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旅行·赛前

第二天上午是去海苔馆参观海苔养殖及加工过程。解说员用一口流利的东北话热情地解说着。莫翊如和知音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解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购买海苔。海苔馆里的超市，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海苔制品。几乎所有跟团的旅行，都会有这类消费项目。莫翊如说她去马来西亚时参观的是蚕丝，知音说她去杭州时参观的是茶叶。总之都是听完介绍很想买，买回家后又束之高阁的东西。知音和莫翊如各买了一包开袋即食的海苔尝了尝，甜甜脆脆的。所有店员均会讲中文，知音更加觉得和国内旅行没任何区别。

离开海苔馆后去了一家韩服体验馆。游客可以穿上韩服拍照，这稍微有一点韩国特色了。知音和莫翊如各自选了一套韩服。知音选的那套，短衣是白色，点缀着有些像樱花的花纹，胸前是一条蓝色的长带，宽松的长裙则为绿色。这套衣服的颜色搭配看起来比较鲜亮。莫翊如的那套黄色短衣、深咖色带子、茶鼠色长裙显得更为庄重。知音以为穿传统韩服会有许多繁琐的步骤，然而只需套上即可。这只是供游客拍照的简易韩服。《大长今》热播时，韩式风格的服饰在中国风靡过一段时间。许多裙子都把上半身设计得短短的，就像韩服的短衣一样。莫翊如说她穿起来腰圆体胖，像动画片里的熊二。

两人站在一副韩国壁画前拍照，体验馆里到处是韩式壁画。有身着韩服的儿童放有红蓝太极图的风筝，其中一只风筝无人牵线，游客可以站在此处做出牵线的动作，与画中人浑然一体。还有韩国儿童踢毽子的热闹场景，游客可以把脚踢在毽子处加入他们的游戏。知音不喜欢拍照，她实在不好意思做出配合背景的夸张动作来。她和莫翊如找了一副韩国古典美人画做背景，互相拍了几张又合拍了一张。

下午的活动则与本次比赛有关，她们在韩国首尔庆熙大学的平和殿堂观看了“世界华人声乐大赛”的开幕式。开幕式的节目具有中韩两国的特点。开场便是富有中国民族特色的童声合唱《八月桂花遍地开》，紧接着第二个节目便是极具韩国特色的《跆拳道Show》。这个节目结合了街舞与跆拳道，确实很有看点。表演者们先伴随节奏感十分强烈的音乐，跳出帅气而刚劲的舞步。表演者无论男女，都体现出极强的力量感。舞蹈只是热身。热身后，演员们拿出道具，舞台中央的表演者腾空而起花式踢板，眨眼的功夫，便将好几块木板踢断。紧接着一个演员手拿木板站在两个演员的肩上，踢板的演员以身旁同伴的膝盖为支撑点，一跃而起，离地三米多的木板瞬间裂开。观众们连连惊叹……

由于第二天要比赛，开幕式结束后，团队便早早地回到了酒店。

知音和莫翊如整理着自己的礼服。知音为了方便，没有带她最喜欢的大蓬蓬裙，只带了一件便利袋就能装下的V 领蓝色修身礼服。莫翊如的则漂亮大气了许多，是一件纯白色的宛如婚纱一样的礼服。肩部是半透明的蕾丝，连接着一个斗篷式的拖曳于地的披风。披风是薄如蝉翼的白纱，飘逸却又庄重。高腰设计，腰部点缀着带有流苏的雕花，显得身材婀娜多姿却不会有束缚感。裙摆不大，柔顺下垂，宛若浮云流动。

“你这件礼服真漂亮！”知音由衷地羡慕。

“我特别喜欢《伊丽莎白》里面茜茜的服饰，她的衣服太华丽了！尤其是第一幕的最后一场，她沐浴完穿的那套白色礼服，太让人眼馋了！我经常幻想穿着那套礼服唱《我只属于我自己》。虽然我这套礼服没有那么华丽，但是穿着白色礼服唱《我只属于我自己》也算实现了我的一个小梦想吧。”

