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渺小》中有这样的歌词：一朵玫瑰被刺围绕，也许它也渴望拥抱。
但即使渴望着拥抱，谁又能有勇气与关心，来拥抱这枝可能带来危险的玫瑰呢。不过，我也没有玫瑰那么鲜艳与美丽就是了。
就像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一般，如果放着她不管，是否会将遇到我的事情说出去呢，即使可能不会有人相信她，但总会还是有些担忧。
而此时阿塔莉放开了我，终于再也无法凭借她薄纱幽灵似的长裙，以及冻的让她全身蜷缩在一起的低温来支撑想要握紧我的愿望，不停的抖动，抖动。
“所以你要来我家吗。”
我又重复了一遍。
寒风中的阿塔莉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第一次说的这句话，大概因为现在她的本能不得不让她只能思考如何不被冻住了吧。
“刚才是说，可以去你的家里吗？”
“嗯，因为我看你在这里就像看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虽说你没有火柴就是了。”
“要去，我要去！”
阿塔莉凭着随时会被掐灭的毅力，又伴随着颤抖，很不自然的站了起来，非常艰难的一摇一晃想向我靠拢，伸出被冻的冰冷的双手想要再次抓住我，而她的身体，此时却忽然像失去知觉一般向前扑了下去。
......
一股非常浓郁的人类女孩的味道弥漫在我的胸前。
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双手不自觉的接住了这位快要倒下去的阿塔莉，抱在了我和周围一样冰冷怀中，皮肤的体温已经完全和我一样冰冷了。
苍白如雪的的长发散在我的手上，同时也遮住了她的脸，仔细看看，能让人觉得白的有些不可思议。
阿塔莉没有一下子能缓过来，身体已经很虚弱的她，就这样静静的靠在我的两臂，以及胸前围成的环闭空间之中。
“诶......哦。”
“谢谢。”
大概三十秒过后，阿塔莉终于意识稍微清醒一些，颤颤的说出了话，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微在笑，应该是在感谢我接住了她吧。
“让你现在的状态回去对你会很危险。”
我对她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决定将自己模仿周围为适应季节气候而穿上的外套脱掉，交给她穿了上去，明明才到初春，为什么这个人却会傻傻的穿着如此单薄。
“那你......”
“吸血鬼是没有体温的。”
阿塔莉接过我的衣服后，非常迅速的套在了身上，果然她也明白自己穿的根本不多。
抱紧自己，待她自己感觉温度稍微提升一些之后，用稍微没有之前那么颤抖的声音又对我继续聊了起来。
“哇——原来你真的是吸血鬼呀！”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人类这样叫我们。”
“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
“......”
“那......vampire？”
“不都一样吗。”
“嘿嘿。”
阿塔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满足的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不过，真的谢谢你。”
“好点了就准备出发。”
我没有打算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因为今晚相比往日按时到家，已经晚了大概一个小时了，况且她的脑袋似乎还有被低温冻出的星星在旋转着，继续说下去，可能凌晨也到不了家。
我并不知道对于人类来讲她的体重算不算重，她也没有一下子察觉到这一对我而言迅速又轻巧的动作，将她像西方电影里王子抱着公主一样，左手支撑她那像冰冷的铁板一样挺直的背，右手架起感触有些柔软的双腿，抱在自己的胸前。
“哦哦！”
“这是要？”
“当然是抱你飞回去了。”
“直接飞回去吗？”
“你以为我们要像幽灵一样在森林里慢慢荡回去吗。”
“有这种猜测啦......”
果然不能让她说太多话，虽然只有四句，我的脑中这样告诉我。
嗯......好在花了些时间回忆飞行，抱她回去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终，我终于如愿，双脚彻彻底底离开了与这片土地的接触，向树木的上方飞去。
“怕吗。”
“好像不怎么怕，明明是第一次这样飞，我却喜欢的不得了呢！”
“不，我是说你不怕我吗。”
“我接下来可是要带你去吸血鬼住的地方哦。”
“这样啊，嗯......”
