下降。
在饿死之前,应该会先被冻死。
我想吃拉面。
多放些辣子与醋,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面,最后一口气喝完热汤,那种感觉……
胃兄弟传来疯狂的抗议,我差点没忍住干呕起来。
如果没有犹豫晚饭吃什么,而是直接选择拉面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家里呼呼大睡吧。
我害怕死亡。
今年二十八岁,工作数年,没升过职,没涨过薪水,更没有为公司做出过什么大贡献大业绩。
一个人住,还没结婚,甚至从来都没谈过恋爱。
生活平淡得可以一眼看穿未来。
如果要平淡画上句号,我希望是因不平凡的故事出现而终结,而不是就这样直接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暮色很快将近,夜空云雾弥漫,没看见月亮和星星,我所在的地方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不远处还有不知名生物低沉的嘶吼声。
来不及感到恐惧,我摸黑寻着村庄的轮廓,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去。
无人的荒村固然可怕,但那些身为死物的砖墙不会突然变成吃人的怪物将我吞吃掉,它们至少能够为我提供一个暂时可以遮风,可以依靠的地方。
饥饿,寒冷,对黑暗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的神经。
瞪大双眼紧盯着眼前的黑暗,一刻不敢松懈。
我也没有办法放松,害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没法醒过来。
比起还未知的死亡威胁,对当前黑暗的恐惧开始一点一点占据我的大脑。
本能地害怕黑暗,我是那种晚上睡觉都要开一盏小夜灯的人。
如果是在梦境,请不要再折磨我,我已经快无法承受。
因为寒冷,我的身体从内而外开始颤抖,双齿碰撞的颤音不停地在脑中回响。
我有抽烟的习惯,本应该随身携带打火机和香烟,只是因为[既然要出门,就去便利店买新的]这个念头,阴差阳错的没有把这些东西都带出来。
如果现在能有一堆篝火,我至少不会被冻死,也能降低被野兽袭击的可能性。
只不过就算能熬过今夜,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爬上之前让我摔下来的那个斜坡,再回到那边诡异的蓝色迷雾之中吗?
在完全摸不清方向的迷糊中,单纯凭感觉往回走的话,我怀疑自己会走入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
说起那边迷雾,我想起某个漫画。
漫画中有一片粉红色的迷雾,进入之后能够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哪怕是另一颗星球都可以。
可那只是漫画。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回忆起自己还没谈过恋爱,还未遇见过自己喜欢的人,怎能甘心。
蜷缩在两座农舍间的墙根,我强迫自己运作起快要冻僵的大脑,思考着能够从这鬼地方逃出生天的办法。
不妙……
由于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和诡异,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既不知道身处何地,也无法辨明正确的方向,更不会有人前来救援。
口袋里除去一只满是纸币的钱包外,什么都没有。
厚厚的一叠大钞。
哦……原来我还有这么多钱。
事到如今,钱再多还有什么用。
甚至都没法用来当柴烧。
大脑突然间传来熟悉的眩晕感,眼前的黑暗都开始变得模糊。
噢……
在便利店门口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突然感到眩晕,紧接着马上就会失去意识。
相同的事情又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醒来,已经天亮。
果然,还是在原地。
还是在这鬼地方。
我为什么还在期待,醒来后能够回到那个熟悉的便利店门口,身后是车来车往地街道。
冬日里懒洋洋的太阳,有一点温度,但不够暖和。
恐惧、寒冷与焦虑莫名消散,就连最折磨我的饥饿感也不翼而飞。
无法解释,无法理解。
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白天的村庄没有夜晚看上去那么可怕,我打算挨家挨户进去看看,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可以,最好能搞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
村庄看起来荒废已久,长满青苔与杂草的石头小路走起来相当费劲,既要先小心踩到青苔滑倒,又要提防着随时都会从杂草中窜出来吓我一跳的昆虫和小动物。
惊吓之余,我开始对这座小小村庄的过去感到好奇。
房屋都是用石块垒砌而成,经过风雨的摧残,大部分都已经坍塌,只有一些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大建筑依旧屹立在这片荒地之上。
抚摸石块,手指触感冰凉湿滑,它们安静地躺在这里,至少已有百年。
尝试想象百年前,这些普通的石块是如何被人精心挑选后,砌入墙中为主人遮风挡雨。
大部分倒塌的房屋里面与外边的小路一样长满杂草,找不到任何能够拿来使用的东西,那些家具不知早已烂成渣滓,还是原来的主人在撤离时全都打包一起搬走。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只是身处于这座经历过时间沉淀的古村之中,我很难控制自己发散的思维,不去想象它们过去的样子。
其中一座看起来比较结实,还未倒塌的石屋里侧,有张石头垒砌起来的大床。
