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Julie。现在，转到 Gabe，看看这几周——”哔

“——Oxywash！清除顽固污垢！现在打电话即可获得——”哔

“——母狮潜近猎物。她是领地女王，耐心地等待着野猪，然后——”哔

“——把他关进笼子里！Usagi又投出一个右勾拳，Tortoise情势不妙！” Yang把遥控器放到一边，将一碗薯片端到腿上，双脚撑在茶几上。

她更喜欢跆拳道比赛，但是嗯。要么是这种，要么就来回在几十个频道切换看评估路演。嗯……看鬼哭狼嚎的小玩意证明自己值得那堆抵扣金，或者看两个家伙在 MMA 笼子比赛中互殴？

别无他选。

“啊，我在开玩笑吧，我宁愿看两个家伙在笼子里比试，也不要看些没营养的垃圾。” 她想着，往嘴里塞了几片薯片，大声嚼咸点心。

Yang相对安静地看完了这场打斗，唯一的噪音来自电视和她嚼薯片发出的响亮的嘎吱声。当其中一个拳手打得特别狠或踢得特别狠时，她偶尔会发出嘶嘶声或瑟缩一下以表同情。作为一名前自由搏击选手，Yang对内脏受创会多痛有切身体会。

“形势逆转了！！Tortoise卡住了Usagi！！一切都结—— ”电视突然黑屏了，Yang大声发出抗议，向后仰头一看，罪魁祸首还拿着遥控器。

“Pyyrrhaaaaaa，我在看那个啦！”她嘟哝道。Pyrrha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刚关掉电视，她手臂仍向前伸着。

红发女人微微蹙眉，身体前倾，从Yang的腿上抢过那碗剩下的薯片。“我们要去商场和Jaune共进午餐。你怎么还穿着睡衣，Yang？我们十分钟后就要离开，该穿好衣服了。”接着Pyrrha大步走到厨房，大概是为了把薯片藏起来，或者扔掉。Yang总跟她扯不清楚道理。

“呜呜呜，好的妈妈！” Yang又发出几声不正经的怪叫，起身拖着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Yang和Pyrrha早在成为室友之前就已经是朋友了，她们从高中就认识。甚至一起练习跆拳道，但不幸的是，Pyrrha毕业后患上了心脏病，无法继续这项运动。而Yang则将自己的跆拳道水平提升到了下一段位，成为了职业选手。直到突如其来的事故正中要害，导致她失去了右手臂，事实上也迫使她提前退了役。

在脱下她心爱的橙色和黑色睡衣时，Yang从衣柜镜子里看到了黄色金属和黑色碳纤维的假肢。她闷闷不乐地看了眼，然后掏出了一堆但愿是干净的衣服。

她很难承认，即使四年过去了，她仍然在失败中苦苦挣扎。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和最好的朋友做室友。Yang深知，如果没有Pyrrha，她仍会一团糟，因为 Pyrrha能给予耐心和支持。

终于她穿上了牛仔裤，黄色背心和橙色法兰绒长袖，Yang感觉自己这身还算体面，能拿得出去见人。她最后一次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也不完全是一团糟，但她没有花时间打理头发，因为她知道这可能要花上二十分钟，于是取而代之，她抓起那顶有蜜蜂刺绣的黄色无檐小便帽戴到了头上。

“看起来像个刻板的蕾丝边小龙。” Yang想到，接着去客厅和Pyrrha会面。

Pyrrha已经拿着车钥匙在门口等Yang了。“Jaune刚刚打来电话，说他要会晚点到，但会在那儿和我们见面。”

“让我猜猜，你的小情人又睡过头啦？” Yang戴上一副飞行员墨镜，狡黠地笑着回话。

Pyrrha瞥了Yang一眼，打开门，朝她那辆红色的福特探险者走去。“需要我提醒你他是医学预科生吗？本周的期末考试结束后，他就要开始实习了。”

“我敢打赌，等所有事儿结束时，他一定会很高兴/胫骨开裂（to be happy/tibia happy）吧？” Yang跳进副驾驶座，仍然对自己的双关语沾沾自喜。Pyrrha 只是冲她摇了摇头，很快他们就要到商场了，这是每周一次的出游。

