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审判那晚到现在，已过了七天了。
兰娜的服刑期也已过了。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由于比较刺激，就留到聊题外话的时候吧。
我们跟莉娜一起，到了领都。
一开始莉娜跟我们一起乘车时，同行者还吓了一跳。我解释说，她是我跟兰娜的表妹，偷偷跟来的。
这说辞显然靠不住，但靠着兰娜的魔法暗示，同行的人都“相信”了我说的话。
关于前几天的事，我已经原谅兰娜了。
鉴于她是如此特殊的存在，我也没有什么生气的理由，而且就算抛开那些不说，我还是很信任兰娜的。毕竟也一起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好像也不是很久？
果然受那些记忆影响了不少啊，时间感上已经错位了。
今天我们刚到领都，明天才是领主会面的时间。名义上是“谒见”，所以时间安排上会比较严格。
领主今天则是没空理我们的，听说是来了个什么大贵族要招待。
也就是说，今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晚上要到领主提供的房间就寝。而其他那些一同谒见者，也已经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我与两位神明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听就是很不妙的处境。
“身份替换好累。”
刚一在城门与众人分开，莉娜就抱怨了起来。我前半生每天都顶着不同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你也可以不那么辛苦。”兰娜讪讪地说。
“那要不你自己来告诉她你俩以前都在干什么？你知道的绝对比我这个局外人多。”莉娜瞪了回去。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兰娜你也不让我直接恢复记忆？莉娜给我讲的时候你还老打岔，尤其是在给我讲解我以前用的那些魔法的时候。你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吗？还是希望我一直就这样失忆下去？”
莉娜瞪着兰娜时，兰娜看上去还想着回两句。我这一问，她倒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
那就要扫雷了。
“说说看，是有什么隐情吗？”我假装关切地问。
最近兰娜已经没法看穿我的想法了，反倒是我看兰娜时，马上就能知道她想的东西与我有没有关系。
现在这个神色，说明她正想着一些不大正经的东西，而且绝对是与我密切相关但又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兰娜还是支吾着不回答。
“那要不，你先跟我说。莉娜先避一避？”
都这样说了哦？
兰娜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这样的话，就只能用最终手段了。“我现在懂了，你是有秘密了。那你就去找别的女人吧，她们肯定比我好看多了。”
“不不不不可能！老婆，我岂敢有二心！”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我只是觉得，等你恢复记忆了，我就打不过你了。这样的话......
兰娜又顿住了。
“这样你出轨了就会被抓到是吗？”
我此刻怒容满面......虽然同时也很辛苦地在憋笑。
“不、不是！这样......这样写的话我就变成受了。但是我想做攻！”
我就知道。
“就因为这个理由？就算是现在，你也没法攻吧？”
莉娜无情嘲笑着兰娜。
“还有啊，老婆的上回自己说的，要是又转生了，就不要让的一次性恢复记忆。”兰娜泪眼汪汪。
“真是的，之前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兰娜去哪里了？”
好吧，我明白了。那之前的给我的那一点是怎么算的？还有之前那套说辞，难不成全是放屁？”
"那是没办法，不然你也没有时间再去学习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啊。
“这倒是没错。”
"好，我原谅你了。不过，我的记忆已经在恢复中了，给我做好准备。位置的话，的就放弃吧。
其实我现在并没有恢复太多记忆，也就恢复得恍惚间能想起兰娜是谁，以及自己对至娜的态度云云，并没有回忆起太多。
不过我也是到想起了这些为止，我才相信我眼前这些荒诞的事结束了。
才真正觉得，自己其实是这其中的一员。
我的回忆里光复苏的就只有跟兰娜有关的部分。以前的我到底有多喜欢兰娜啊？
这份感情浓烈到我根市没法坦然接受......因为现在的我这并没有跟兰娜发生过那些能一瞬间加深感情的事，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长。这导致我现在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潜意识里有着跟坚成天到晚贴在一起的冲动，但我对她甚至还留有一份疏离感。
怎么描述呢？像是即将复合的前妻？
我倒是已经接受了成为夫妻这件事......除了兰娜以外，从没有过任何一个人能让我如此依赖，再加上我已经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我不与她相伴，我又能与谁相伴呢？
不讲道理......但是这样就好。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市集。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看了看四周。
“不是你带我们来这里的吗？而且你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又在发呆吗？”
莉娜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好吗？有时间发呆不就是悠闲的体现吗？悠闲的时间可是很难得的哦！”
我还一句没说，兰娜先回了莉娜一嘴。
袒护我的话是很感激啦，但这种的是不是没有必要？
“嗯，我在想我跟兰娜的关系。”
说出来会好很多吧？
“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东西不多，所以我对于我跟兰娜之间的事，尤其是现下的关系，还没法下定论。”
莉娜若有所思，兰娜......“若有所思”地发表了结婚宣言。
几步的光景，我们行至一水果铺前。
“小姐，买苹果吗？”
我看向吆喝人手中红彤彤的果实，其尺寸、型状乃至我能闻到的淡淡果香，都与地球的别无二致。
“给我挑几个。”莉娜走上前，迎向店主。
“好，你看着。咱们店这都是新鲜摘的，保准好吃。”
我记得在地球那边，苹果是秋季水果来着?我门几个在来领都的路上可没有感受到秋的氛围......倒热得跟夏天一样。
不多时，莉娜已接过苹果，付了钱。
“试试看。”莉娜递给我一个。
我依言随手一拿，放到嘴边就是一口。