我摸着下巴思考,这间石屋的门窗虽然已经腐蚀殆尽,不过墙体倒还结实,里边也挺干燥。
在这里睡觉至少不用担心石头墙会突然倒下来把自己砸死。
如果不得不在这里多待上几天,这间屋子可以作为临时过夜的地方,只需要用碎石把漏风的门窗堵住就行。
在门口堆几块小石头作为记号后,我继续沿着小石头路往村庄的最深处走去。
路的尽头,是宽大的山洞,洞内有一座神社。
真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比起刚刚那个石屋要强上好几倍。
山洞并不深,刚好可以保护神社不受风吹雨打,这座小小的建筑才能完好的保存下来。里面很干燥,看得出以前住在这里的村名很重视这座神社。
麻绳上金闪闪的铃铛还能随风摆动,发出轻微但依旧清脆的声响。
轻轻跃起,把那个铃铛摘下,入手却感到异常的沉重。经过仔细辨认,我惊奇地发现,这、这玩意儿……竟然是纯金做的!
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抽什么风,会把铃铛摘下来。当意识到这玩意儿是纯金打造时,我吓得连忙把铃铛放在神龛上面,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你在干什么?』
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鬼地方还会出现第二个人,所以当听到清晰的女声出现在背后时,我差点被吓得半死。
「对、对不起!」
慌慌张张地转身向传来声音的鞠躬道歉,如果被人误认为我打算偷走这只纯金的铃铛,那真的相当不妙。
『为什么要道歉呢?』
「啊……」
身穿红白色巫女服的女孩,她就那样凭空出现一般,站在我面前。
不可能有人会大白天跑到诡异的地方玩cosplay,那么我眼前这个可疑的女孩,很有可能不是人。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女孩面前。
低头看到女孩在阳光下的影子,我愣了一下,再抬头,正好撞上女孩好奇的目光。
清澈深邃的双瞳告诉我,它们的主人一个活生生的女孩。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歪头,好像在努力地思索什么。
我不敢移动半步,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她的答案。
『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哈?」
「你的名字是什么?家住在哪里?爸妈的联系方式?」
『不知道。』
「……」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麻烦起来,不仅只有我自己困在这里,现在又多了一名不知来历,疑似患有失忆症的奇怪女孩。
『可以带我去外面的世界吗?』
「哈?!」
『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
「不、不是……」
我有点郁闷,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如你所见,我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嗯……我可能知道出去的路。』
「啊?」
「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想起来。』
「……」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机会可以离开。
『走吧。』
怪女孩向我伸出手掌,十秒后我才反应过来,她是要牵引我离开这里。
接触到女孩手掌的一瞬间,我只记得女孩的小巧的手掌很柔软,手指纤细,触感却异常冰冷。
下一秒,我再次失去意识。
第一日:泡面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房间的床上,身体绷得笔直,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如同被夹子夹着一般,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抬起。
四肢犹如铅块,动弹不得。
用力挣扎,想要挣开无形的束缚,结果只流得一身冷汗。
天边出现鱼肚白,黑夜迎来破晓。
随着天越来越亮,自我意识逐渐回归身体,我的大脑越来越清晰。
当感觉到手指能弯曲握拳时,我猛地睁开双眼,入眼所见是家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而不再是那片诡谲难辨的天空。
在被窝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痛……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好在此时此刻我正活生生地躺在自家暖和的被窝中。
如此诡异的经历,十有八九只是一场噩梦吧。
刚刚出了不少虚汗,额头上边有汗珠滑落,我伸出手擦拭,却感到些许不对劲。
睡觉时我习惯穿着睡衣,然而现在手臂上光溜溜的,连块布都没有,再回想起刚刚掐自己大腿时的手感……
掀开被子往里一看……
果然,自己什么都没穿,就这么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面。
吓得我手忙脚乱地检查一番自己的身体。还好,除去大腿上被自己掐红的地方,并没有缺少任何零件。
少是没少……
但是我又发现,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另一边却多了一个人,是个女孩,同样赤身躺在我身边。
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我我我我我……
昨夜的记忆一片空白。
难道是我喝醉之后,带着这个陌生女孩回的家吗?
