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七卷③

作者:Shinakuchi
更新时间:2023-10-07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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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8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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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向理事长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彻底结束了这场闹剧后,距离文化祭第一天的落幕只剩一个多小时。


唉……本来刚好下午没有我的排班,还想着好好地逛一遍文化祭,结果就这么泡汤。


纵使罪魁祸首的那两位新闻社前辈仍在门后挨训,雪希也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余裕。由于实在是疲惫到了极点,她甚至在收到了水音「该散的人都散了,该光顾的客人也都满意地走了,今日的营业目标超额完成」的消息时,索性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悄然地暂时远离了因劫后余生而欢呼庆贺的班级群组。


不管了,到第一天结束之前,我就是普通的游客学生S,看我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下午的份通通补回来!——这样的豪言壮语,想多了,自己可不是擅于出门玩耍的那一类人……


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一个闷不吭声的布偶装兔子武士,从她们踏出理事长办公室起,发生过的对话也只有【“您是打算直接回教室吗?”“(点头)”、“不过现在回去似乎也没有要忙的事,不如和我一起逛一逛吧?”“(沉默,然后点头)”】的两段。然后便是互不相言地走在文化祭的商业长街上,直到现在。


——很微妙。海卫门似乎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不但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而且区别于像对其他人那样通过木板来进行交流,与自己的对话都是用点头摇头打手势作为回应,能简则简。肉眼可见的差别对待,连习惯了孤僻的水音在先前的时候都忍不住私下关心道:“你是不是被那家伙讨厌了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从别人的视角看来,确实是很容易产生类似的误解……不过她大概能明白海卫门的想法。


嗯……那么眼下,该如何打破这僵硬的局面呢?


虽说她本人没有这方面的焦虑,但是雪希能隐隐感知到一条来自布偶装内部、增增攀升、随时要超过阈值的压力值表。


“啊,园田,好久不见。”思考的途中路过了卖章鱼烧的班级摊位,正巧在吆喝吸引客人的弓道部的朋友叫住了自己,“要赏脸来一份吗?作为熟人优惠我可以给你买一送一。”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给我一份章鱼烧,加海苔和木鱼片。”


“谢谢惠顾!”


接过了热气腾腾的两份章鱼烧,雪希转而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海卫门。宛若突然被人识破了原形的隐身人,海卫门始料未及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收下了章鱼烧。


“怎么了?章鱼烧要趁热吃才行啊。”对于海卫门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般的唯唯诺诺的模样,弓道部的友人不解地提醒道——当然,他也不否认自己有好奇“那件被《音乃木坂快线》大肆报道的布偶装之下究竟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的成分在。


“……”


“不要为难人家啦,穿着布偶装可是很不方便的。”雪希自然而然地替几乎要僵成雕像的海卫门解围,“总之我们先到就人少一点的地方去吃了!回头记得要来我们班的餐厅哦!”


“诶——?!等一下!”


只是稍有片刻的不留神,那个道场家出身的园田雪希就这么拉着身形硕大的布偶装兔子武士“嗖”地消失在视野中。即便试图用目光搜寻她们的踪迹,也彻底被流动的人群隐去。


————————


即便是在这个时间,想在音乃木坂的校园里找到一处清净无人的地方,依旧十分不易。拉着海卫门在人群中穿梭了许久,雪希来到校区东北最偏僻的角落——体育仓库前,自己平时常来帮忙的弓道部也在这附近。


虽然不是故意要走到这里,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缘分。


雪希放开了手,回过身,与同样默默望向自己的布偶装兔子武士对视着——一如两个月前那意料之外的于此地的初见。


“像这样私下面对面交流似乎还是第一次呢,海卫门……不,清道者小姐。”她巧笑嫣然地打破了这条从她们当时擦上视线时便心照不宣划下的界线,“毕竟您总是和绚濑老师形影不离的样子。”


“……我们本来是可以更早地正常对话的。”


仿佛在重新激活语言功能般稍稍停顿了一下,海卫门……海未摘下了头套,得以喘息地叹了一口气。


“诶?是这样吗?”雪希惊讶地眨了眨眼。


“——如果园田家的结界没有对清道者拥有如此大杀伤性的话,我应该会在刚回到千代田的时候去登门拜访。”


自古以来,清道家族一般都会在自己领地的边缘设置起普通人无法察觉的结界来防止罪兽的侵袭,同时也是借此向其他的清道家族宣示这片土地的所属。


但对于园田家来说,结界的防御功能其实并非用于针对罪兽(毕竟过去以猎杀罪兽为生的园田,她们的血脉里本身就自带着令罪兽退避三舍的威慑力),而是用来防备长久以来都关系僵硬的清道者。