“直觉！”
“直觉。”
“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是个好人呢！”
好人吗，对于我而言，不，对吸血鬼而言，我认为不杀人的话，便是好人，对人类，应该是不违背法律道德，就算好人吧。她是觉得我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杀她，所以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
心里告诉我还是收回这个想法比较好，总觉得问出去的话，会打开她的话篼，她又会一句接着一句说。
飞在森林的上空，虽然知道自己是不需要呼吸，此时空气的的味道却让我十分沉浸，深深的吸入一次之后，那十分清鲜，带有泥土与草木的味道，渐渐填满了我的身心。
连同今晚无比惬意的，让人迷茫的星空，也紧紧拥抱着这一切。树荫下虫子的旋律，还有风声的伴奏，使我对今晚的事情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吸血鬼小姐。”
“『卡米拉』就好。”
“原来你叫卡米拉呀！”
“所以什么事。”
阿塔莉如同猫咪一般，抬头望了望上方的天空，又接着看向下面，最后将目光投向给了我。
“请问，可以再飞高一点吗？”
“......”
“不行。”
“诶，为什么？”
原本以为她会问出只有我这种吸血鬼才能回答的问题，而她却十分自然的向我提出了这种意料之外的要求。
“还没有习惯高处。”
“什么意思？”
“就是说，太久没有飞了，现在飞太高会很危险。”
不知是出于对她还是对自己的危险，虽然我摔下去也不会死就是了。
“真的吗，不会是卡米拉在恐高吗？”
“才不会。”
『恐高』毫无疑问是畏惧高处的意思。而阿塔莉居然对我使用这样的词语，对于没有感情和痛觉的我来说，哪怕突然从一万米高空坠落，都不会有一丝恐惧与疼痛。而她将这个词套在我身上，是有多么不加思考。
“哦，这样啊。”
阿塔莉终于不再追问，开始安心的将身体倚放在我的手及手臂上，带着微笑，不知眼睛在转向哪里了。
熟悉的景色逐渐出现在面前，在经过飞行了十分钟后，终于抵达了我所在的家的上方，果然还是因为飞行比较省时间吧。
“到了。”
“就是这里吗？”
“嗯。”
阿塔莉瞬间就像被抢走了玩具而失望的小狗一样，环顾，巡视，东张西望，对我的家似乎漏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
“看来和想象的有些差距呢......”
憋掉的的阿塔莉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比出了大概十厘米的距离。
“那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说，既然是吸血鬼......”
“像伯爵城堡那种差不多，的感觉。”
在听到了阿塔莉的说辞后，会让她瞬间跌落的原因也不见怪了。
是的，眼前这个靠着石头与木头修建的，周围只有花草，树木和藤蔓的小房屋，便是我的父亲留给我在这里的住处了。
“那还真的抱歉。”
“没有没有，反而倒是有种阴森的感觉倒也挺符合的。”
“你对吸血鬼的住处印象是从哪来的。”
“嗯......以前在收音机里听过一首叫《威廉古堡》的歌，里面写的是‘藤蔓植物，爬满了伯爵的坟墓，古堡里一片荒芜，长满杂草的泥土。’”
“差不多也符合一半了。”
“另一半就是坟墓与古堡了吧。”
“这个嘛......”
“让你看到如此破烂又穷的房子真是抱歉。”
“不不不，一点也不破啦。”
不过古堡的的话，在老家英国那里，我的爷爷确实有一座，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向她提起就是了。
将门打开之后，我接着拉下了灯的绳子开关，想着首先得要考虑怎么处理她才行。
“喂，你坐啊。”
阿塔莉刚到我家，似乎还没有习惯，像根圆木一样立在门内的地毯上面，不过要是她太随意，我也会不习惯吧。
“谢谢......”
