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87年3月21日,晴。
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时节,拉美亚区圣光大教堂却一片死寂,烧焦的泥土内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突然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地群鸦的盛宴。
被漫天的腐臭味给熏到,银色短发,军装打扮的女人不悦地捏着鼻子问道。
“好臭啊,多少天了,你们就不处理下的?”
听到外来长官的抱怨,随行者立马上前解释:“本是想就地一把火直接烧了的,但少爷的尸体还没找到,老爷的意思是...”
“懂了,敢情是把我当寻回犬用了啊。”
女人说完自嘲式地笑了笑,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老旧的怀表。
“...虽说这么想也没错就是了。”
摁下发条的刹那,蓝光从女人的身体向外迸发,整座教堂遗址霎时被笼罩在青色的魔法阵内。
随后时光回溯,过往的影像如流水般一帧帧逆行在众人的眼前。
指针定格至惨案发生那晚时,一切真相大白。
再次按动发条,逆行的魔法被女人收回,废墟重回当前的现实。
回闪的过快,左右看得云里雾里,于是赶忙上前问道。
“大人,少爷的尸体找到了吗?”
女人听罢只微微一笑,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还找什么啊,别浪费时间了。
你们家的主教大人根本就不是被勇者那群人杀死的,寻不到尸体对拉美亚公来说还是件幸事。”
——能不是幸事吗?
——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发现是被王的私生子给弄死的,拉美亚公怕不是连恨意都无处发泄了。
话又说回来,巴隆这小子也真是死有余辜啊,出来没两年就堕落成那样子。
女人边走边脱手套,眼中不停回放着刚刚录下来的影像。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犯人离去那段。
无光的剑刃,还有那如潮水般涌落的雷霆,已是无需亲临现场即可感受到那份超现实的强大。
这个女人,很强。
并且从魔力运转的效率来看,那份强大,甚至可能连她1%的真实实力都不到。
都这种程度了,结果还只是勇者的跟班而已吗?
这位九代目勇者,看来相当的不妙啊。
对于处刑姬米迦尔·卡文迪许勘探完现场后所得出来的结论,群聚在拉美亚府的圣光骑士团高层纷纷不置可否。
圆桌的最高位,时任骑士团长兼第七主教班农·德沃斯率先对此表示疑问。
“太夸张了吧...你确定能锁死他们几人的身份吗?之前也不是没出过勇者找人冒充自己的事。”
“您说的是四代目是事吗?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啦。”
面对上级的盘问,汇报者仔细地解答道。
“如各位大人所知,勇者的降生都是伴随着异象的。
像九代目降生那天,天空突然飘满了莲花状的红云。
感觉起来就像世界树针对陌生的强大灵魂,所产生的应激反应一样。
越是强大的勇者越将打破现有的平衡——我们判断是否有新的勇者出现,依赖的便是此种理论。
应激原不同,所产生的免疫反应自然也不一样,如此便构成了我们区分勇者的特质。
四代目怪就怪在这里——许是天赋的原因吧,他降生时天空万里无云,大地、海水也如死一般寂静。
【无】的特性。
虽然还是被世界树记录到了,但是并未显现任何可供观察的体征。
纯粹【无】的勇者纹章,所以才造成了后来身份的乌龙。
九代目就完全无需担心这点。
毕竟她的身份特征,已经显明得不能再显明了。
【赤火的红莲】,只是看了那纹章一眼,拉美亚公便毫无理由地相信了对方的身份。
如此不讲道理的因果之力,正是其勇者身份的最完美证明。”
“身份无误,也不代表她就一定有那么强吧。”
旁听的副团长提努·伊利斯达尔继续追问。
“那位黑骑士的强大我们从你记录下来的影像中已经见识到了,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强大,就是勇者能力的具体表现呢?
比方说潜能开发、能力强化啊一类。
历代辅助系勇者也不少见的吧。”
“有是有,但九代目可以确定并不在此类。”
处刑姬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图表,随手分给众人。
“因为涉及机密,具体的情报我需先上交给主上(小圣女)审批。
所以这里只能由我给各位大人做个总结了。
已知的九代目勇者,女性,初始种族人族,身高175cm,年龄30岁左右,具体姓名不详。
模样就是表上那样子了,铁锈般后扎的齐肩的暗红色短发,脸上戴着副细框黑边眼镜,在外常是褐色风衣+白色内衬的打扮。
看似简约普通,内在却惊人的暴戾。”
处刑姬的报告书上详细记录了金女士0辱拉美亚府女眷、并虐杀二小姐的所有经过,但隐去了魔族的事。
“......结论上看,我们的勇者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过往的转生者里从不缺小看王室的蠢货,但没人像她那样针对性如此明显的。
平民百姓不碰,专挑权贵们报复。
如果只是廉价的正义感作祟就算,怕就怕在,那人的行为是无意识的。
诸如并不是她有多同情底层的老百姓。
纯粹只是非权贵方的女人,她强X起来不过瘾罢了。
假如真是此类,那关于这位九代目,我们的紧备预案可就得大大提前了。”
平淡的语气,讲述的却是叫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的话。
德沃斯家的长男,圣光骑士团团长班农爵士仍不死心地挣扎道。
“这一切只是推测吧...拉美亚公也是先冒犯到他们才受惩罚的,巴隆已死,她没道理迁到王都那边...”