——这样的基本情报,三十一年前她还在千代田滞留的时候,就从宫司先生那里得知过了。然而等再度回到千代田,想以“长期驻守的清道者”的身份去这个当地唯一现存的清道家族做一点简单适当的问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园田对清道者的“敌意”。


即便只是在结界的附近徘徊,清道者的避害本能就开始宛若警铃一般鸣个不停。若是胆敢强闯进去,自己恐怕将会遭受到,相当于希先前拍在她脑门的那张超强力符纸十倍威力的重创。


“哈哈,那确实是让人没法接近……唉,没办法呢,我家曾外祖母是真的很讨厌清道者,倒没有特别要针对您的意思。”


雪希坐在了仓库门前的台阶上,友善而诚恳的金眸直直地注视着面色稍微沉重的海未。感受到那股目光,海未收敛了发散的思绪,顺应眼神背后的邀请之意,也跟着坐了下来。


原本滚烫得难以入嘴的章鱼烧,经过一路的闲置后,降低到了适中的温度,让人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一整颗。慢条斯理地咀嚼起Q弹的章鱼块,雪希逐渐享受起深秋独有的沉静氛围……直至听到从不远处的射箭场传来的、弓弦摩擦空气的震动声。


“噗。”


压根不需要亲眼目睹,雪希便可清晰得知——这一箭,完全没能碰到纸靶,在射出的半途中就近乎垂直地栽进土中。


……说起来,弓道部在这次文化祭举办的活动,好像是让非社员的学生免费体验射箭来着。


意识到刚才拙劣的那一箭可能是出自于正进行弓道体验的新手,雪希下意识紧揪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只是本来因参加文化祭的欣喜而轻盈起来的“重心”,显然没有这么随机应变,而是再度下沉回了平时的位置。


“——你不反感吗?”


在雪希久久愣神的间隙,海未已经对着已经空掉的章鱼烧盒小声合掌说了一句“感谢招待”,然后看向了她。


“反感……什么?”


“清道者。”


“嗯,啊,也还好吧。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很少出过远门,而千代田这里以前很少出现罪兽,所以很少能接触到清道者。况且我家曾外祖母虽然总说‘这辈子不想和清道者扯上分毫关系’,但是她其实也从来没有强迫我像她一样憎恶清道者……因此,我对清道者的看法,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您带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


一点点地理清自己的感受,雪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险些放凉的最后一颗章鱼烧。


“来、来源于我吗?”被这么一提,海未飞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平常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不是在无所事事地等绘里完成工作,就是在和空暇下来的绘里聊天——实在谈不上是一般清道者会做的事,“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形象吧……?”


“没这回事啦。”雪希立刻解除了这份担忧,并微微俯下面庞,和海未因心虚而低垂的双眼对上视线,“反而是,我每次在学校见到清道者小姐您的时候,都会感到很安心。”


“……诶?”


这孩子,在说什么?


即便一时被震惊得什么也说不出口,雪希依旧能从海未的脸上读出她的疑惑。刚要认真解释,然而告知文化祭第一天迎来落幕的校园广播很不凑巧地打断了她。无论是思绪上,还是心情上,都万分遗憾地就此戛然而止。


“啊,抱歉,理由的话,还是等文化祭结束了我再告诉您吧。”轻蹦着从台阶上站起身,雪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下来的这两天,还烦请您继续多多指教了,清道者小姐。”


“……”海未仍然没有缓过神。


“章鱼烧的空盒,需要我帮您顺带一起扔掉吗?”


“啊……好,拜、拜托了。”


————————


回到公寓,卸下这习惯了一整天的布偶装的重负,哪怕从头到尾地和绘里讲起这件事,海未还是被一种闷头挨了一棍般的不真实感纠缠着,始终摸不清雪希当时所说的话里的含义。


“会不会是那种剧情呢?——其实多年以前你和园田就已经见过面,并且在她内心深处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但是后来时过境迁,长大了的园田逐渐淡忘了儿时的记忆,而海未你……反正你忘得一干二净了,等到再次相遇时,曾经悄然埋下的感情重现光日,尽管不知为何但却难以抑制……”


口若悬河完毕,绘里轻咳了一声,声情并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语气重归于正经的平淡,“……这样的感觉?”