“不过，我的衣服。”
忘记了她现在一身脏兮兮的我，感到自己真是愚蠢，但见她这么有礼貌的情况下，即使坐在了我那廉价的木椅子上，我也不见得会怪她吧。
我示意让她稍微等一下，来到灶房这里，打开了用来储存水的石缸上面覆盖着的，用竹板编成的盖子，观察其中的水位。
“抱歉，你先等一下，我去打点水给你洗个澡。”
“打水是指？”
“就是从井里打水，水缸里刚好不够了。”
“诶？这么麻烦啊，没有水龙头吗？”
“嗯，至少我家是没有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随便你吧。”
于是我又提上空的两桶水桶，朝着屋子漆黑的后面的井走去，阿塔莉也十分不怕黑似的，尾随着我。
十几年的时间，到井的位置已经被我踩出了一条十分明显的白色路带，在晚上的话，即使只是人类，也能凭着肉眼看到该正确行走路线。我们便很快到达了后面。
打开井盖后，我将桶紧紧绑在绳子上，一点点放到井里，接着又迅速甩向水面，这样即使只有一点水渗到桶里，接下来的桶也会慢慢被水填满。
“喔，卡米拉打水真快呢。”
“可能习惯了吧。”
由于我的桶只有两个，所以一次最多只能打两桶水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要填满水缸的话，就是需要花时间来回跑很多次了。
井口周围的泥土，永远是最湿润的。第一轮终于结束，换做是人类，哪怕没有汗水跳出来，身体也会因为耗能而变得像蒸螃蟹那样了吧。
我用双手提好桶后，告诉她可以返回。
“很重吗？”
“我的话没什么感觉。”
对吸血鬼的话，现在把她一起背上也不会觉得重吧。
“我想试一试。”
正当我的思想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她时，左手居然自己将桶递给了她，『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内心对自己问到。
跌跌撞撞的水花，被阿塔莉撒了出来，明明我才刚松手。看来她不但力气不够，连提水的正确姿势也不知道。
为了保持平衡，摇摇晃晃的阿塔莉不得不将桶抱在了自己的胸前，漫无目的的水花又洒在了她的身上。
“没想到这么重啊。”
“给我吧。”
“不用，我能抱回去。”
阿塔莉吃力的说出这些话，走两步就要歇一下，嘴里时不时还发出『噫噫呀呀』的声音，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要形容现在的她，用人类的词语『可笑』是最合适的。
终于到了门口，虽然阿塔莉的那桶几乎被撒掉了一半。
“呜，卡米拉，只是抱歉啊。”
“没事。”
“你先好好休息吧。”
见她靠着自己把自己从低温变成现在的浑身散发着热气的样子，以及接连不断被她呼出来的气体，还有趴着腰靠着门的样子，应该不会想再和我去了吧。
“抱歉啊，卡米拉，我可能没力气帮你了。”
帮我吗，水可是有一半被撒了出来。
“我知道了。”
“你就先休息吧。”
『也许没有她还能快一些』，心里这样想着。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帮倒忙』吧，但似乎蒸汽阿塔莉没有这么觉得，在我提上桶准备前去时，又启动跟了过来。
“不是没力气吗。”
“和你一起走也不错啊。”
“有这个必要吗。”
“一起嘛，一起嘛！”
似乎有些太黏人了，就像感受到自己的私人空间被占据一般，但是看着她现在因汗水打湿而散乱在脸颊上的头发，以及脏兮兮的身体，我只想快点让她泡在水里，好好清洗一下，便放任她，没有再说话。
“其实感觉仔细看井里，感觉有些可怕呢。”
“为什么。”
“总感觉会突然从黑暗的水中冒出可怕的东西呢。”
“哦，以前确实有蛇出现过。”
“诶诶诶！”
阿塔莉突然像冒出了半个灵魂一样，扭出了一脸惊讶且害怕的表情。
“你很怕蛇吗。”
“当然了，被咬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啊。”
“不过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蛇了。”
“哦，那还算好喔。”
阿塔莉拍了拍，安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暗示着自己，慢慢镇定了下来。
因为对我自己而言，提起两桶水，应该会和人类拿起羽毛差不多，因此我很快能将水提回家里，而阿塔莉也一直跟着我，来回都在哼着曲子，旋律听起来有些像《稻香》，可能因为周围有虫鸣的原因，让她产生了联想吧。
终于，在来回共四次之后，水缸里的水被我填满，接下来要使用的话，还需要烧开，并且对于今天的情况，可能要烧两口锅才行了吧。
我将水用木瓢一点点倒入烧水的大锅中，再将木材小心用火点燃，到烧开的程度话，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
“没有水龙头真是不方便呢。”
“我一个人的话倒无所谓，毕竟不会出汗，也不需要天天洗澡。”
“不会出汗啊，那还真是方便。”
“一般是哪里脏了哪里洗洗就够了。”
我与她分别在主房里桌子周围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等待着水的沸腾，灶里的木材继续裂开，发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知道待会需不需要去加柴。
“话说，卡米拉给我的吸血鬼印象还是有差距呢。”
“是吗。”
“就像吸血鬼怕光，怕流水，大蒜，十字架啊这些之类的。”
“你是小说还是电影看多了吗。”
“卡米拉不怕吗？”
“至少这些不会。”
“哇，好厉害，那就没有怕的了吗？”
“......”
