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四章第一节

作者:坑爹的地理卷
更新时间:2023-03-26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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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体花费了不少功夫去适应另一个意识体的交流方式。它们通过情感的共鸣来相互理解,这很困难,因为另一个意识体的情感难以捕捉,稍不留神就会被覆盖。

它们靠着这样的方式交流了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最终也只能得出“对方也在困惑”、“对方也感到不安”之类的结论。

还有一个结论它们都明白,却因为交流方式的局限性无法讨论:它们认识。

它遇见过它,它们并不相熟,但它们曾深刻影响过对方。

每每它们交流,这种感觉就愈发深刻,它们各自都在尝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直到它们之间的某一个翻出了“回忆”。


“光姐,你左侧的岩石后有三只鱼。”

“多谢。奥利维亚,跟我包抄。”

我抬眼望向奥利维亚,发现一只长了脚的灰黑色怪鱼正欲偷袭,我慌忙抬起枪,将子弹灌入怪物体内。它的动作一滞,随后失力倒在地上。

“谢了,音。”奥利维亚的声音随海风飘来。

几分钟后,街道陷入宁静。光姐抓着一只鲷鱼状棘人造物走过来。它流着血奄奄一息,却还是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

“确认没有活物了,我跟蛟龙现在过去。”耳机里传来约瑟夫的声音。

我退去弹匣走向光姐,一边唱起了歌:

云吞噬了太阳

战士占领了海岸

漂浮在卡布奇诺上的泡沫

抚平了温润的唇瓣

烟蒙胧了月亮

子弹燃烧了大海

依靠在岩石上的青年

擦拭着温热的枪管

“鲷鱼”依旧努力扭动着被改造的身体,竭尽全力想再造成一些破坏。

我摇了摇头,抬起枪口,将枪管里最后一发子弹送入它体内。

约瑟夫在来的路上看见了这一幕,抱着那杆标志性的大枪哼了一声:“真是在猪面前扫珍珠。在你们中国叫什么来着?‘对牛弹琴’?现在你们又发明了个新词,叫‘对鱼唱歌’!”

我笑呵呵地说:“有人付钱让我唱,还不用考虑上座率,是我赚了。”

“嚯,瞧瞧!”约瑟夫身子后倾,上下打量了我。我昨天在驻军那里领了套作训服,这是第一次穿这套衣服作战。

“弹匣还有多少子弹?”

“11发,约瑟夫·波夫洛维奇同志。”我双手捧枪将突击步枪交给了约瑟夫。

我能听见奥利维亚在一旁咂了咂嘴。

约瑟夫检查完弹匣,满意地笑道:“真别说,咱们小猫越来越像个战士了。等任务结束上我的队伍里来吧?”

奥利维亚终于忍不住插入话来:“一群苏联佬呆的地方,肯定难闻得很,咱们音乐家才不会去。”

“这可说不好呢。”我得意地说。

“哎,回阿德莱德唱歌多好。”

“行了。”光姐挂掉了通讯对大家说:“有新任务。北区有人目击到甲壳类棘人造物,我们距离比较近,先去现场。蛟龙回来了吗?”

“我在。”在光姐身后的蛟龙冷不丁地开口,我看见光姐的身子小幅地颤了颤。

“蛟龙小姐。”奥利维亚背起枪幽幽地看着她:“我觉得我这几个月说了不下二十次。请你在战斗中多与我们沟通,我们给你的对讲机不是摆设。”

“知道了。”蛟龙回答得爽快,奥利维亚却叹了气。实际上这也不能完全怪蛟龙,我也配备了对讲机,它的确没有脑机系统自带的通讯功能强大,稳定性也很差。何况蛟龙习惯近战,时常顾不上对讲机。

光姐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好了,出发吧。”

这五个月来,海岸防线渐渐招架不住,总会有棘人造物溜进城区。好在防线到底还是给沿岸居民提供了充足的时间撤离,原来的沿岸居民区成为棘人缓冲区,没有离开这里的只剩下穷人与罪犯了。

这里也是雇佣兵的天堂,约瑟夫的队伍就在东部城区做生意, 他很熟悉这里,在缓冲区内都是由他驾驶。很快,我们就到了地方。

报案的是一位肤色偏白的女性,她裹着头巾,身旁还跟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看样子是印度裔的。

约瑟夫离得最近,可一看到正在哭泣的女性便耸耸肩,回头给奥利维亚使了个眼色,奥利维亚白了他一眼跨步向前。其他三人已经在做准备突入了。

据这位女性所说,原来是一只半人长的虾形棘人造物袭击了这里,孩子的父亲是警察,及时疏散了居民,自己却留在该城块与棘人造物周旋。

蛟龙没有辅助的AI设备,也不知怎么听懂的这印式英语,得知地点后便消失在楼宇之间。奥利维亚叹了口气对我说:“这次你别去了,在这帮帮那位母亲吧。”

不同于先前在沙滩打的阵地战,这回打的是巷战,敌人在暗,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它棘人造物在。我自知能力不足没有强求。告别他们以后,我便走到那对母子身旁,蹲下对孩子说:“他们都是厉害人物,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两人都没听懂我的话,我只得搜肠刮肚翻出仅会的几句英文出来:“他们很棒。你的父亲会很好。”

“爸爸……”孩子吮着手指呢喃道。

母亲终于收起担忧的目光,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见注意力被转移,我忙扯开话题:“他的父亲是警察,为什么你们住在这里?”