“嘿，我希望没有让你们两个等太久！” 走进咖啡厅时，Jaune 满脸笑容，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在Pyrrha 做出深情款款的回应前，Yang却格外戏精地插科打诨起来。她一只手背夸张地放在额前，几乎整个人都笑扑在了桌上。

“终于来了！没有你的陪伴，Pyrrha都要认真考虑把我塞你毛衣里，假装我是她的抱抱玩具熊了！”如此大声的调侃，让其他一些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但Yang毫不在意。Pyrrha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Yang不禁窃笑出声。

Jaune冷哼一声，在Yang对面坐下。“不，她才不会。这就是我送她Peter的原因。”

Peter是两人共度第一个情人节时，Jaune送给Pyrrha的超大泰迪熊玩偶。Yang把这只熊塞进了一件Pumpkin Pete牌的旧T恤里，这是Jaune开玩笑的杰作，但Pyrrha觉得它太可爱了，从那时起这只熊就被称为Peter了。

Yang只是笑了笑，手肘撑在桌上，透过墨镜的边缘看着Jaune。“哦耶？你是说，我给的都是蹩脚的拥抱？我会让你知道我是，最会抱抱的人。” 她对Jaune眨了眨眼睛，为的是更好地观测对方的反应。

Yang难得表露出一种戏谑的自信，她保证这一定程度上是受了Pyrrha的影响。Jaune 模仿Yang的姿势，“对了，那么，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最会抱抱’的？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你提到了你的情感状况，容我引用一下，‘痛苦的单身’。” 他甚至做了一个引号的手势（air quotation），聪明的家伙。

Yang也不甘示弱，坐回了椅子上。“嗯，是，现在算是。但我约会过的女人可比你多得多，Ark先生。” 她双手插胸，满意地说道。

Jaune抿抿嘴唇，点了点头，然后举起双手投降。“好，有道理。好吧，不管怎样，我要去点些吃的，女士们想要什么？” Yang摇摇头，她点的冰香草咖啡已经够她喝了，因为这之前她确实把那些薯片都吃光了。然而，Pyrrha起身跟着她男朋友去收银台排短队了。

看着两人并肩相靠，十指相扣，深情对视，紫丁香的眸子里透露出些微的嫉妒。尽管刚才她夸耀自己阅历丰富，但与眼前这两人在一起时散发出的狂热与爱慕相比，Yang过去的恋情显得微不足道。

Yang伸手拿过她的饮料，不禁想到，为什么她不能和别人那么甜蜜地在一起。接着她注意到，她刚刚试图用右手拿过饮料，应该说，是她的假肢。

她突然莫名地难过起来。‘因为没有人想跟一个被套淘汰的过气选手Yang约会啦，你是个截肢瘸子，只是给人锦上添花的罢了。’她苦涩地想着，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数了十下才吐出。

金发女人啜了一口咖啡，把注意力集中到嘴里的液体上，分解着其中苦甜的味道，以平息她的愤怒。“此外，”她想，“Pyrrha开倒车时撞上了Jaune的自行车，谁都没错，错的不过是一见钟情。”

她感觉妒火正一点点浮出水面，Yang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集中精神。“这会是漫漫漫漫漫长的一天……”Yang疲倦地想着，当朋友们抱着食物和饮料回到餐桌时，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哦哦哦这个呢？《四十九度灰》！” Jaune 举起书给两个女孩看，接着低声用夸张的语气阅读摘要，以免打扰到书店里的其他人。

在他们每周出游即将结束，Jaune最终不得不回去继续学习，而Pyrrha不得不回去工作，即三人分道扬镳之前，总要走一次这种愚蠢的程序。

这是从大概两年前Yang搬入 Pyrrha 家后不久开始的。Pyrrha有时会动用武力把Yang拖到屋外，让她走出去社交，而不是放任金发女人整天闷闷不乐地家里蹲。就好像她怕没有阳光什么的，Yang的头上就会长出蘑菇。无论如何，Yang被拖出家门溜达几次后，他们发现了一家书店。而当时还在为一切心烦意乱的Yang，也不过是想惹恼这对新情侣，于是随便拿了本书，就开始大声朗读摘要，恨不得烦死人。

