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下了决心之后，面对任何学习上的难题都能游刃有余的学习委员，第一次面对新的难题举棋不定，直至失眠。

要和夏如棠聊些什么话题呢？或者说，那样的轻狂天才美少女和自己这样不起眼的小女生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呢？

彼此之间的生活距离过于遥远，大概有太阳表面到奥尔特星云那么远。对方的世界奇妙到自己无法想象，而自己只有最简单的两点一线，再典型不过的乖乖女高中生。

或许可以聊一聊未来吧，那个关于北方城市的梦想，或许会被对方笑话吧，不过也很好。毕竟自己也想知道，当时一瞬间接触到的对方的眼眸里，究竟在期待着怎样的远方。

接下来的那一天，同样的放学后，当她走近那个心照不宣的角落时，第一次放慢了脚步。然而，夏如棠却没有出现在那里。

8.

旁敲侧击的想办法打探了一下夏如棠的动向，终于得知了答案。是那位老师。

教高二（7）、（8）班，高一（3）班化学的老师，名叫麦铃茵。不久前刚好代过自己班级的课。去办公室找其他老师的时候偶尔会见到她，简单交流过一些学习方面的话题。

在脑海中模糊的印象里，并不是那种很惹眼或很亲和，在学生中有人气的老师类型，反而像是生活在亲手筑起的高墙里，对学生和工作保持一种负责任的冷漠和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的类型，用不带贬义的形容词，大概算是“人淡如菊”吧。听说，最近的夏如棠只要一有时间就往那位老师的办公室跑，甚至开始和老师一起下班，根据一条在街头的目击记录，似乎会一起接老师的小孩放学回家。

这还真是惊人的展开，甚至无法对此产生难过或者嫉妒之类的情绪。

试着想象了下自己将来成为老师的样子，出现在想象中的俨然第二个麦老师。

所以，夏如棠还真的会对这一型的感兴趣啊。真是充满了反差的现实。

有点想笑。

9.

校园生活回到了平常的样子。每天下午离开班级的时间再次调整回了令强迫症安心的整点。她重新回归了舒适的平静，埋头进不问世事的学习之中，渐渐的，就连夏如棠的话题，也终于可以充耳不闻了。

这本来就是自己所期望的高中状态，夏如棠的出现又消失，无非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扰动罢了，一切最终还是按照原本期望的轨迹运行向终点，这让她十分庆幸。

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来到了高考之后。

高考的成绩也十分稳定，和自己的估分相差无几，甚至和前几次模拟考的名次区间都一模一样。于是，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填报志愿，写下那个魂牵梦萦的北方城市的那所大学。但在落笔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心里有一根细小的刺，在彻底从紧张的学习和备考的压力中放松后，终于开始宣示它的存在。所以她无法就此落笔，无法就此确定自己的命运。

她决定听从一次内心的呼唤，于是在这个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守在了夏如棠前往麦老师办公室的必经之路上。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必经之路？不知不觉。

当她喊住神色匆忙的火红少女时，对方眼中的躲闪，将那根刺狠狠压进了她的心底。

对方离开后，她站在走廊里足足十分钟，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教室。一个月后，她接到了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没有出席谢师宴和同学聚会，没有参加毕业旅行，干净利落的断掉了和高中的一切联系，一个人在家里为未来的新生活做着精细的准备。日历上的数字刻板的向前滚动，终于到了和风浦市离别的日子。

10.

当她拖着行李告别了父母，一个人通过安检口时，心中被刺入的地方表面上明明已无痕迹，却仍然在隐隐作痛。

登机口在尽头处，徒步要花几乎20分钟，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在通过一条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时空隧道。登机时间很快到来，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告别，没有人在最后一刻赶到自己身边，没有感人的拥抱与赠礼，分开与回望，就和自己人生的其他部分一样平淡。

那么，就这样离开，是自己所期望的吗？自己的心里是否仍有不甘？

当坐在狭窄的飞机靠窗座位上时，她对自己的内心最后一次发问。飞机开始滑行，她闭上眼睛，在震动中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11.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坐在不知名的餐厅吧台旁，吧台靠着落地窗，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窗外是神情闲适的路人，眼前是冒着香气的咖啡和甜点，是那种能够让人短暂的忘记一切烦恼的美妙氛围。

而自己的身边坐着的，是夏如棠。

她们在交谈，谈些什么在梦里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很日常的内容，就像是不太熟的老同学第一次单独约出来一样，带一点紧张，一点怀念，一点感慨。她能看到夏如棠的笑颜，透过落地窗，看向远方的天际。

“如棠。”

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梦醒了。

12.

飞机已经在平流层稳定的飞行，耳边是空乘悦耳的客舱服务提醒。她揉揉眼睛，透过舷窗看到眼前明亮的，静止的云海波浪，向地平线延伸。

梦中的温暖依然残留着。而心底的疼痛，就这样消失了。

原来如此，自己直到方才都无法释怀的，其实也就只是这种简单的事情而已。

——“希望自己，能和夏如棠好好聊一次天。”

毕竟，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的自己，所能够意难平的，也就是如此而已了。

而这个期望，就这样在这座城市上空的最后一梦中，被轻而易举的满足了。

她心怀感激，在高空向风浦市挥手告别。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