“是呀，如果有机会扮演茜茜就好了，就算演不了她，能唱她的歌也好呀！”知音也憧憬着。

“你当然会有机会呀！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能考入专业音乐学院的声歌系，已经是前途无量了，以后还有很多大舞台等着你。可我就只能参加这种花钱就能参加的比赛，平时也没有太多上台的机会。”莫翊如的情绪略显低落。

“那你为什么不选声乐专业呢？”

“我当然想呀，我特别想考音乐剧专业或者声乐专业，但是我的身高达不到标准，而且家人也不太支持。他们倒不反对我学音乐，他们觉得女孩子当个音乐老师挺好的。当初艺考时，我只参加了联考，考得还行，能上综合类大学的音乐教育专业。我本来还想参加校考，但我爸妈怕耽误文化成绩，而且很多学校有身高要求，就不准我去考。虽然上了一本大学，父母很开心，但我知道我的梦想已经破灭了。我家里也不是特别富裕，也没有钱让我出国留学，所以毕业后就在一所高中任教了。”莫翊如一边说一边将礼服折叠起来，放进一个带拉链的大口袋里。

知音听着，也为莫翊如感到惋惜。知音现在所拥有的，正是莫翊如求之而不得的。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挺沮丧的，觉得这辈子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不过后来就想开了。我教书的学校离剧院不太远，我下了班后可以去看演出。只要有我喜欢的音乐剧、歌剧、音乐会还有舞剧，我都会去看。我想上台唱歌就报名参加这类比赛，还能顺便出国玩儿。我还可以向学生介绍我喜欢的音乐。我已经给大约1000名学生看过宝冢音乐剧了，基本每个班的学生都特别喜欢，尤其是女孩子。她们课上看不够，课后还会在qq上找我继续了解宝冢呢！我的qq 空间都被宝冢刷屏了！”莫翊如说着说着又开朗了起来，她性格里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乐观。

“那你很幸福呀！我身边就没有几个可以聊宝冢的人，音乐学院也没有一个同学知道宝冢。”知音无奈地说道。

“是呀，课上讲宝冢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不光是宝冢，我还给学生讲了许多古典音乐。绝大部分学生都对古典音乐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但是我讲了以后，有好些学生说要去现场听古典音乐会呢！虽然很多人都说古典音乐、音乐剧在中国的市场不好，没有观众，但我觉得我可以为它们创造观众。哪怕一个班只有极少数学生会成为观众，我的工作也是意义的。”说起“创造观众”时，莫翊如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

“如果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你这样的音乐老师就好了！”

04 比赛·音乐剧唱段

第二天早上8点，两人起床、洗漱、早餐。她们拿出各自的化妆品化妆，并帮对方编了头发。她们带的东西都不齐全，但合在一起便一应俱全了。10点钟，跟随团队出发。比赛地点是信韩大学。比赛按年龄段，分为少年组和青年组。知音和莫翊如都是青年组。此组总共78名参赛选手，前39号为美声唱法，后39号为通俗唱法。莫翊如排在第13位，知音排在第22位。

到达参赛地点后，两人帮对方换好礼服后找空地儿开嗓练声。比赛开始，便入场观看。前面10位选手的演唱都平淡如水，无论唱的歌剧选段还是艺术歌曲，都毫无亮点，知音心里有些底气了。

该莫翊如登场了，知音拿出手机准备录像。当她打开手机摄像时，一袭白纱晃入镜头。舞台灯光较强，知音所坐的位置隔了一段距离，拍得不是很清晰。镜头里只有一抹强烈的白光，宛如沐浴着神光的天使加百列。知音调整了聚焦，才隐约拍清楚莫翊如的脸。从镜头里，她看出莫翊如有一丝紧张，手不自然地拽了拽裙子。

前奏响起了，莫翊如唱出了第一句。

Ich will nicht gehorsam, gezaehmt und gezogen sein.（我不会顺从，也不会被驯服）

Ich will nicht bescheiden, beliebt und betrogen sein.（我不会谦卑，也不会谄媚）

她唱的是德文原版。可能因为紧张，第二个“nicht”声音有点发抖，但她迅速调整了状态。

Willst du mich bekehren, dann rei ich mich los und flieg wie ein Vogel ins Licht.（如果你想改变我，那我将摆脱你，象鸟儿一样飞向光明）