这惹得所有人发笑，包括Yang。而Jaune，自以为他会更有趣，便拿起另一本书，干了同样的事儿。

此后这变成了一种游戏。看看谁能找到最俗气、听起来最糟糕的书名，以及封面看起来最诡异的书，而且要尽可能用讨人厌的方式阅读摘要。如果摘要最后和标题或封面一样糟糕，甚至更糟，就得到一分。得分最高的人下次出来玩的时候不用付咖啡钱。

Jaune读完后，Yang一脸嫌弃。“开玩笑？这就是现在所谓的“情色小言”？我读的同人小说都比那个好！” Yang转向Pyrrha，脸上还挂着嫌弃的表情。“能得分吗这？”

红发女人点了点头，她也被这书的描述搞得有点混乱。“绝对值一分。”

把书放回书架的时候，Jaune发出了兴奋的叫声，难得他赢得这么彻底。不过只是Yang把丢分归咎于她之前对这种小说的负面看法。

继续往下个走道前进，当他们快到后墙时，Pyrrha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她冲了两步，走到标注有“本地作家”的分区，大概是书店最小的分区了，只占了她手臂长度的两个架子。Yang看见展览架上的作家名如此之多，十分惊讶，但却对其兴趣缺缺。

然而，Pyrrha挑选的那本书，与其他一些相比，封面看起来很普通。没有矮胖的男人抱着痴情的女人，也没有持枪的亡命之徒寻找救赎这类封图，很可能只是一张PS过的拿铁照片。但是，与那些随处可见的玫瑰花结或心形纹饰不同，这封面上有张兔子脸。

“嗯，‘One Coffee Of The Day’？对我而言，听上去很简单。” Jaune注视着他女朋友的肩膀评价道。

Yang站在Pyrrha的对面。“是的？好吧，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姑娘挑些俗气的书给你，你又怎么会赢呢？” Yang双手叉腰打趣道。Pyrrha却转身用书拍了拍Yang的肩膀。

“嘿，我正好喜欢这个作者！我在小说分区没看到她的书时，还真的很担心。我从没想过她是本地作家。” Pyrrha 盯着这本书时，看上去真的很兴奋。“另外，我还没看过这本。”

Yang挑眉，无声的问了Jaune一句，但他也只是耸了耸肩，同样一头雾水。“Soooo，你是要阅读摘要,还是要 Jauney-boy 和我上吊？” Yang问道。这一次她交叉双臂，期待地看着另一个女人。

Pyrrha 一时间陷入了矛盾，好像她不想让她最喜欢的一位作家同其他数不清的作家一起受到嘲笑。但最后，她清了清嗓子，拿起书开始读了起来。

“来认识认识Velveteen，她早上是一名大学生，晚上是一位咖啡师，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弗纳人。她的工作不全然是易于完成的指令，也不仅仅是笑迎顾客，但这些足以让她的日常生活维持在轻松的状态。

直到一个穿着时髦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她的咖啡厅，满眼只装着她。

她可以调制带咖啡因的混合物，比如120度的热拿铁，加上1％的热牛奶和2％的奶泡。但是，这个迷人的女人，充满了暗示性的微笑和调情的话语，会比 Velveteen 更擅长讨价还价吗？” Pyrrha读完摘要，脸上露出微笑。

“嗯，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个作者了。浪漫言情真是你的风格Pyrrha。” Yang翻了个白眼强调道。另一个女人只是又用书拍了她一下。“喂！就这种，今天都第十次了！Jaune，她就是这么欺负你的吗？”

然而，另一个金发男孩却只是对她拼命忍笑。“没有，只有你，Yang。”

Pyrrha拿书指着Yang。“等你有女朋友就懂了。然后我们看看谁才是无可救药的情痴。” 说完，Pyrrha拿着书转身就走，继续翻阅书店过道上的书去了。

Pyrrha最后还是在他们离开书店前买下了那本书。好吧，理论上是Jaune买的。他不停地用小狗狗眼看着Pyrrha，直到她心软下来，允许他买书送她。Yang自然对此深表悲痛，因为Pyrrha对她男朋友的任性毫无招架之力。当然，这又招致了一记耳光。