连绘里都只能用这种剧情套路去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就足够证明园田雪希的语出惊人。不过这也不意味着自己会被迫投降地接受这种说法。


“绝无可能。我确信自己近十五年内没有回到过千代田,同时我的日记也可以佐证我过去没有和包括雪希同学在内的任何园田家的族人有过交流。”像是要扳回在文化祭第一天结束时失去的那座城般,海未十分理智地提出质疑。


“那只能归咎于不明原因的时空穿越了呢,正好也能解释你‘失忆’的原因。”


将随口胡诌的故事当作了确有其事的前提,绘里一脸笃定地开始添设编织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参考。


“请、请不要这样!我不想再因为时间的恶作剧而被蝴蝶效应地影响了整个人生(清道者生)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对这种电视剧一样的情节也不感兴趣。”


不过,园田家居然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千代田本地唯一的清道家族”(话说就是因为这个略微浮夸的头衔,曾经对灵异无感的自己才会在希每次说起这个的时候不耐烦“好,是是,没错没错,所以你手上的那批社团文件看完了吗,希?”地拦截话题,以至于在这之前都不知道这个名讳的所属)……虽然也没有因此形象幻灭,毕竟无论是日舞、还是猎杀罪兽的武艺,都像是园田这样的古老家族会传承的事物。


而且,既然园田家拥有着这重特殊身份,某些事情就可以得到解释了,比如说放学后鲜少在校内停留的园田(雪希)。


……再比如,战斗力明显和其他清道者不是一个级别的海未。


顺着心中的所思所想,绘里看向了正低头检查布偶装是否磨损的海未。


“绘里,怎么了?”


后者似乎感知到她的视线,为了回应而抬起的平和目光,与不久前某节课上雪希警觉的金眸重合了起来。


“——对了,海未你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把园田叫作‘雪希同学’呢。明明对更加熟识的水音都只是称呼姓氏。”


“嗯?被你这么说……确实是如此。”海未微微瞪大了含有一丝惊讶之色的双眼,然后一边收叠起布偶装,一边沉吟思索,“大概是因为,雪希同学跟我想象中的园田家的人不太一样吧……当然,我也没有对园田家抱有偏见的意思。”


“那么,你对园田家是怎么看的?”


“这个世界上既然已经有了潘贡斯特这样亲近彼岸的家族,存在着立场相反的园田家也并非是一件奇事。”


“……”


不行。无论怎么问,得到都是无比正确的、由“清道者海未”亲口说出的回答。


黑色的物质泉涌般地淹没了滋生腐烂的一隅,寻常的笑意麻木地维持在脸上。


“园田,还真是辛苦呢。”佯装是有意无意的感慨般,绘里叹息道,“虽然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但是放学后都没有见到她和同班同学相约着去逛街,似乎大多数时候都会早早地回家。”


“那是……似、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绘里突然开始说起自己所不曾了解的雪希的事,但海未还是随口附和着。


“现在想来,应该是有清道家族的修行要做吧。”


“唔……啊……嗯……是呢。”仿佛不愿直视什么东西般,海未不由自主地别开了视线。


闪烁不定的眼神、几度的欲言又止,清道者异样的举动都被绘里暗中尽收眼底。


于是,她继续用自己的言语穿针引线。


“该怎么说呢?虽然至今为止也没出现过问题,但是总感觉园田似乎被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夹在中间,相当地为难。我猜,她应该——”


如残破的镜面般零散在灵魂角落的碎片,尖锐而明亮的边缘忽然恍过因思虑而下沉的视野。


“——大概会感到迷茫吧。”难以言喻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满溢出来的部分则自作主张地驱使她抢在绘里前面说道,


“尽管现在身处的时代早已不再需要清道家族像过去的先祖们那样隐藏身份地与彼岸的事物战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往后的选择变得更加暧昧不清:如今的清道家族该如何与不理解彼岸事物的普通人、与现代生活共存?——这个哪怕是成年族人都难以回答的问题,雪希同学却已经在‘校园生活与日常锻炼的取舍’上早早地面对……这大概就是当下所有清道家族的孩子们必将迎来的‘青春期难题’。”


海未一反先前支支吾吾的模样,丝毫不带停顿地说了一长串。明明语速始终保持在平缓的程度上,却不知为何让绘里隐隐听出一丝喘不上气的感觉。


“哼嗯——这样啊。”


意味深长的沉吟,唤醒了仿佛正深陷梦游的海未。不知为何有些身处状况外的她望着绘里莫名流露笑意的侧脸,渐渐地回过神。


……稍等一下,我刚才说了什么?