母亲整理了头巾,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一边回道:“警察的工资很低,我也赚不了多少钱。为了省钱我们才搬来缓冲区,现在这里的租金很便宜。”

我点点头:“很厉害。”

“警局的人欺负他,让他做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他太犟了,硬是这么干下来。这一次也是,自己一个人往前冲……”

正说着,母亲又回头望向街道。我听见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忙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那孩子,暗自祈祷所有人平安。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那位母亲突然伸长了脖子,旋即起身松开孩子的手向外跑去。我一惊,抬眼望去,只见是蛟龙横抱着什么人快步走来,那人的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身上被染红了,看样子是孩子的父亲。

随着“哇”的一声,离了母亲的孩子哭喊起来想要去找妈妈,我慌忙抱住他,对着四周被疏散的群众大喊:“快找医生!”

一名当地女性跑了出去,我将孩子托付给了周围一名老妇人,自己跑回车上取了急救包。等再回到这里,那位男性已经被置于平地之上。我看见他裤子的衣料被撕裂,由血粘在身上,白色的布缠在伤口外,被鲜血染红了。那名母亲是护士,周围也有不少懂得急救的人,我将急救包留下便离开了现场。

那条白布是蛟龙的t恤,我记得那上面的图案,是某一次进城采购时我帮她选的。她应该在战场中替那位男性做了应急处理,这才把人抱了出来。

我没有在返回战场的路上看到蛟龙,于是朝着车子的方向一路寻找,果然在车不远处的一棵树背后找到了她。

“你受伤了?”

她没有吭声,我上下打量起她,她穿的黑色夹克,正面泛着光,那是血,是移动那名男性时蹭上去的。

脖子上的金属牌晃着我的眼。

她把背着的日本刀摘下放在一旁,脖子略微扭了扭,动作有些奇怪。

“伤在背后?”我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绕去她身后,可夹克上似乎没有异样。

“让我看看。”我又说。

她听话地将拉链拉开露出里头的背心,右肩处已经染红了。仍是初春,她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却依旧不言不语。

我叹了口气,早已习惯她的沉默。我帮她脱下外套塞进她怀里,自己拿上急救包绕到她身后。伤口在肩上,好在不深,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我帮她消了毒处理过,又道:“背心的肩带断了,没法穿了,我再去帮你拿一件。”

“嗯。”

九月的澳洲是蓝花楹的天堂,我取了蛟龙的衣服回头望去,正见她倚在紫色的树下,呆呆地眺望着远方。

这场景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总感觉这幅画面想表达什么,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直到画面中的人将目光向我投来,我才惊觉这不是画,而是现实。

画中人变回了蛟龙,我将衣服给她送去,自觉地转过身。

“我们认识那么久,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来澳洲,你原来不是不飞鸟集团的吗?”

蛟龙换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其中夹杂着蛟龙的回答:“我退役了。”

“为什么不留在国内?他们对退役军人的待遇很好吧。”

“我没有走正常流程。”

“……你是怎么来澳洲的?”

“坐飞机。”

我松了口气,能坐飞机至少说明她是合法出境。我曾无意间听到奥利维亚和光姐的讨论,她们猜测蛟龙是逃兵。

这并不算是她们的恶意揣测,如果全球第一支击败棘人的部队还有幸存者,不飞鸟集团的宣传部不可能放过她。可现在所有的报道都是“全体阵亡”,除了逃兵,似乎没有其它原因解释。

可对于这件事约瑟夫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他曾私底下跟我说过蛟龙是他见过最勇敢的战士,他不相信那两个“长舌妇”的猜测,说她们是小肚鸡肠。

我不知道约瑟夫为什么如此袒护蛟龙,我们和蛟龙很少有交流,她一直是独自一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我也有些怵她,不过由于母语相同,我依旧是小队里跟她说话最多的人。

我正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刨根问底,却听远处传来那位母亲的抽泣声,我立刻意识到蛟龙反常的没有急着返回战场,我忙问:“里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先回来了?”

“那只造物外壳被加强过,刀伤不到它,小林就叫我先带着那个印度人回来了。”

“他怎么了?”