这之后，Jaune因为要准备第二天的课程，便离开了。于是姑娘们就回家去了。

Yang装模作样地冲进前门，把她的无檐小便帽和太阳镜扔到附近的柜台上。“终于到家了，甜蜜的家！我希望你不会再打算把我拖出家门，因为这裤子要脱掉了！”甚至在回房间之前，她对着Pyrrha比了手指枪，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制止了她。

转身，从朋友的神情来看，金发女人明白她不会喜欢接下来的谈话，因为 Pyrrha 摆出了她那张“妈妈”脸。Yang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要说什么，能不能稍等一下？”

Pyrrha摇摇头。“不行。因为我看出有些事情一直困扰着你。Yang，有事儿困扰着你。不要试图和我争辩。”当Yang张嘴要争论时，她补充道，有些生气地交叉起双臂。

就这样互相对视了片刻，Yang举手投降。“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Pyrrha。”

“我不用你告诉我任何事情。听我说就是了。” Pyrrha靠在柜台上，Yang 的无檐小便帽在那上面。“从我们吃午饭开始，你就一直心情不好。直觉告诉我，那是因为在我们见面后，你和Jaune聊的事儿让你郁闷了。我没说错吧？”

“也许吧。” Yang盯着自己的脚，咬着自己的内脸颊，简短地答道。她还能说什么呢？‘你是对的。你和你男朋友让我偷偷嫉妒了，因为没有人愿意和像我这样的人约会，因为我很脆弱和颓废？’金发女人能感觉到她的怒火又开始沸腾了。她反而咬了咬舌头。

Pyrrha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Yang，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毁灭性的。当我患上心脏病的时候，也是如此。但是你把自己隔离于世太久了，我很担心你。” Yang知道她的朋友只是坦诚相言，但这并没有缓和金发女人的怒火。

‘与世隔绝？倒更像是逃避。逃避耻辱。可惜……都是愚蠢的媒体以及它们愚蠢的毛病搞出来的。”Yang气愤地想到。

几分钟过去了，谁也没有说话，面面相觑，仿佛要让对方继续说下去。气氛紧张到了Yang想要尖叫的地步，但Pyrrha率先移开了视线，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Yang，我觉得多出门对你有好处。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出去逛逛，而不是非要到我们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或者家里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拉着你一起出门。”

“我凭什么要这样？” Yang忍不住低声问道，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她能感觉到自己握紧的拳头开始颤抖。

Pyrrha 站在柜台旁边。“因为已经四年了，这是一点，Yang。其次，我很惊讶你竟然躲了这么久，甚至都没想过回去。我的意思是，回到高中，你公开出柜而所有人都试图疏远你，试图让你感觉自己的性取向是错误的时候。但你只是耸耸肩，继续你的生活，就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能阻止你现在的生活继续往前，那么是什么阻碍了你继续前进呢？”

Yang一愣。

“这与出柜不同，Pyrrha。我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我的一部分已经消失了，它永远不会回来。拥有一副精致的假肢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如果真的会改变什么，那就是它会不断提醒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Yang快要大喊大叫了。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 Pyrrha，我很感谢你。但我，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或者至少我不喜欢它。妈的，我——我不知道了。” 泪水开始聚集在她的眼角。她讨厌这种，这种软弱的感觉，她真的很讨厌。

Pyrrha默默地走近Yang并拥抱了她，金发女人本能地用哽咽的啜泣回应了拥抱。“我只想恢复正常，Pyrrha。” 她承认，她的眼泪终于开始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知道，Yang。我知道。但‘正常’与否在于你自己的判断。但向我保证，你至少会尝试变得更善于交际。这就是我的要求。” Pyrrha 平静地说，感觉到她的朋友在她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她们就这样站了几分钟，一直抱到Yang的眼泪都干了。分开时，Pyrrha一脸关切地看着Yang沉默地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一天的情绪已经耗尽，金发女人就穿着衣服爬到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