意识到了那片显然不能简单地用“发呆”搪塞过去的记忆空白,仍旧一头雾水的海未正试图重新回忆起来,但绘里猝不及防倾身靠近的面庞,以此造成的不善对付的距离感使灵魂瞬间泛起一阵足以灭杀理智的热量,彻底封死了她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的“退路”。


“能讲讲,你刚才想到了什么吗,海未?”


“啊,不,我,这个,我也不知道,真、真的。”散不成形的短句,俨然此刻她甚至想不到要拉开安全距离的可悲行动力般无措。


“啊啦,别掩饰了,这又不是害羞得说不出口的事~”


绘里实施恶作剧成功似的灿烂笑容,一如既往得令海未忍不住回想起才初遇不久的那个她。


——但现在早就不再像过去一样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将海未从一时间无法自控的泥沼状态中拽了出来。恢复了行动力后的第一反应,她便往远离绘里的床尾方向挪了挪身,然后感受着那个念头所化作的寒意爬上她的脊梁。


“这、这才不是害羞不害羞的问题,而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嗯,那真遗憾。”


出乎意料地,明明前一刻还称得上是态度偏执的绘里正回了身子,并没有对自己穷追不舍。


这反而让海未确信,自己所觉察到的不详端倪绝非空穴来风。


按着翻涌着躁动的胸口,她终于稍微平复了心情。


仔细想想,一如方才那般说出了一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话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当初刚重生成清道者的那段时间里,每次接触到对“清道者的自己”而言的新鲜事物,“生前的自己”总是会以没有随生前的记忆一起被抹消的常识的形态,现身在无心之言中——不过这样的感觉实在过于久远,自己基本上是淡忘掉了。


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会对雪希同学的放学后日常有反应呢?


海未在心里向始终与自己背对着的“那个自己”发问:向来如此地,理所当然地,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无论如何,先假定生前的自己和雪希同学存在着某种关联吧——于是这样看来,绘里刚刚说的那些话,简直就像是在诱导她回想起什么一样。


纠结了片刻,海未还是决定直面自己的疑问。


“可能现在重拾起这个话题有些突然,不过……尽管你当时调查那些事的记忆被失落之海消除了,但是其实可能残留了一些……”即使她已经在克制着自己不用过于严厉的眼神去注视自己的引路人,直击正心的话语却避免不了毕露锋芒,


“难道你真的还记得有关生前的我的一些信息吗,绘里?”


“……”


肯定或是否认,惊讶或是不安……以上海未所预想过的反应,都没有出现在此刻的绘里身上。她只是无言地靠坐在床头,微微低垂的眼神波澜不惊得像丝毫没听见自己说的话。


不对,用这种说法很容易引起绘里的反感,而且我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不,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重点不是这个。既然你还能记得一些,说明失落之海允许它存在。那么,继续保留那份记忆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性,我只希望你至少不要让我知道。”


——即使现在的我,除了置若罔闻,也已经没办法声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绘里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她的时间已经定格在了上一次开口完的最后一刻——若不是仍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海未兴许真的会这么认为。


“啊,话又说回来,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深究生前的我的过去吗?为什么现在还在……故意问我‘想起了什么’?真、真是奇怪呢,明明那可能是‘做了就会死’的事,明明你也清楚的。”


纵使自己才是质问的那一方,但由于绘里那如同死水般的平静模样,海未反而在畏缩地给自己铺后退的台阶,


“所、所以,绘里你只是一时疏忽才会这么做的,没有其他的想把自己置于生命危险之中的念头……没错、吧?”


海未强迫着自己的嘴角扬起一点还称得上算是轻快的弧度。


“……”


可怕。——无论是始终缄默不言的绘里,还是不断服软到退无可退的陌生的自己——眼下的这个情景,情景中的每一个要素,都比千代田仿佛漫无止境的无月之夜更让她心生恐惧。


渐渐地,这份沉默渗进了整间卧室的各处角落、各个摆设与物件之中,化作实体不断地向她施加着压迫感。


“——”


在海未即将要屈服地道出“要是你还不打算开口,那就代表你默认了”之际,砰然撞开的房门宛若天降救星般,霎时驱散了无形的重荷。


“海未酱!”两手都高高提举着一袋便利店买来的零食啤酒,兴致高涨得有些忘乎所以的穗乃果在她眼中竟笼罩上了一层令人为之动容的圣光,“庆祝你文化祭第一天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一起喝一杯吧!来吧来吧!”


“是的,乐意至极。”如获新生的海未不禁抹了一把感激涕零的热泪(并没有),“——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单纯的酒精对我是无效的。”


“是吗?也就是说就算我们喝得再醉,海未酱都会保持清醒?”