“所以说,如果不是迁怒,而是那人天性就是如此呢?”
银发的处刑姬放下了报告书,不紧不慢地回道。
“班龙殿,并非所有人行动都是先讲理由的,所谓的理由,更多只是外人事后对其行为的一种修饰。
关于这一点,身为华族的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才对。
如同在座各位的家人们平日里欺凌百姓时那样,是有谁先冒犯到我们了吗?
一切就只是因为有趣罢了。
而我们的九代目勇者,很大可能,就是个以霸凌贵族为乐趣的人。
快乐犯,加上那难以言喻的,强行的暴力。
我甚至觉得现在预案都已经太晚了。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如果各位不想自己的家人沦为她的玩物的话。”
平淡的语气,讲述的却是最骇人听闻的话语。
起码在座的老爷骑士团听后,无人敢喘一口大气。
沉默了许久,才由副团长提努·伊利斯达尔做出总结。
“...简而言之,就是这次的勇者又是一个麻烦嘛,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
我等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防止最坏情况的发生么。
从米迦尔的报告书上看,九代目虽然行事横乱,但也不是个喜欢斩尽杀绝之人。
拉梅亚公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喜欢女人的话,多给她准备些女人就好了,反正贵族家的私生女遍地都是。
再不济,就是主家女眷,献给她也不是不行。
唯一的问题是,这次的勇者,会在人之国呆多久啊?
既然是被女神叫过来的,她的最终目标肯定还是那位魔神。
如果能战死在讨伐魔神的途中,自然最好不过。
怕就怕她跟四代目一样,喜欢玩些拖延的把戏。
到时候惨的就是我们了。”
“啊,关于这点,大家倒是不用怎么担心。”
银发的女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平淡地叙述道。
“虽然具体的影像无法展露,但九代目在讨伐魔族的大方向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于比起我们,霸凌魔族,对她而言才是更大乐趣。”
“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啊。”
班龙听罢喜不自胜。
“那么紧急预案以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魔神相关的线索了,尽早送走这座瘟神。”
“王城那边就由我去沟通好了。”
一直沉默的蔷薇骑士艾玛·扬森突然发言道。
“毕竟这次得牺牲不少女性,由女性的我出面争议可能少些。”
“预案的事就交给我吧。”
伊利斯达尔家的三男适时请缨道。
“事态紧急,得赶紧通知全境收敛一点,起码拉美亚公的惨剧尽量别再发生了。”
“圣女就交由我负责了,反正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米迦尔淡然地回应道,随后彻底合上了报告。
“那么各位,愿莉莉丝的荣光与吾等同在。”
会议结束的宣词,也是诸位骑士发声最有底气的时刻。
“愿莉莉丝的荣光与吾等同在。”
散会以后,处刑姬一人孤独地行走于宫殿的长廊内,走道的尽头,无意外的出现了位不速之客。
扬森家的次女,人称“嗜血女”的蔷薇骑士早在此等候其多时。
“我说你是在撒谎吧,那些‘快乐犯’什么的。”
长发的女骑士伸手拦停了正欲离开的某人,不容辩驳地质疑道。
“虽然看起来很像啦,以九代目的行径来看,杀人、强⚪,怎么快活怎么来。
但她绝不可能是什么快乐犯。
因为对真正的快乐犯而言,比如说我这种,她干的那些事实在太隔靴搔痒了。
杀人尸都不虐,这不纯纯浪费资源嘛?
最决定性一点,她身边竟还跟着同伴。
而对快乐犯(我 )而言,是没人能忍受得了⚪⚪自己同伴的诱惑的。”
“如果你是来暴露自己性癖的,那我劝你还是免了吧,毕竟我对你们那些变态想法可没半点兴趣。”
处刑姬语气平淡地回道,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但正是这份冷漠,却叫女骑士看得亢奋不已。
“又来了,又是这个,这个目空一切、视万物为草屑的眼神!
你是跟小圣女混久了,真当自己也成了圣人啊?
醒醒吧,米迦尔,你忘记我俩在迷宫杀人时有多快乐了吗?
