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夏如棠的最终决意

自从彻底醒来后，自己的公寓就像久病初愈的病人家里一样，客人接踵而至。先是一醒来就看到谭小姐和萧菖蒲，让萧菖蒲送梁左叶回家休息后，云寄欢和沈风眠也闻讯赶来探望，接着又是几个不知从哪里听说自己大病一场的合作伙伴。家里一度热闹的让自己哭笑不得。总算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后，代替自己迎来送往了一整天的谭小姐也准备离开。

“谭姐姐你就多陪我一会儿么。”夏如棠拉住谭小姐的手撒起娇来。

“我都说了别用那个称呼。”谭小姐无情的甩开她的手，“还有，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吵架中，你还没给我我要的答案呢，少趁机套近乎。”

“那个还在生效啊？！”

“当然！”谭小姐没好气，“休想用生病的借口蒙混过去，期限就在明天，明天下午老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那好。”夏如棠的的神色难得的一本正经起来，“到那时，我们再一决胜负。我会把小菖蒲和小左叶都叫上一起。”

第二天，上次的潮汕餐厅里，夏如棠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总算在谭小姐之前到达。她在同样的座位坐下，点菜，煮茶。约定的时间临近，几乎同时的，谭小姐，萧菖蒲和梁左叶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这么巧的，快坐快坐。”

她站起身招呼她们。谭小姐和上次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要她们的会面有外人在场，她就永远是那副从冰山中冷冷审视的姿态。而萧菖蒲和梁左叶则为了今天的“审视”看起来下足了功夫。萧菖蒲穿上了为新的live制作的“歌姬”角色的演出服，梁左叶则穿着上次自己给她买的那件小礼服。两个人坐在自己和谭小姐对面，有些局促不安，偷偷在桌子下面牵着彼此的手相互鼓励，简直就是如画般的一对璧人，让人根本控制不住慈祥的笑容。夏如棠转头去看谭小姐，对方却只低头喝着小青柑，波澜不惊的表示：

“今天不作评判，毕竟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对谭小姐来说，不评价相当于最高的评价。夏如棠满心欣慰，给对面的女孩们使眼色让她们安心下来。然后说道：“那么，就开始今天的正题。”

她环顾一下在场的三人，最后一次在心里重温要说的话语。

“最初的我决定独立打拼，成立乐团，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意气用事的叛逆，和私人感情的驱动。”夏如棠说道，“但就算这种不像话的动机，你们仍然愿意陪在我身边一起努力，我十分感激。”

“那是因为如棠姐你也实现了我们的梦想。”萧菖蒲说道，“我和眠哥哥、云妹妹都是一样的，除了你身边，我们无路可去——谭小姐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好听的话就免了。”谭小姐说道，“直接说你的结论和想法吧。”

“我的野心，是让麦老师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我的音乐，是把BR乐团的音乐带到全世界——甚至全宇宙。但是这些野心，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实现，反过来说，没有你们，我也连实现野心的第一步都走不出去。因此，我也不能让自己的那点无聊的坚持，束缚住你们……我们的可能性。这就是我的结论。”

“我明白了。”谭小姐点头，“那么，具体的发展方向，有想法了吗？”

“没有想法。”夏如棠干脆的回答。

谭小姐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什么？！”

好久没见到谭小姐失态模样的夏如棠乐不可支，“就没有啊，我前几天一直都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哪里能产生什么具体的灵感嘛。不过，我相信在场有个人会有想法。”

喷完茶，瞬间就恢复了冷静姿态的谭小姐，和夏如棠一起看向了同一个人。两秒钟后，那个人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

“诶？是在说我？”

“我们乐团的最资深粉丝，多半早就为我们谋划过几百种项目企划了。”夏如棠含笑看着被吓得不轻的梁左叶，“说说看吧，作为粉丝，除了看live之外，现在最想看到我们做些什么呢？”

萧菖蒲在一旁轻拍梁左叶的后背给她打气，后者看起来马上就要过呼吸了，但最终——或许是那件小礼服的力量吧，她很快便平复了情绪，看向夏如棠，眼神坚定起来。

“我现在想到的，能够让BR乐团拥有更多的可能性，又不偏离乐团的‘代入感’特质，能同时满足核心和路人粉的事情——”

“是什么？”夏如棠迫不及待的追问。

“——应该是‘团综’吧。”梁左叶说道，“真人秀性质的团综。”