看看我们两人现在的样子,要说没发生什么,连我自己都不信。
完蛋完蛋完蛋……
虽说我们都是女性,只是这个孩子……怎么看都还未成年。
如果现在报警自首,是不是可以减轻量刑?
做好下半辈子可能会在在牢狱之中度过的心理准备后,我哆嗦地伸出手去找手机。
「手机……我的手机在哪里……」
四下寻找手机,却不经意间和某双眼睛四目相对。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那孩子的脸上,她那双清澈深邃的瞳孔,在冬日不算太暖的阳光照耀下,泛着懒洋洋的微波。
她醒了。
我的心脏差点漏跳一整拍。
「你、你好……」
『早上好,岛村姐姐。』
「你……你……」
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断气。
『我叫安达,是……』
来不及听到她后面的话, 我又晕了过去。
真是逊到家,从梦里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晕过去几次。
「给。」
我把冲好热水的泡面盖上递给安达。
「等三分钟,就可以吃了。」
『谢谢。』
安达接过泡面,捧在手心中。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搞得我不敢直视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
「你……」
『我叫安达。』
「噢……安达妹妹,昨天晚上……」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感到头大。
一个房间,两个女性,谁都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喝断片跳脱衣舞吧。
「那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吗?还有父母的联系方式?」
『不记得。』
安达低下头,盯着从泡面碗口飘起的缕缕白烟。
之前因为一直看着我,我没敢直视那道目光。现在趁安达低头的功夫,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她的脸。
安达的脸小巧白净,双眼和漫画中的女孩一样,大得有些惊心动魄,几乎占据整张脸的一半。
我是第二次见到这种硕大的眼睛。
也是因为眼睛,我可以确定安达就是我在梦中荒村遇到的那个女孩。
『还有吗?』
安达吃完自己那份泡面后,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还没冲上热水的面饼。
瞄了一眼她手中的纸桶。
好家伙,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我把自己那份冲上热水,再次递给安达。
「小心烫。」
『嗯,谢谢。』
安达接过第二桶泡面,放在自己面前,盯着桶盖直愣愣地发呆。她的视线中带着急切,如果视线有能量的话,这桶泡面恐怕会当场沸腾起来。
「那个……安、安达,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安达放下第二只空桶,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我看她心情貌似不错,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得到的答案又是摇头,真让人头疼。
「要不我送你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帮忙?」
还是摇头。
她摇摇头倒真是简单。
「那……要不要先和我生活一段时间,等你的记忆有所恢复,再做打算?」
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喂……你好歹考虑几秒钟吧。」
「我可要事先说好,作为一名已经单身二十八年的女性,面对可爱的孩子,就算是同性,我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忍得住,不会向安达出手哦。」
我当然是在吓唬安达,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去派出所。
对未成年少女出手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出来。
「就算被我……呃,那样,安达也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这丫头真是惜字如金啊。
我怀疑她压根就没有搞懂我的意思。
怕不是想赖在我家里吧。
「那、那就这样吧。」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明白,我还是选择向现实妥协。
「欢迎你,安达。」
『谢谢。』
『那个,岛村姐姐……』
安达用右手小拇指点了点那两桶被她吃得精光的泡面,样子有些扭捏。
『这个是什么,很好吃,我还想要。』