“如果没有血喝的话。”
“会怎样？”
“大概很难受吧。”
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就告诉她了啊。因为从小有父亲的悉心照顾吧，没有一天是需要担心是喝不到血的。
“那你平时是怎么......”
“我父亲。”
“父亲？”
“他是另一个城市的医生，每个月都会寄31瓶血过来。”
“哇，真是便利！”
“那你父亲也是吸血鬼吗？”
“是的。”
“哦~，那吸血鬼当人类的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有和他谈过工作上的事情。”
“这样啊。”
阿塔莉眼睛里的问题就像闪着亮光下坠的流星一样向我投来，果然，还是要被她问出了一堆的问题，大概她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想问的问题最多的女孩了吧，至于有些问题我愿不愿意回答，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
“这么晚还没回去，你的父母不担心吗。”
“哦，他们的话......”
阿塔莉开始回避我的目光，眼睛里似乎夹杂了许多。
“在海外工作，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怪不得。”
要是这个时候换做别人的话，一定会担心她自己的生活还过的好不好，以及想知道为什么父母一直不回来的照顾她的原因吧。但我并不打算去了解她的事情，对我来讲她的家事对我毫无用处。
『噗噗噗』终于响起，沸腾的声音开始从灶房传到了我的耳里，听起来，水已经是烧好了。现在我只需要一打开被气压顶的一跳一起的锅的盖子，水蒸气便能弥漫在我的眼前。
“我家没有浴缸，木制的浴桶你能接受吗。”
“木制的吗，我还是第一次泡呢！”
看到她能说话这么激动，大概是没问题了。
“衣服就交给我吧。”
“诶？直接脱吗？”
“我要拿去洗一下吧。”
“不不不不了，我还是进去了再给你吧。”
“哦。”
并没有打算追问下去，但脑子还是会思考她是害羞吗，在我对人类累积的经验来看，我还以为她是对任何事都比较随意的人呢。
我调好浴桶中水温和水位后，将她带到了浴房，告诉她洗发剂，入浴剂以及浴巾的位置，便关上门，在外等待她把衣物递出来。
“那个，卡米拉？”
“怎么。”
“那个......”
“内衣的话，也要给你吗？”
“......”
完完全全忘记了还有这件事，太关注于被弄脏的白色长裙，而忘记了长裙里面应该还有着其他的衣物。
“我无所谓。”
“那那那，那内内内，内衣，果果果，果然还是我自自自，自己洗吧。”
声音断断续续的很明显，阿塔莉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就像是故障的机器人一样，明明指令已经进行到百分之九十九，却突然卡住一般。
最终，果然只有一件白色长裙被递给了我。
墙上挂着的钟表告诉我，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三十分。
『真是漫长』，心中发出这样如同人类感慨时间一样的话语，明明对吸血鬼而言时间并不重要。
黑暗的大地继续一点一点吸收着残月散发出的炽白色光辉，而有些逃掉的光辉，投向了洗衣台及洗衣台旁边的我。
我用着双手轻轻的洗着我与阿塔莉的衣服，如果太用力，估计她的长裙就会起皱了吧。不过......
『留着』还是『扔掉』，望着今天被我用双翼戳出两个破洞的外套和衬衣，脑子里杂乱的声音又开始集体交流，烦躁我起来。
“......”
“都洗干净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