“是这样没错,但还请适量饮——”


“哟西,今天晚上要喝他个痛快!”忽略了海未的劝告,穗乃果欢呼着转身去了其余五人齐聚的客厅。


……看来今天晚上会相当辛苦啊。


海未略显头疼地捂了捂额,但也因此得以忙里偷闲似的松了一口气。


“那个,总之就是这样。有需要的话请立即叫我,我先出去照看她们了”——正当她想回头对卧室里的“沉默源”这么说时……


“嗯,的确是我粗心大意了。”


停滞的时间在自己的不经意间重新开始流动,然而轻轻颔首的绘里的蓝眸却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川般廖无生机,


“——如果我这样骗你,你心里会好受一点吗?”


“……”


只是一瞬间,习以为常的怨念们的声音泯于寂静。


不同于这段时间里所见的勉强的、苦涩的、僵硬的,甚至虚无的“面具”,眼前这个释然笑容极具冲击性地全然毫无伪装,使默不作声的人则变成了海未。


啊,我见过那副表情。为什么?我曾经被露出这副表情的绘里抗拒过对话,没记错的话是在乱时之境里。为什么?所以其实当时的绘里和现在的绘里一样,开始有了轻生的想法吗?为什么?居然那么早就已经……我却还要等到绘里自己坦白才能察觉到这些……为什么?而且“如果我这样骗你,你心里会好受一点吗?”什么的,对我说出这句话的绘里真是完全把我看透了呢,明明除了真姬以外,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我真正的愿望。为什么?对了,绘里怎么突然对我这么说?是想讽刺我吗?嘛,这也本就是懦弱又总是在逃避的我应该承担的谩骂。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说,为什么?


越是想如同往常那般冷静分析,困惑、迷茫、以及在此之后的更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浩浩荡荡地奔涌而来,直至吞噬了她的意识,让整个灵魂都陷入了摈弃思考的状态。从中幸存下来一点点超脱其外的理性,如同海啸过后唯一勉强屹立着的避难之所,孤立无援地注视着擅自伸出双手的本体。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听到这句话,我应该会感到羞愧难当。

▪——因为它一语道破了清道者51306891132自私的本质。


双肩上传来了被“惩戒”放大了百倍的刺痛,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开绘里。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听到这句话,我应该会觉得无可奈何。

▪——因为绚濑绘里面临的未来确实是这样的严峻且残酷。


承受着来自一个病人外加一个微乎其微的灵魂的重量,床板只是些微晃动了一下。相较起来,被海量而庞大的情感不断冲击的内心,已经在不堪重负地发出哀鸣和恸哭。


▪如果是在10月21日之前听到,我只会想“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尽管是毋庸多言的事实,尽管莫名其妙有着数次被对方压制在下的经历,她也是直到此时才深刻感受到:按倒一个生者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何况还是一个永远受生与死所缚的一般人。常年被灵魂残缺折磨得孱弱无比的引路人。总是被无法理解的情感困扰着的绚濑绘里。


……绘里。


▪可如果是现在——


“别开玩笑了。”


愤怒原罪席卷而来的炙痛殃及了灵魂内部的每一处,却丝毫没有上浮至表面。但也兴许是这内外的温差过大,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蕴含其中的语气便即刻下降至了冰点。


▪眼前全是无法理解的状况。

▪不管怎样去想,不管是用九年前、十五年前甚至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做假设,都不会像现在的这个自己一样,净是做出一些无理又出格的举动。

▪原来,我害怕并不是绘里的自暴自弃,而是——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谎言就能感到宽慰的话,如果得到了这一点宽慰就可以放任你去寻死的话……!”


倒映在仰面朝上、因讶然而恢复了一丝色彩的绘里眼眸中的,是一双前所未见的啜血般的红瞳,


“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苦恼不已?!”



















▪我所害怕的,是比肆意发泄的恶兽更失控更暴虐、现在的我。

▪我即是我自己恐惧的源头。

▪——是令我迷失于其中的黑夜本身。




tbc


嘶……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第七章是沙雕欢脱的一章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Д`)

不禁思考起,我和海未之间,到底哪个人精神上出了问题的可能性更大(那必然不是我,因为我可是网易云里循环《蔚蓝春日与西暮余霞》,边听边满怀明朗清爽的心写文的^_−☆(开始狡辩)

不过我觉得究其原因,还得是仅靠短短一句话,把海未打出了三次暴击的绘里吧( ̄O ̄;)
(此处应有阅读理解:结合短文,分析绘里的一句话是如何让海未心态爆炸三次?(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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