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初凉很清楚自己的腿因何而断
那几人牢牢的锁着她的脑袋,逼着她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们每一下的动作,耳畔是清晰的木棍击打肉体的沉闷砰响,骨头碎裂的脆响,以及她被堵在嗓子眼里的哀嚎
她只觉得疼,无法忍受的疼,心中却还诡异的冒出一丝庆幸,还好,还好只是要打断她的腿,而不是要她的命,她还能再见见将军
似乎是这微薄的庆幸给她了希望,让她自那昏沉的噩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聚焦了视线,这里是将军的卧房,周遭安静异常,意识的回归也让躯体上的疼一寸一寸的延展开来,爬满她的全身,似乎无人,她实在是再无毅念去忍这疼,便低低的呻吟着,难耐的偏头,却赫然发现将军竟坐在桌边,远远的望着自己,手边放着一个木盒
将军眼中似有深潭,只静静的看着她在床铺上痛楚辗转,却不动,不语,似冷眼旁观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般,心肠冷硬
吴初凉被伤痛折磨,一时竟未觉察出其中怪异,她探了探手,想唤将军,却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将军慢慢的自阴影中走出,整个人如罩在了一个套子里,她端坐在床边,将清水一点点的润湿吴初凉干涩的唇,清凉的水汽浇灭了吴初凉嗓子中的炙热,她轻轻咳了几声,刚要与将军说
她没事,她不怕,她不在乎
将军却拦在她之前开口,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你好好修养,不要多想,后日一早,送你离开。“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屋中,决绝的不留给自己一丝回旋的余地
房间内再次恢复沉寂,她呆愣愣的望着将军的背影,脑中尚且混沌,身体却已经在微微的抖,她觉得委屈,愤恨,无力,颓唐,汹涌的情绪在她中心混杂,她不甘心,她甚至有些痛恨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留下这条命做什么,这下好了,将军也不要我了
别浦出了屋子,坐在屋前的台阶发呆,外间天寒地冻,她却似不知冷般僵坐着,来送药的军医见她就这么衣衫单薄的坐在室外,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被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军医已知她要送走吴初凉,心下叹息不再多嘴
别浦偏头,仔细听着屋内声响,低低的交谈声,器物碰撞声,以及忍痛的抽气声,灌入她的耳朵,让她不由自主的攥紧拳头
她应该陪着阿凉的,别浦愤恨的咬牙,可她又害怕阿凉醒来求她,她会因贪恋而再次拖延
她早就该送走阿凉,前那么多机会,那么多劝阻,她总侥幸的觉得老天能够庇佑,如今这般全赖她的优柔寡断
是我害了她,别浦如饮鸩止渴般叨念,是我害了她
军医出来时,见将军还如先前一般枯坐着,脸色惨白,神情颓唐,好似她才是那个受了重伤的人,将军在军中向来威严,便是偶然战败也掩不住灼灼其华,似不会弯折的利刃,如今这般,才让人发现,她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罢了
军医踌躇一瞬,上前道:“将军,外间天寒,您还是进屋吧。“
别浦歪头看着他,眼神灰寂,军医却似乎看懂了她的顾虑:”吴娘子刚刚喝了药,药能安神,已经睡下了。“
别浦的眼睛中忽的闪出些光来,军医知道自己说着了,继续道:”吴娘子安睡,但身边也离不开人,您不如进去陪着,也是个照应,吴娘子不会知道的。“
别浦眼中的光愈加的亮了些,她点点头,悄声进了屋子,军医在外看着,心中叹气,还没送走就这般,等真要是送走了,将军得变成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