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周期”。
首先是那位被我的女儿,艾丽斯给视作姐妹,命名为蒂亚娜的混血少女,在“暗之时”强行突破“噬光者”头目镇守着的隘口,导致一年都不太可能会出现一次的“噬光者”大潮冲击了关隘。
紧接着两天后,极为罕见的“光属性”魔兽闯入村庄之中,掳走了一名猫兽人少女。
之后,便是昨天。
在“暗之时”,我返回了关隘之后,魔法使们在“约顿”的西北侧观测到了极大规模的魔力爆发。
“暗之时”过去,“月之时”到来,我又从“关隘”返回了“约顿”,马不停蹄的前往了西北方向,那个巨大的雪坑之中。
再次回到“约顿”,已经是“雪之时”了。
我打算回家查看一下那位被艾丽斯称为蒂亚娜的,吉尔空和阿涅莫莲之间所诞下的那名混血少女的情况。
尽管由于艾丽斯的“误会”,再加上当时正处在极限状态之下的温妮对我的“训斥”,蒂亚娜是我的“私生女”这件事已经成为了这几天村子之中最大的话题。
然而仅在某一部分,艾丽斯以及温妮,并没有说错。
我在害怕着面对那个孩子。
而蒂亚娜,那名正可谓“虎父无犬女”的少女,由于舍身救下了被魔兽掳走的那名为蕾妮的猫兽人少女,而得到了几乎所有猎人和村民的认可。
也因此,始终不愿意正面面对蒂亚娜的我,在军中与村中,都被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待着。
精神压力,很大。
尽管昨天依然处在“低魔力症状”之中的温妮,坚持着来到关隘之中辟谣,并着对我真诚地道了歉。
但流传在村子之中的“误会”,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够解除。
不过现在比起这个,尽管玛希洛老师已经打了包票,但我还是在担心着蒂亚娜。
但我并非”魔法院“出身,在魔法方面的知识并不如艾丽斯,更别说在魔法使之间被流传为”白“之魔法使的玛希洛老师了。
明明想要为他们的女儿,做点什么。
但在关乎蒂亚娜生死的事情上,并没有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这个事实,才是我这两天,扎在我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在依然全副武装着的我回到了家中的时候,看见了正抱着蒂亚娜,从客间之中走出的艾丽斯后,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看起来,她们是成功了。
“欢迎回来,父亲。”
眼边依然挂着浅浅的泪痕的艾丽斯露出了笑容,对着我进行了问候。
“嗯,我回来了。”
走到了艾丽斯的面前,看着正在她怀中安睡着的,吉尔空和阿涅莫莲的女儿,默默地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但,就在手即将要接触到那名少女的时候,阿涅莫莲的那副充满了怨恨的表情,还是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仿佛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收回了手后,看到了艾丽斯又露出了有点无奈的表情,我闭上了眼睛,走向了二楼之中,我那几乎没有人会来的会客间。
将“魔王”大人赐予我的盔甲卸了下来,与盾枪一同摆在了门口后,坐在了沙发上,捏着眉心,试着在“暗之时”前稍稍休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父亲,我能进来吗?”
艾丽斯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进来吧。”
在进入了房间之中后,看着被我摆在了门口的盔甲,艾丽斯一时间捂着额头,摆出了一副无语的表情,之后走到了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父亲...你不用再去看看蒂亚娜吗?”
“我...暂时不了。”
艾丽斯的表情又失落了起来。
“对不起,我是个这么窝囊的男人。”
我低下了头,对着女儿道了歉。
之后,在一如既往的沉默之中,我试着斟酌将要说出的话语。
最终为了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我缓缓地开了口。
“蒂亚娜她...没事吗?”
“嗯,虽然有点曲折,但我和玛希洛老师还是成功救下她了哦。”
“是吗。”
我回想起了刚才所调查的东西。
在那“森林”与“官道”之间的那片不是很大的雪原上,除了原因不明的巨大魔力爆发痕迹之外,还有着被测定为十二级的大型土属性魔法痕迹。
能使用这种级别的魔法的,在这永夜之地之中除了“魔王”之外,就只有一个人了。
而那个人,刚好也正在这个家中。
“西北侧的那个魔力爆炸,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艾丽斯默默地点了头。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虽然只是从玛希洛老师那里听来的推测...”
情况大幅度出乎了我的预料。
被净化的圣兽“灾厄之猫”,以及作为其容器的,名为阿卡西娅的混血少女。
二者的人格,已然融合。
虽然本人对此暂时还没有自觉,但现在的蒂亚娜,既是“灾厄之猫”,也是阿卡西娅。
这就是玛希洛老师的“结论”。
“父亲...你打算怎么对待蒂亚娜呢...”
艾丽斯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安。
她在等待着我的结论。
“我会汇报“魔王”大人。”
艾丽斯静静地低下了头,双手在膝上,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在那之后,“魔王”大人大概会过来,试着接走蒂亚娜的吧。
毕竟,“魔王”也好,“灾厄之猫”也好,都是“银月女神”的子嗣。
虽然不知道“魔王”最终会做出何种选择,蒂亚娜又会做出何种选择。
但将这件事告知“魔王”,是作为一个战士对所效忠之人所应尽的义务。
“在那之前,就让蒂亚娜...继续留在这边吧。”
“父亲,你这样就好了吗?”
艾丽斯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还是...不愿意面对他们的女儿...“阿卡西娅”吗?哪怕只是摸一摸她的头发?”