原来如此。夏如棠心中明朗起来。“中规中矩的方案。”谭小姐说道，“不过作为新的开始，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譬如说，像我们之前在民宿搞封闭创作的时候！”萧菖蒲兴奋的开始设想，“只要架上几台摄影机，记录整个创作过程和成员们之间的日常互动，再每天设定一些任务和事件，后期再剪辑进去一些镜头，就是很有趣的团综内容了吧！”

“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谭小姐说道，“不过，方向大差不差。那么，你们都没有其他的意见了？”

“把这个作为备选方案之一就好了……”梁左叶急忙说道，“不用太过重视……”

“既然已经有了初步结论，我还有别的行程，就先失陪了。”谭小姐说着起身，“具体后续的方案，如棠，我们再找时间商量。”

“没有问题。”夏如棠说道，“你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吧。”

“免了，我自己会解决。”谭小姐深深看了夏如棠一眼，又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孩们，“再说，你还有话，要单独对她们说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夏如棠笑起来，上前轻轻拥抱她，“接下来也要继续把你绑在我身边了，别抱怨哦。”

“抱怨个鬼。”

谭小姐迟疑了一下，伸手把夏如棠推开。“下次联系。”说着，便转身离开。

送走了谭小姐，夏如棠坐回座位，看着对面明显放松下来的女孩们。

“接下来，来说一些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吧。”

她停了停，为二人重新斟茶，然后说道：

“夏眠症的梦里发生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是全部都记得。毕竟梦里的我，和清醒的我并不完全是同一个人。但在夏眠症结束，梦里的我消失之前，她尽可能的告诉了我一些内容，包括那个我在回忆结束之后的偏执愿望，包括被你——小左叶，拯救的经过，以及包括那个我心中的某些……微妙的感情。”

“梦中的如棠妈妈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吗？”梁左叶问。

“因为满足了心愿，所以……比起说‘消失’，更像是‘沉默’了吧。由于夏眠症已经痊愈，所以那个我大概也就不会再出现了。总之，那个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夏如棠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七天，让自己的梦境不再孤单的女孩，此时此刻，因为和自己心爱的人并肩而坐，她的眼中正闪耀摇曳着晶莹的星光——一如那个永恒的夜晚，自己在麦老师眼中看到过的光芒。小菖蒲和小左叶，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美的让人屏息，让人想要献出生命去守护。可尽管如此，想要说的话，想要传达的感情还是必须说出来，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个坏女人呢。

“梦中的那个我，在梦的最后，向小左叶‘召唤’出的麦老师告白了。那个我的愿望最终得以满足。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版本，并非故事的全貌。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吧，那个我的性格要更加……一言难尽一点。她知道你会回来救她，所以才会一直等在梦境深处，也会在听到你的呼唤后立刻出现。而且，她也知道是你召唤了，并且——用你们‘虚拟主播’的术语来说，成为了麦老师的‘中之人’。那么，最终的结论是……”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梁左叶，脸颊骤然变得像苹果般通红。

“那个我，或者说，我对麦老师的那场告白，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你的告白哦，小左叶。”

“呜……”

完美的话语暴击命中，梁左叶捂住脸垂下头去，似乎想把身体缩成一团。萧菖蒲反倒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一边安慰着梁左叶，一边用眼神示意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本来还想再欣赏一会儿的。不过好吧。

“当然，我对小左叶的喜欢，和我对乐团其它成员们的喜欢是一样的哦。是三分之一的情感寄托，三分之一的家庭亲情，以及三分之一的爱恋。不过对小左叶的话，或许最后那部分要更多一些？五分之二左右的爱恋？”

对面似乎想说什么，但语言能力因为遭到心灵打击而短暂丧失，似乎快哭出来了。

“好啦，当然，我并不会拆散小菖蒲和小左叶的关系，倒不如说我是你们最死忠的CP粉呢。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把任何感情藏在心里了。我并不需要小左叶的回应，我只是，想要说给你听而已。”

——原来将这种心情表达出来是如此的舒畅，哪怕是这种没有回应的情形。

“毕竟，教会了我要将心中的感情表白出来的，就是小左叶你，不是吗？”

海棠叶飘落，长眠复醒，盛夏未央。

以夏为名的少女，以新的感情为食粮，走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