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足饭饱，外面阳光正亮，风轻轻刮进窗户，空收拾着饭盒，眨眨眼，有一丝慵懒的困意。
午休的时间很短，自然不可能小睡。更何况接下来就要开放校门，迎接家长们前来，她也和安祈一样，要去等舞到来。
下了楼，她们到校门口边的阴凉处等待，明明是上课时间，人却站在学校的范围之外，于她而言，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一想到妈妈会来，一起参观她念书的学校，坐在她的座位上，空就变得积极起来，望着来的路口，挺直腰板，整理衣领。
安祈的父母来的要早一些，是一对温和有风度的夫妻。他们在门口的树荫下签到，而后到安祈身旁。
听安祈和空在一起等，他们便也加入其中。因为空有时会到安祈家去玩，在其父母眼中印象很好，也听说过她的事。恰好赶上家长会，自然延伸出想见见对方家长的想法。
舞的速度比较慢，四人在这边等了好一阵，眼前经过无数相似的车辆，细看车牌号却又不是同一个。
她们班级的签到表，大概已经填了过半数的人，此时终于见拥挤的道路上慢悠悠驶来熟悉的轿车，走前看，车牌也正是她记得的数字。
副驾驶座按下车窗，缓缓出现千奈的身影，她朝空露出微笑，挥挥手，然后舞从她那边探出头，确定空的位置之后，也朝那边挥手。
空看见了，绽出了笑脸，举高手，使劲挥动。
车停一下，副驾驶车门推开，千奈先下了车，远远能看见舞探出头喊了句什么，但路上嘈杂，并听不清。
千奈穿着平常工作的西装，远远就朝几位打了招呼，微笑熟练：“这位就是小安祈，两位是她的父母吧？”
对方边点头，边微笑。
“是的，安祈平时受你家孩子照顾了。”
“客气啦，安祈平时也很照顾小空。不过她妈妈去找地方停车了，等会儿再对她说一遍哦。”
对方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千奈一笑缓解气氛，面相人畜无害。
稍等一会儿，舞从路边上来了，宽版的蓝白色衬衫，笔挺的浅色卡其长裤和上班时穿去的黑色皮鞋，头上少有挂上了小小的珍珠头饰。这是千奈替她挑好的一身，空远远看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母亲，让她目光出神。
见到自家女儿，舞挥手，露出笑容，解决了这身搭配仅剩的遗憾。
一部分家长能提前预料到校门处拥挤，所以干脆在远些的位置停靠，像这样直接开到门口然后慢悠悠过去的，要么是带了司机，要么是头铁想试试，亦或者什么都没在想。舞是最后者。
到了空身边，安祈父母把刚刚的场面话又说了一遍，顺带夸了下她长相年轻，像是家里的姐姐。舞接的话不太自然，兴许应付孩子朋友的家长和应付客户还是差距颇大。
流程快要开始，她们便门口签到，先循着指引到礼堂听以校长为代表一众人的场面话，而后去往教室，这样一来便算正式开始。
在教室中，家长各自坐在自家孩子的座位上，孩子们可在里面听，也可在外面玩玩。空选择待在里面，和千奈一样站在后排，后者双手挽着她的脖子，时不时捏捏她的脸。
班主任首先用荧幕介绍了班级组成，以及简单汇报了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空没有当班委，成绩保持在第一梯队，舞平时不过问她的成绩，但就平常做功课时和花茶摆在一块比较，也大概能猜出成绩不会差。
展示成绩之后，再简单讲讲原因以及后续的教学方案，于是便结束了这个比较容易令学生不安的话题。接着播放一系列视频和图像展示近期校内举办的活动，视频中的学生都富有朝气，只是都不多能见到空的身影，不过想来她生性腼腆，如此也不奇怪。
…噢，也有一段空出现在镜头前的画面，看起来应该是安祈带着她在玩。
期间夹杂些与家长的互动，四十分钟过去，正好一节课结束。
班主任让各位稍事休息，课间结束后便按事先拟定的顺序到空教室进行三方会谈。
舞有些口渴，尽管来之前把工位的一杯子水都喝了下去，兴许是来这里有点紧张。空水杯里的酸梅汤也喝完了，而且当时赶着到校门口迎接，没有去接好新的饮用水。
既如此，舞便问了自动售货机的位置，独自前去。