生与死,血与肉,在最原始的放纵中我们不知享受过多少次兽般的极乐。
结果继任完家主,才几天你就把我给甩了。”
“你都说了那只是放纵的兽行而已,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甩与不甩吧。”
处刑姬的脸上仍如水一般平静。
“况且命运的事,早在灵魂诞生时就已注定,我只是确定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被阉掉了杀戮的本性,成为了小圣女专职的私家狗,这算是什么选择啊。”
女骑士不屑地笑道。
“依我看呐,你只是被教会的那套假大空说辞给蒙蔽住双眼,忘记自己本性是什么了。”
“‘假大空’么,这种话竟然能从圣光骑士团第四席口中说出,也是件稀奇事。”
“别和我讲这些虚话,教会这百年里都做了什么,你敢说自己不知?”
话题已被摆上台面,女骑士索性也不遮掩了。
“明牌说了吧,我等被叫来此地,就不是调查拉美亚家的事的。
老头子们的意思很明确,人死了也就死了,但‘生意’暴露多少,他们很是关心。”
“‘生意’上的事?你是指人口拐卖,还是与魔族勾结啊?”
米迦尔罕见地笑了笑。
“要我说你们你也运气不好啊,惹谁不好,偏偏惹到勇者,刚好九代目还是个以折磨权贵取乐的人。
正是有意维护教会脸面,我才故意往快乐犯的方向偏的,毕竟只有疯子才没人关心她动机。
真想刨根问底的话,我不介意上报主上前先把一切公开。”
“明白了,也就是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啊。”
女骑士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教会这边方针也就得激进些了。”
处刑姬直接给听乐了。
“噗,这话说的,你们该不会打算对勇者下手吧?
提醒一下,巴隆的尸体可还烂在外面的污泥里。”
“激进又不代表失了智,教会现如今几斤几两老头们可门儿清。
但勇者碰不得,不代表旁人也动不了啊。”
“听明白了,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啊。”
处刑姬双手自然垂落至胸口,眼神少见的泛起认真的光来。
“艾玛,你清楚对有主上(小圣女)敕命的我动手,这意味着什么吧?”
面对同伴身上的寒意,女骑士倒没丝毫退却。
“清楚,所以团里才派我这个跟你有旧情的人出来协商嘛。”
“协商?任由尔等胡来那么久,我主已经很给教宗面子了。
这回难得抓着个把柄,你觉得小圣女大人她会放手吗?”
“这不是放不放手的问题,而是事情搞大,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
没错,她是爱装清高,身上两袖清风,但大圣女那边就不好说了。
现行的所有政策可都经过大圣女拍板,查得太开,最后难看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懂了,所谓的‘协商’,原来指的这个啊,我明白教宗大人的意思了。”
处刑姬嗤笑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你也帮我向他们传个话吧,就说我家主上,早就挑好囚禁自己的刑地了。”
无硝烟的战争就这样被勇者一时的无心之举给挑起。
而此时的当事人,正沉溺发现瑰宝后喜欢当中。
几日的“酣战”后,为了兑现与女神的承诺,勇者一行人当即向王都的方向前去。
毕竟建造莉莉丝可用的肉身,神明的血肉肯定是少不了的嘛。
“爱姆门托”的灵魂下落不明,用以替代的,自然是其他神明的器件了。
而金女士盯上的,是物种创造之时,被莉莉丝给强行丢弃的“二身”。
已知旧神需放弃自身的圆满才可创造有繁殖力的生命。
所以现任女神创造之时,也曾将自己的神格一分为二。
莉莉丝与芙蕾雅,光明与暗夜。
但旧神在创造之时耍了个小心思,因饱含着对魔神思念降生,天然排斥分裂自己应有的爱。
所以在配给的过程中,她选择了光明之神继承自己的主意志。
而芙蕾雅,则是出生起,就被封印在了阿比斯的深渊之中。
但神明的封印远比想象中吃力,不得以她将自己的半身再次一分为二。
其中灵魂被锁在世界树的结界里,永不得临世。
血脉则是被当作奖励,赐给了拥有结界天赋,压得住女神之力的人手中。
凡人在接过女神的赏赐后,不明所以地吃下了眼前的肉。
人之国的圣女,就这样滑稽般地诞生。
所以勇者此行的目标,再明确不过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旅行的途中,丽萨无意间捡到了个孩子。
其舌被人割断,其眼被人戳瞎。
仔细探查后才发现,其体内还刻有灵魂的封印。
解开封印的霎那,未来视的天赋竟因危险无意识地被动开启。
而在那位女娃身上,金素雅女士窥见了自己生命之火,欲念之光。
——这个女孩,将是未来杀死我之人。
勇者笑了,随后在篝火旁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地将其高高抱起。
皇敏直接看得傻眼——相处那么久,从没见她如此开心快乐过。
黑骑士靠在树边一言未发,因为她同样感受到了来自于未来的宿命之力。
勇者小队,唯有丽萨同那小女孩困惑得一头雾水。
于是她拉停了发癫的某人,将女孩温柔地抢入怀中,一边梳理她头发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感受到人体的温暖,女孩这才从慌控中清醒。
“琳,我的名字是琳·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