唱到这一句时，她的腔体打开了，气息也稳定多了，情绪逐渐高涨。在唱到第二段时，她尤为激动，甚至要哭出来了。

Ich warte auf Freunde und suche Geborgenheit.（我在等待友谊，我在寻找庇护）

Ich teile die Freude, ich teile dieTraurigkeit.（我愿分享欢乐，我愿分担痛苦）

Doch verlang nicht mein Leben,das kann ich dir nicht geben.（但是请别要求主宰我的生活，这种权力我不能给你）

知音从莫翊如的情绪变化里，听出了许多东西，她听到了不甘、不屈、反抗、追求、梦想，她不知道这是莫翊如倾注在这首歌曲里的情感，还是她在欣赏时带了太多主观感受。莫翊如在唱这首歌时，知音也在心里默默地跟唱，她也是那么地热爱这首歌。

Denn ich gehör nur mir. Nur mir !（因为，我只属于我自己！我自己 ）

最后一句，莫翊如用美声唱法的技巧唱出了最后一个高音，高音一直持续到音乐结束。不知为什么，知音在莫翊如的演唱中竟听出了一种困兽犹斗的感觉，她在拼命挣脱困住她的锁链，哪怕反抗让她伤痕累累，哪怕反抗让她浑身浴血，她也在所不惜。

莫翊如已经下场，知音却还沉浸在歌曲里，直到莫翊如走到她身边才回过神来。知音笑了笑自己，听歌的竟比唱歌的还要投入。莫翊如迫不及待要听知音的评价，知音中肯地谈了谈自己的感受。莫翊如很是赞同。

演唱者一个接一个上台，不一会儿便轮到了知音。莫翊如很期待知音的演唱。当知音上台，前奏响起时，莫翊如听到的竟不是《索尔维格之歌》的旋律，而是德语音乐剧《莫扎特》的选段《星星上的金子》，这让她大吃了一惊，险些忘了按录视频的按键。知音是受莫翊如的启发才决定临时换歌的。《索尔维格之歌》期末已经唱过了，这个比赛的成绩不重要，不如唱平时难以有机会唱的音乐剧。

知音顺利地完成了演唱，莫翊如啧啧称赞道:“不愧是专业音乐学院的学生，功底就是扎实！虽然你也带了一些美声唱腔，但音色听起来太舒服了，尤其是高声区，比我稳多了。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听你唱《我只属于我自己》。”

知音把视频发给了阳春，阳春今天没有出门工作，回复得很快，她说:“与其说你是在劝莫扎特去寻找星星上的金子，倒不如说是你自己想要去挖金子。”

“还真被你说中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临时改唱这首歌吗？”

“这我就说不中了。”

“你还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童话故事吗？故事里没有王子，只有公主自身拥有推开城门的勇气，才能从城堡里走出去。仙女教母让公主去向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的森林，只有经受住一番历练，她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国王。你的这个故事，总让我想起在音乐剧《莫扎特》里，莫扎特父亲不允许莫扎特离开家时，男爵夫人对莫扎特唱的这首歌。我从小生活在县城里，上大学以前，连重庆主城也没有去过几次。大一暑假我想跟团去北京参加比赛，我妈妈都不允许。现在我来韩国参赛，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比赛，但对我来说，却是为了音乐走向广阔世界的第一步。未来，我还要去好多好多地方。”

“我懂。不管你以后想去哪里，我都会支持你的。”

“所以你就是童话故事里的那个仙女教母咯！”

“如果你是公主的话……”

知音和阳春聊完后，她配上演唱视频，发了一条朋友圈:“公主终将会成为国王，我也会找到星星上的金子！”

下篇预告:

莫翊如她有着怎样的故事？在你小的时候，是否想过拯救世界？同性恋在现实社会中会面临哪些困境。

涉及话题:同性恋/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