“腿被攻击,伤到了动脉,用了凝血剂也没有太大效果,即使活下去腿也保不住了。”

我望过去,那位母亲很坚强,一直含着泪处理着丈夫的伤口,在几步开外的树下是好心的老妇人,不忍孩子看见如此残酷的场景,一直挂着悲伤的笑容陪着孩子玩耍。太阳很烈,蓝花楹闪着光,愈发衬着这画面触目惊心。

“战斗要结束了。”蛟龙突然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旋即听见三次连续的爆炸声响起。放眼望去,一栋房子后冒出青烟。

“他们用了炸药啊。”

“破坏了甲壳才能真正对它造成伤害。”

枪声果然激烈地响起,我甚至能分辨出哪个声音是谁的武器。约瑟夫用的大突击步枪,火力很猛,声音洪亮。奥利维亚用的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普遍的突击步枪,更加清脆,如果在与其他人联合作战时是听不出来的。光姐用的是响公司特制的突击步枪,澳洲本地很少有人使用,声音像打字机,很独特。

之前,如果能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应该还能听见枪声中传来空气被划开的声音,那一定是蛟龙的刀,可惜今天她没有战斗,我无法验证这一点。

“蛟龙,你从不用步枪吗?”

“用,但我不喜欢。”

“为什么?”

“我的优势在机动性,枪支的限制太多。”

“你在蛟龙小队时就是这样?”

“嗯。”她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问道:“你为什么来澳洲?”

她抬起头看向我,正巧枪声停歇。

这一瞬间的寂静让我有些后悔,感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可我实在是太想知道答案了,着急替她正名。但我也害怕这个答案,我怕她坐实了奥利维亚和光姐说的话。

沉默时间很长,直到居民们的对话又飞入我耳中,我放弃得到那个答案了。

“报仇。”她突然道。

这两个字落入我心底,连同她说这话时无波澜的表情,连同她略带困惑的声音。

她为什么会如此吐出那两个沉重的字,此时的我还不知道。


约瑟夫拖着一只巨型龙虾在街上走,周围的居民远离了他,却又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望着。无动于衷的是那对印度裔的夫妻,一人躺着,一人跪着,旁边还有一位提着箱子挂着听诊器的人。他看见约瑟夫背后的大家伙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冲着女性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约瑟夫望了过来,看了我和蛟龙,又跟一旁东张西望的奥利维亚指了指我们的方向。光姐依旧在通讯,过了一会儿才跟他们一起向这里走来。

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警铃声,此起彼伏,不止一辆。

他们三人走来,约瑟夫蹙眉看向蛟龙,轻声问:“她睡着了?”

我诧异,回头去看,果真见到蛟龙依在树上,阖上了眼,可一分钟前她还在同我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约瑟夫低沉的呢喃:“她喜欢当曙光尚未透露,在凉台等待早霞的彩色;她爱着星群的圆舞,在苍白的天空逐渐沉没……”

约瑟夫没有再继续吟颂,一辆救护车开进狭窄的街头,紧跟着的是一辆军车。白色与绿色制服的人们忙碌着,光姐看了一眼蛟龙,她已睁开了眼,有些恍惚地看着一切。

“走吧。”她丢下这句话,我们上了车。

我们又有了新任务,这一回要向内陆去,具体任务只有光姐和奥利维亚知道,这一路下来我们从来只知道目的地,其他的一概不知。

光姐说这一趟时间充裕,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休整,第三天早上再出发。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熟,所以被吵醒时非常气恼。夜色中,我看见蛟龙正望着窗外,聆听着汽车旅馆里的动静。

“外面吵什么呢?”我将被子盖紧,没好气地问。

“小林出去了。”

“出去?大半夜的她去哪?”

“不知道,但她这几周每晚都会出去。”

我一惊,既诧异光姐的行动,又疑惑蛟龙为什么会知道。

我侧耳倾听,这才听清那是奥利维亚与约瑟夫的声音,但是内容没有落入我耳中。

我集中不起注意力去听,也没意识到光姐半夜出行和那两人吵架之间有什么关系,只能随意开口问蛟龙:“你怎么又没睡?”

每次夜里醒来,我都能看见她像这样坐在窗前。白天在路上反倒一直在睡。

“晚上睡不着。”

“平时就算了,你现在受着伤,还是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

她闭上了眼。

外面的吵闹声消停下来,我听见约瑟夫在我们门前点了一支烟,抽完便回屋了。隔壁房门阖上的声音传来,我这才接着说道:“你真就准备坐着睡?这是双人床啊。”

“背上有伤,睡不了床。”

“趴着睡呀。”

她的头微摇,我叹了口气,不大情愿地从床上下来。

“床空出来了,快点。”

蛟龙依旧不动,我有些恼,推着她上了床。她也没有再推辞,乖乖地趴在床上。

“待会儿奥利维亚带我去城里买东西,你要带什么么?”

“不用。”

“天要热起来了,给你再买两件t恤吧,老用外套捂着,对伤口也不好。”

“……”

“前两天那个番茄罐头是不是挺好吃的,我看你也吃了不少,再买点儿好了。”

“……”

“这次路上似乎会路过一家武器店,奥利维亚会带我去买枪。你呢,真不需要配把枪?预防万一嘛。”

“……陈悦音。”她突然念了我的名字,我的心脏漏了一拍,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

她在夜色里觑着我,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她应该是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拉过被子的一角闭上了眼。可她的呼吸声扰得我不得安宁,我只能看着她,她的眉间微皱,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蛟龙小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幸存,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萦绕,终于在玫瑰色的光扑向夜空时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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