我被她那副模样搞得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会有人连泡面都不认识呢。
想起刚刚自己什么都没吃到,就重新拿出两桶与刚刚口味不同的泡面,准备烧水再冲两份。
「这样玩意儿叫泡面,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又简单的东西。」
第二日:JK
到第二天为止,安达穿的只有一件宽大的衬衫,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本人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但是……我好几次因为不经意间看到不该看的部位,或者触碰到而臊得满脸通红。
总之,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好几次想让安达穿着我的旧衣服,一起去商场买新的,然而每次让她出门都搞得跟打仗似的。
我扯着安达的一条腿,她抱着一条床腿。
一个拽不动,另一个又不肯松手。
最后都是以我惨败告终。
拉扯之下又弄坏好几件衬衫。
我是真没想到,这孩子的脾气竟然那么倔,哪怕是一点点的让步都不肯。
安达就这么光溜溜地披着我最后一件衬衫,蜷缩在床的最里侧。
与安达的相遇就已经匪夷所思,现在暂时同居她又给我摆出这样一副恶劣的态度出来,真的让我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我想过直接把衣服买来给她,又怕衣服的尺寸和款式无法让这个挑剔的小妮子满意。
还是太草率了。
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这么早就要开始担任类似母亲的角色。
把压箱底的衣服都倒腾出来,终于找到一套已经洗得发白的高中制服。穿着这身再套上我的外衣,安达应该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抵触心理吧。
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制服放在安达面前。
「可以吗?」
安达用食指戳戳制服,两分钟后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的年龄也就十七八岁,身材稍微偏瘦一些,穿下这套制服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倒是偶尔也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啊,不买好足够的日用品和衣服,后面的生活可是会很艰难的。」
『嗯。』
『晚上,和你。』
我向安达抱怨,得到的回答却不足八个字,惜字如金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大多数时候,安达是直板板地躺在床上,也不闭眼休息,就张着那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喊她的名字,一至三分钟后才能得到回应。
等躺累了,安达就会坐起来,让我帮忙打开电视,也不挑节目,放到哪个台就看哪个。
安达不会用电视遥控,无论我怎么教,她都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我问她学会了没,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摇头。
失忆的人,都是她这个样子吗?
那还真是相当麻烦。
制服穿在安达身上还算合身,除去胸部那里尺寸偏大外都还好。
我看到安达捏着裙摆,在宽大的更衣镜前左右摇摆,欣赏自己的身姿。原本空洞深邃的双眸中,有一丝七彩的光一闪而过。
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女孩,拥有我身上早已失去的青春与活力。
回想起自己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参加工作,将近十年的打拼下来,钱没存下来多少,曾拥有的青春活力在一日复一日的麻木中逐渐消磨殆尽。
更衣镜的角落反映着我的脑袋,能看到自己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没有化妆的脸惨白异常。
遇到安达之前,我已经经历过连续一礼拜的夜班折磨。
要不趁现在还有存款,不如带上安达去旅旅游,放松一下心情。
当然还得看那家伙的脸色,如果她哪都不想去,所有想法都是白搭。
「安达想不想去上学,做一个真正的JK?」
『J……K?』
安达歪着小脑袋,双眼中带着疑惑和好奇。
我发现她瞳孔中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空洞,随着时间推移和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她好奇地看着我。