在走廊上边走边看，如此多不同装扮的人走在一向服饰统一的校园中，是一副难得的场面。仔细观察，这些家长哪怕最年轻都有三十岁，打扮的倾向和舞放在一块有着明显的割裂，也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似乎更受关注了。
到了售货机前，挑了个味道淡些的饮料，弯腰去取，直起身来看见身旁的机器前多出个身影，是空的班主任，佐伯老师。
“您是小清水同学的…啊，多间同学的家长，真巧呀。”
“是呀，老师。”舞拉开环，先喝一口，见她想喝的饮料亮着缺货，便用自己那台买下一罐，递过去。
“谢谢呀，我给你找一下零钱。”
“不用，一罐饮料而已。”
虽然舞这么说，但对方仍旧把钱塞了过来，她也带了钱包，便把零钱收下。
拉开环，喝了一口，她看起来不像立刻要走的样子。
舞便也不急走，姑且站在售货机旁的窗前，眺望校园风光。
果不其然，她有话想说：
“多间同学在学校里，很乖巧，很恬静，学习努力，课间如果一个人就会看书复习功课，有问题会立刻找老师问，只要还在学校里，那她做的事几乎都和学习有关。”
老师停了停，还没说完：“而课下，我知道她一放学就要去市场买菜做饭，晚上要做功课，看会儿电视也是美食节目，也在学习。”
“一心向学，心无旁骛。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完美的学生，会评价她倘若保持这个节奏，那今后的高度便是难以预见的高。”
“擅长学习的人一抓一大把，但热爱学习的人从古至今算都数得过来，我二十七八岁了，都会经常不想工作，玩心更重的八九岁更是如此。你很年轻，这种感受应该能理解吧。”
说完这段话，见舞陷入思考，她看了看时间，发觉要先到教室去了，免得三方会谈开始，身为班主任还不在里面。
但临走之前，她还有一段话要问：“她现在过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舞无需去想，微笑着，点点头：“嗯，挺开心的。”
“这样啊，既然你们都是这么回答的，我就放心了。”佐伯老师满意离开了，走了两步，好像想起来什么更关心的话题，倒了回来：“说起来…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哦，没有别的意思，多间小姐带来的那一位…是担任孩子他爸的角色？”
老师问的很委婉，也很有解释空间，但舞也是全听懂了，喝进去一口差点没呛住，小脸羞红。
“哪有，只是同事。”
“不用刻意掩盖啦，我也没比你们大多少，这种事情可以接受的。”
“嗯…没骗你啦。”
她笑得狡猾，手指戳了两下。她倒不在意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能创造出这种结果就已经算达成目的了。
“好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是序号是第五个，不要跑得太远哦。”
“知道了。”
老师走后，舞慢悠悠地边喝饮料边往回走，铃声前的几分钟，她在品味老师的话。
三方会谈的过程很普通，上一个家长出来，下一个家长进去。在这里舞得知了空各科成绩的具体数字，了解到数学方面的弱势，但她还在小学，成绩不必看得太重，这个话题便被老师一笔带过，而更多的分享她的在校生活。
没有参加社团，也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兴趣爱好，过去因为比较内向容易被说闲话，但交了个要好的朋友，现在活泼了不少，加上懂得多，变得受欢迎了不少。
如此正式严肃的场合，空于中间正襟危坐，有点颤颤巍巍。舞握着她的手，情况好了不少。
讲完这些，老师问起了空的家庭生活，这时她不像刚刚那样直着腰，略微弓身，听着，面带微笑。
会谈大抵如此，待舞讲完空在家是怎么生活的，佐伯满意的点点头，说了些标准的客套话，便宣告结束了。
校方要求在三方会谈结束之后，还要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说一段结语。所以尽管舞是较早进行的一批，但还是不能离校，这段时间里便由空领着，在校内参观。
空一边走，一边介绍，例如图书室角落的一个书架上有几本描述详细的食谱，另一边角落的书架则有比较新的小说，为了不让里面闹哄哄的，学校还专门叮嘱不能引进漫画。还有操场，橡胶跑道的边缘有一处凸起，大家都刻意避开，如果跑得太专注，有时候会一个踉跄摔倒。