“我...没有那个资格。”
“不,你有。”
艾丽斯站了起来,坐到了的的旁边,微笑着说到。
“你不是从“噬光者”手中把她救下来了嘛。”
“...”
“我当时为城防用“遗迹之核”充能的九级火属性魔法根本来不及救下她,就算能够及时准备好,大范围的魔法也大概会将她波及其中。如果你当时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把她救下来的话,她...可能就...“
说着,艾丽斯摇了摇头,似乎是正在把那个不太好的假设从她的思绪之中给驱逐出去。
“父亲你应该要好好的看下那孩子,和“资格”之类的没有关系。”
艾丽斯的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从侧面抱住了我。
“如果你觉得她的父母,她的人生是被你夺走的话,那么你该考虑的就不是‘资格’之类的东西,而是‘责任’。父亲得负起‘责任’,把欠她的‘家人’之爱,好好地还给她。”
抱在我胸前的那双臂,又更紧了一些。
“如果她在得知了一切之后,选择要让父亲付出代价的话,我会和父亲一起承担的。”
“艾丽斯...”
我低着头,看见了我的女儿,含着泪对着我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嘛。”
就像她那已经不在了的母亲一般。
“你真的...变可靠了。”
“毕竟,我已经是“姐姐”了嘛。”
与此同时,会客间的门,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被唐突地被打了开来。
我原本以为出现的会是玛希洛老师,但却没想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位名为蒂亚娜的少女。
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仿佛吃了一惊,双口微微张着,那海蓝色的猫瞳,直直地看着被我摆在了门口的那副黑色的盔甲。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摸着盔甲的腹部。
“蒂亚娜?”
似乎蒂亚娜的出现,也出乎了艾丽斯的意料。
“真是的...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睡觉呢...明明还那么虚弱。”
艾丽斯从我的身边站了起来,走向了她。
“艾丽斯姐姐!”
在看到了艾丽斯后,蒂亚娜瞬间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看起来,她已经完全将艾丽斯当做“姐姐”了。
艾丽斯将蒂亚娜推到了我的面前,用手指了下我那黑色的盔甲,之后又将手指指向了我。
“蒂亚娜,这就是在最初救下了你的人,我们的‘父亲’哦!“
银白发色的混血少女,在似乎听懂了艾丽斯的话语之后,看向了我。
之后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张依稀能看见尖锐的犬齿的小嘴张了开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只说出了短短的一个“词汇”。
“父...亲...?”
之后对着我,用着与那张阿涅莫莲相同的面容,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母女之间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这副笑容,覆盖了阿涅莫莲那怨恨的眼神。
蒂亚娜爬上了沙发,抱在了我的腰间,能看见那蓬松的银白色尾巴在她的身后缓缓摇晃着。
【————。】
说出了,一句我没法听懂,但通过了她的行为,理解了其意思的话语。
“谢谢你”。
(我真的...可以吗?)
我缓缓地将手伸向了她的头顶。
蒂亚娜在看到了我那逐渐接近的手后,闭上了眼睛,将头顶主动凑了过来。
但我的手,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还是因为“恐惧”而收了回来。
(果然...还是...)
然而,却被另一双淡蓝色的手给温柔地包裹住,最后慢慢地放到了她的头上。
我学着女儿刚才帮她顺毛的手势,慢慢地摸了起来。
仿佛就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一般。
似乎是因为艾丽斯有帮她仔细地打理过,摸起来的手感十分的柔顺。
在摸到了那对与头发同色的猫耳之后,她似乎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蹭起了我的手。
看着有着与她母亲相同面容的她的笑容,我感觉到,时隔了近十一年,自从莉柯尔离我与艾丽斯而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泪水,正在我的眼眶之中打着滚。
(对不起,吉尔空,对不起,阿涅莫妮。)
(是我...害死了你们。)
(我会负起责任,养大你们的女儿。)
(等到我退役,她成年的时候。)
(如果到了那时,她要让我为你们的死付出代价的话。)
(我会欣然接受。)
(所以...请你们在“彼岸”,再等我一会。)
“父亲...你还记得因为我的误会,而在村子之中蔓延的“流言”吗?“
“嗯。”
“那么...父亲...我知道虽然说这样对你来说非常过分,但能请你真的将蒂亚娜当作你的“私生女”吗?”
尽管我对莉柯尔问心无愧,将已经得到了“约顿”大多数人认可的蒂亚娜认作我的“私生女”其实大概也不会令我蒙羞。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艾丽斯提出这个请求的理由。
比如除了“私生女”外,还有收作“养女”的选择。
“...为什么?”
在疑惑之中,我对着艾丽斯问道。
“我知道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但我...不想把蒂亚娜让给安娜...让给“魔王”大人。”
艾丽斯将她的“妹妹”抱入了怀中。
“即便她才是蒂亚娜真正的“姐姐”也一样。”
蒂亚娜从艾丽斯的胸前抬起了头,看向了她那表情严肃的“姐姐”。
之后紧紧地回抱了她,表示了想要与“姐姐”在一起的决心。
这对彼此之间没有血缘,但却已经如同亲姐妹一般的,我的两位女儿,相视而笑了起来,之后一起看向了我。
“所以,拜托你了,父亲,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让“魔王”大人无法带走她的理由。”
刚刚才在心中暗自许下的誓言,与对“魔王”大人所献上的誓言。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一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