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绕缱绻

月色温柔，潭水温暖。水映着月光，也映着少女的脸。

Anna低着头，通过水面反射隐约望见Elsa正抬着头，望向天边一轮明月。

月光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犯规的事物了吧，它总是不自觉带来爱慕的情愫，总是那么不讲道理的笼罩着一切爱意，总是将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脱光了向世人展示着。

“真的很奇妙。”

Anna意外于Elsa突然的开口，她出于本能地将视线落在声音的来源。

那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如此圣洁，仿佛并不是她在沐浴月光，而是月光正接受着她的洗礼。她白金的发丝垂入水中，胸前的隆起在水波中若隐若现。这世间原来有如此美好的存在。

她看得失了神，那一刻，近日来被无数次压抑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不如就与她隐没在这片山林吧。即便她曾对这种昏庸思想是那么的嗤之以鼻，她心中有受苦的人民，有水深火热的江山社稷，这些从未因何事物而割舍。哪怕沦为阶下囚，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她早已算不上一个“人”，她也未曾想过置身事外高高挂起。

可眼前的人，美好且脆弱。她不知是因为美好，所以让人觉得脆弱。还是因为她那么脆弱，所以格外美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落入俗套的“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故事情节里。

“发生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奇妙。”

Elsa的声音结束了Anna失礼的幻想。她幡然醒悟般收回自己肆意的目光，却与Elsa眼神相撞。那双比大海更清澈透明的深蓝色瞳孔里，好似读懂了全部。Anna所有的情绪被她一览无余又毫不留情的戳穿，让人觉得危险，却又迷人。

Elsa享受其中，她面容上浮现出淡淡微笑，并不想拆穿。

她与Anna并肩坐着，手臂在身侧撑着上半身，只要指尖向前探出些许，便可以触碰到Anna的手。

指尖与指尖之间那短暂的距离却像是一道屏障无法逾越，羞臊着，目光交汇又立刻闪躲，好像在此哪怕只是片刻停留，也如火柴的火光接触到火药的导火索一般危险，引发的爆炸会怎样的改天换地。

只是短暂的缘分吧。

她们默契的思索着，终有一日她们会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

Elsa很清楚这一点，她看得出Anna的目光总是投向远方，远方自然有她难以割舍的人事物。可她眺望远方时，目光里又如何能看到眼前的人。如果是注定要失去的，又何必在意她是否真的属于自己。

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双手环抱住自己，在温热的泉水中摩挲着自己的双臂。

只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她抬起双手的动作完美地避开了Anna一寸寸靠近的指尖，一下下，也许只需要再坚持一下下，便足以触碰到另一只同样跃跃欲试的手。

回去的路上，二人结伴前行，一路无言，一前一后的走着。河水流淌，Elsa停住脚步，望着流水出神。那日她便是顺着这河水，不讲道理的闯进自己的世界里。

“你在担心吗？”Anna看出她有心事，却猜错了方向。

“什么？”Elsa正想得出神，听到Anna的声音回头看向她。

“上次你出门，说变了位置，还没找到吗？”Anna四处张望着，虽然也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觉得很多位置都长得过于相像，不知道Elsa是怎么准确区分的，如果是自己恐怕要迷路多次了。

Elsa这才思索起这件也让她疑惑的事情，微微蹙眉，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最近有点奇怪，如果不稳妥的话，我打算下山一趟。”

“下山？是什么这么重要，要你亲自下山去买？”

“是...”Elsa望着她，只觉面颊的温度无法控制的升高。急忙转过身背对着Anna，“我想给你选一些适合你的服饰，免得你整日衣冠不整...”

上次带回来的衣服Anna好像并不心仪，在房间里基本都是靠纱布蔽体，再将外套随意披在身上，Elsa每次撞见都难免乱了心跳。

“那你准备买什么样的衣服给我？”Anna绕到Elsa的面前，双手背后，微微弯腰，凑近了瞧着Elsa的脸，“怎样才算衣冠赫奕？”

Elsa轻轻推开了她，自顾自向前走去，“我只是好奇你打扮一下是什么样子。”

“打扮？”Anna轻声重复着，快步跟上了Elsa，“我可是不沾脂粉很多年了。”

自动荡开始Anna早就告别了女孩子惯有的人生轨迹，盔甲、武器才像是她的衣柜，整日的练武，练就了紧实的肌肉线条。到了后来，落入狱中，更无人在意她穿与不穿、穿着什么。如今谈论起打扮，竟觉得好像距离自己无比遥远，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还能不能穿的上华丽的舞裙。

想到这，Anna的神色添了几分怅惘。Elsa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低沉，便再次站定了脚步，转身与她对视。

月光透进她的眼里，与她眼中的情愫融化在一起，还未开口便已掀起波澜。Anna失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好似一团柔软的云，包裹着、抚摸着她的躯体。

她的笑意渐浓，抬起手，手指的指尖在空中舞蹈般转动了两圈。一阵清凉的风拂过，Anna那原本披散开的秀发便被她的魔法盘在耳后，落下几颗冰晶作为固定和点缀。

她的手指带动魔法，又在Anna的双耳处带上一对耳环，最后，她稍显犹豫，却还是在Anna的手腕上留下了晶莹的冰制手镯。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Anna猝不及防，她抬起自己的手，盯着那枚手镯出神。

上一次感受到这般的温度，还是那副让她厌恶生恨的手铐。那是她在短短人生岁月里最想挣脱的物件，执拗到如果她有机会，宁愿砍断自己的双手也想摘下。可此时，明明那么熟悉的温度、那么类似的触感，她却极为珍贵。

Anna盯着手镯看了许久，直到确认它没有任何欲要融化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她抬起头望着正微笑看着自己的Elsa，那一刻她的内心无比触动感慨，原来只有憎恶的捆绑，才叫枷锁。爱人的束缚，从不是束缚，是不可多得、生怕失去的宝物。

微风吹拂，河水叮铃作响，面前的人微歪着头，面带笑意，十分满意自己的打扮，刚泡过温泉，天色已晚，Elsa脸上透出几分慵懒，夸奖道，“很好看。”。

“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的魔法？”

Elsa一怔，露齿一笑，“当然是你。”

她从未夸奖过自己的魔法，她是她与生俱来的，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这上天赐予的魔法，她过着孤独的一生，受世人排挤、恐惧、唾弃，这样的事物怎能夸赞是美好的呢？

“可我倒是觉得，是你的魔法美。”Anna盘起头发的模样与平时大为不同，她迈开脚步凑近，身姿都多了几分优雅。“从我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很美。”

“当时你的表现可不像你说的这样，”回忆起那日想要自己性命的Anna，再看看面前柔和的女孩，Elsa眼底含笑，“你就哄我吧。”

“当时我们才刚认识，你是坏人怎么办。”Anna讪讪解释，“不过，倒是很庆幸，这魔法是你在拥有。”

见Elsa有些疑惑，Anna继续说道，“这么强大的魔法，如果落在邪恶的人手里，很难想象有什么力量能与之抗衡。正是因为拥有魔法的人是你，这魔法才是温柔美丽的。”

“你今晚如此油嘴滑舌。”

Elsa话音未落，便听到了丛林中一阵十分不和谐的声音，细细簌簌，好像有什么生物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