像是吃苹果那样，我本来打算就这样吃了它。这“苹果”口感很脆，而且甜度有点超标了。打个比方，像是一块涂满糖浆的威化饼，根本不像自然结实的。
“小姑娘那幅怪表情怎么回事，这不合你口味吗？”卖家声音很大。语气没有恶意，听起来却浑身不爽。
“我第一次吃这个。”
我嚼了两下并奋力吞了下去，尝试无视喉咙里的烧灼感。
卖家哈哈大笑。
“小姑娘，看你一口就咬下去，我还以为你就好这口。这东西我们一般要去了皮，在空气里放一会儿。没几个人真的吃得下这个味儿的。”
一旁的莉娜倒是神色自若地啃着“苹果”，兰娜也是。
“......你们不觉得甜吗？”
“我喜欢吃点甜的。”莉娜抹了抹嘴。
“你呢？”
“你以前很喜欢这样吃的。”
我以前喜欢这样吃跟你有什么......好吧，兰娜就是这样的。
我想了想，又咬了一口。
“谢谢，不过我想先试试这样吃。”
我对卖家说。
“随你，小姑娘，喜欢怎么吃是自己的事。记得再来。”
我们三“人”又离开了水果摊子。
话说，市集该有卖小吃的吧？这么想着的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了一矗好似油烟的灰色气态漂浮物。
......有点生草是怎么回事？
“那边的烟是什么？”
我手指了一下那个方向。
“去看看？”兰娜也望了过去。
莉娜笑而不语，只是示意我们两个“想去就去”。有什么隐情吗？她不喜欢吃这些？
“那去看看。”
我们穿过人流，来到“油烟”处。
似乎是在一个广场中央。
“这地方人流量好大。”
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各色的头发，我只得再往前挤挤，好歹要看到是个什么摊子。
已经能闻到烧焦的脂肪的味道了，但肉的味道闻起来不太对。
是因为这边的人烤肉不放香料？还是怎么的......那也不是这个味啊？
我们三人来到有清晰视野的地方。烟比我想的浓多了，甚至还能听到木柴烧得噼啪作响。
靠近一看，我就后悔挤进来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小吃摊。
人们围成一圈，空出一块圆形空间，其中心有一个三级的石台，上面立着一根等身高石柱。石柱上栓着铁链，而四周浑然是燃着熊熊大火的干草和木柴。
——这是在烤一个人。
中央的人被栓在石柱上，其面目已难以辩认，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名女性。她大抵是被活活烧死的。
旁边还站着同样引人注目的，身穿奇特服装的人。那人一言不发，肃穆地低头，向着柱台致意。我又扫一眼周围的人，他们也都是同一副姿态。
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很严肃的场合？比如什么宗教仪式之类的。我记得，这个世界目前只有一个宗教，他们信仰的神，也只有我身旁这位小小的神明。
我看向莉娜，用连我自己也不熟悉的一种眼神。但我可以断言，那眼神并非在质疑她，也非为此感到愤怒。
莉娜也是沉默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她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便也望向我。
“这是他们的圣女。这个宗教的圣女，以成为祭品为已任，终身修习德行。等到了修成那天，或是人们认为她修成的那天，她就可以用各种形式的自杀，来将自己......献给我。”
她令周围人的认知模糊起来。这些话可不能让这里的人们听见。
听上去，莉娜的声音在挣扎。
我能感受到莉娜深深的怜惜，除此之外却一无所有。她既不伤心，也不同情，更没有在愤怒。
莉娜的话语和神色是矛盾的。
“这是他们的字教。他们打心底里为此而高兴，我不能去干涉他们的这些行动。我只会去觉得那个圣女可怜，但若要作为神明的话，我没有办法与这些人共情。”
她说，没有办法？
“没办法，是做不到的意思吗？”
“不是。只是我觉得，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我并不相通。身为一个名叫莉娜的人在与他们往来时，能够正常地作为人类与他们沟通交流；但更多时候，我几乎是处在一个与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关系的立场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的一切。
“我会觉得他们的故事、经历有趣，但，就像是读者与作者的关系，我决不会去干涉他们的生活。”
莉娜——又一次——展现出了与娇小外表完全不符的表情与气场。此刻的她，称得上真正的神明......一位独立于人类群体之外的，拥有强大力量的具有知性的个体。
也就是说，她是在认真讨论这些。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我是司掌世界的那个神明；但我自己心知肚明，我只是个外来者。人可以被接纳，神明不可以。”
说罢，莉娜摇了摇头。
我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的眉毛。以肢体语言表达不满。
我觉得这说法很怪。
我正待与莉娜争辩，又一个声音插入了我们的谈话。
而且充满怒意。
“从刚才开始你们就非常吵闹......含糊不清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们没有看见这是献身仪式吗？”
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高举手中的法杖，威胁着对我们展开魔法。他积蓄了颇久的力气了，怒意也不是普通的“怒发冲冠”。
那个人是莉娜的祭司吧？这种时候，莉娜是什么感受呢？
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仔细些，周遭的所有人就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
“够了，真是一场闹剧。先不说这自以为能讨神明欢心的仪式，顶撞我老婆已是该当死罪！做好觉悟了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兰娜释放了一点神明的气息和威压，像在诊所那时候一样。
“......你刚干什么去了？”
我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匍匐在地。
“在嚼苹果。”
“再给你一个，先别讲话。”
莉娜又拿出一个来，递给兰娜。
“不行，他凶我老婆。”
兰娜仍旧以流光溢彩的“眼神”瞪着那个训斥我的人。现在那个人比起在伏首，更像是运动多了而动弹不得的样子。
下一瞬，兰娜就将死刑宣言化为实践，让那人成了一泡血水。
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血的如铁锈一般的味道填塞了鼻腔。
“老婆，我这就收拾干净。”
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看着兰娜杀了这个人。
......不对，也许只是我没有阻止兰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