我对安达的身世来历也感到愈发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没吃过泡面,完全不懂,更学不会电视遥控机的使用方法,也不知道JK是什么意思。
「JK就是女高中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活力的生物。」
安达的大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
『不去,我想和岛村姐姐待在一起。』
第三日:甜甜圈
安达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爱笑。
昨晚给安达买了很多东西,新的洗漱用品,新的内衣内裤,还有好多好看的冬衣,零食以及好几桶泡面。
抱着那一大袋子泡面,安达的笑意从未停止。
晚上入睡时又发生了件让我感到万分尴尬的事。
我正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少女漫画。
洗完澡的安达,浑身散发着新买沐浴乳的味道,她脱掉浴巾,就这么光溜溜地往我怀里钻。
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我责令她穿好睡衣再进被窝睡觉。
安达乖乖地穿好新买的天蓝色小熊睡衣,安静地靠着我的肩膀躺在床上。
她的视线落在我手中的漫画上。
准确说,是在漫画中的甜点上面。
漫画中的女高中生在吃到心心念念的点心后,那一脸此生无憾,快要升天的表情,着实夸张过头。
「想吃?」
『嗯。』
又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附近最大的甜品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把漫画扔在一边,准备睡觉。今天购物回来后感到异常疲惫,合上双眼后就难以再睁开。
『好。』
安达在我的耳边轻声回答。
自从搬到这个地方,没少在同事和邻居那里听到过这家号称[最大]的甜品店。我上网查了查,那家店铺的口碑很不错,只是位置距离我家不算近,想要过去还得花点时间。
对甜品,我有一点兴趣,不过并不大。
去探店的想法因为工作一再搁置。
这回倒可以借着安达想吃点心的由头,去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
临近年关,无论是街上的人,还是商家的促销活动,都暴增到一个离谱的程度。
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因为害怕安达会走散,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自己身边。
面对汹涌的人群,连我都害怕得脊背发凉,安达更是戴上卫衣的兜帽,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是个本该围着被炉看电视吃橘子的寒冷天气,我和安达紧靠在一起,战战兢兢地行走在被人群占据的大街上。
等亲眼看到那家所谓[最大]的点心店,难免感觉有些失望。
他们所说的最大,并不是因为这家店铺的占地面积大,而是指他们家做出来的点心个头,比起传统的形状要大上两圈。
点心的配方大多千篇一律,以至于不同店铺做出来的味道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这家的大号点心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腻。
对这些呆头呆脑的点心,我没有太多兴趣,准备买几包吐司片当作早餐。
也是因为人太多,即使安达对着这里所有的点心都感到好奇,她也不敢松开我的手,任由自己去每个柜台前尝试那一点小小的试吃品。
我告诉她,只能吃一种点心。
安达的表情瞬间落入低谷,大眼睛瞪着我,瞳孔中委屈都快要随着泪水溢出眼眶。
看她这副模样,我又心软下来。
「那在店里吃一份,打包两份带回家,怎么样?」
笑意如同春日的樱花,取代刚刚快要溢出的委屈与泪水,在这个女孩脸上绽开。
「一说到吃就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小声嘀咕着,打开钱包付账。
餐盘中是比安达脸还要硕大的巧克力甜甜圈,以及一杯冰咖啡,一杯热牛奶。拿起塑料餐刀,试探地戳了戳比我肚子上泳圈还要厚一点的玩意儿,我发现面包部分做的异常蓬松,再切开一看,面包里面的空洞肉眼可见的大。
难怪看起来这么大一只却比普通甜甜圈贵不了多少钱。
不难理解,如果实打实地做一只比人脸还要大的甜甜圈,这家店恐怕早就破产了。
面包部分的味道很普通,比通常的面包更加松软,带着丝丝的甜味。
巧克力酱应该是用最近非常火的减肥产品——黑巧做的。
没什么甜味,吃起来也就不会感到那么齁。
当我还在细品黑巧克力酱搭配冰咖啡的味道时,安达就已经彻底消灭这只外强中干的甜甜圈。
包括那一杯热牛奶。
到底是安达胃口太大,还是这玩意儿真不经吃?
安达的双眸中有意犹未尽的光芒。
我想答案应该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