空介绍的详细而生动，看她手指指向的地方，似乎聊起的事情就在眼前重新呈现。舞同千奈面带微笑，听的专心。
晚些时候，校内的广播宣布三方会谈已经结束，提醒她们接着到礼堂集合听完最后一段讲话。三人一同前去，小道上林叶窸窣，树荫下的风舒适的恰到好处。
“市区的公园里面新建好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等结束了，要不要去玩一玩？”
“我不是很感兴趣啦，妈妈想去吗？”
“嗯…我依你，真的不感兴趣吗？”
“真的啦。”空没多犹豫，直接回答。“而且那些东西玩一次还挺花钱的吧，用不着费这个钱了。”
“唔…那去商贸中心的电玩城？那里据说也进了些新品。”
“电玩城我也玩不太懂啦，而且也花钱。”
“…那就去逛商场吧？去买点衣服，而且我听同事说那边有个又大又好看的毛绒玩偶。”
“妈妈，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有嘛。”
“妈妈平时都不会出去玩。”
“没有吧…只是觉得应该出去放松一下而已。”
“从我第一次见到妈妈以来就没见妈妈专门计划去哪里玩过。”
“欸…我没那么枯燥吧？”
“还是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空歪着脑袋，疑问。舞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这种反常行为更好，千奈的手忽然搭上空的头发。
“可能是你妈妈想庆祝意识到小空还是个小朋友纪念日。”
“嗯？好奇怪的日子，什么时候定的？”
“可能是最近几天？”
“咳咳…”舞装模作样咳了两下，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总之，真的不去放松一下吗，不用太顾虑哦。”
“谢谢妈妈，我真的没什么想玩的东西啦。”
“…嘛，倒也不是非得今天。”被女儿谢了一下，舞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脸，“以后碰到什么想要的想玩的跟我们说就好，毕竟平时也那么累了。”
“知道啦~~~”
空甜甜地答应，好似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不如今天晚饭就出去吃吧，等家长会开完也不早了，再说今天应该也累了吧。”
“不会累，比平时还轻松呢。”
“这样吗，不重要，我已经选好店了，是以前没吃过的菜系。”
“那姐姐怎么办？她今天值日，是骑电动车上学的。”
“有什么关系，照常接走，电动车放两天又不会怎么样。”
“也对哦。”
舞这一段话题结束，千奈抓到机会，。
“说起来你刚刚许承诺的时候，是不是把我也带上了？”
“有什么关系嘛，你也是财力雄厚的成年人。”
“已经把我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了吗。”
“也不是不行嘛，长期驻外的家庭第五人。”
“是吗，那有时候我可要好好享受一下家庭成员的特权。”
“想吃饭随时都可以来嘛。”
“不是指这个。”
“哦？”
“在公寓里每天都只能自己睡，真孤单呀。”
“……那也不是特权啦，不过想一起睡也没关系，但是床已经不够大了。”
“我看着像是那种就算没有条件也吵着要的任性女人吗？”千奈微笑着，“机会嘛，有的是。”
随着其他的家长走进礼堂，听完最后一段讲话，回教室收拾书包，她们离开了学校。
到花茶的学校接她放学，自从乡下回来之后，她们几个难得聚到了一块。先去商贸城购物， 本想买下舞之前说的玩偶，可空看了说不太喜欢。
而最后吃的那家餐厅，口味上虽说新鲜，但收费颇高，只适合偶尔一家人出来吃点好的。
考虑到这里只有少部分菜符合口味，搞不好今后下馆子也不会首选这家。
但正处在好吃和性价比低这样两难境地之时，空忽然说她尝出了这道菜的材料和调味。
……虽然老师说她一直在学习未免太累，但这么看，搞不好她是真的喜欢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