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认识了小王子。”
念完第二章结尾，林月稍事休息，腾出右手轻轻抚摸云梦的脸颊和下巴。这会儿，后者正枕着她的大腿躺在床上。
“干嘛，把我当成猫啦？”少女笑着说，侧过脑袋十分顺从地用脸蹭了蹭林月的大腿。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贴着肌肤流泻而下，触感宛如微风吹拂。
“喵。”林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学了声猫叫作为替代。
“喵。”云梦也跟着轻喊一句，声音软得简直像化了一半的冰淇淋。
“喵喵。”
“喵喵喵。”
“喵？”她特意拖长尾音，借此模仿类似询问的语气。
“喵！”少女相当干脆地应道。
她看着她，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呼呼，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乖巧的猫咪哦？”云梦双手拉住恋人的手掌，努力张大嘴巴，一副气势汹汹打算使劲咬下去的模样，结果就在牙齿即将接触到皮肤时又忽地停住，转而伸出舌头，变成满含柔情蜜意的舔舐。“好吧，实在不忍心，呵呵。咱们在干什么啊。对了，你会不会口渴？要不要喝点水？”
“还好啦，嘿嘿，我感觉今晚直接把一整本书全念完都没问题。”
“才不要呢，何必那么着急，慢慢来就好。慢慢来。稍微再读一点就行。所以，后来怎么样了呀？”
少女重新仰面躺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光彩熠熠。
“后来嘛，后来啊……”林月抬起手，继续准备故事，书页翻动的声响十分悦耳，“我接着读了哈。”
“喵。”云梦调皮地眨了眨眼。
一段温和而短暂的空白过后，她缓缓开口：“我费了好长时间才搞清楚小王子来自什么地方……”
繁星之下，这座城市碎成交织错落的灯火与黑暗。有人仍在餐桌前畅谈，有人已身处梦乡，有人正眺望夜空，有人则更关心电视里的感情纠葛……数百万人以各自的方式消磨着各自的夜晚。此时此刻，想必也有谁在读着《小王子》，但正和恋人分享这个故事的恐怕只有她们俩。除了徐徐出风的空调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林月认认真真讲述着，云梦认认真真倾听着。
如今，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均已悉数完成，疲倦感也退了七七八八，她和她要做的只剩全心等待睡意降临。数小时前，两人踩着黄昏的尾巴回到家时，林月妈妈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晚饭，原本已经收拾清楚的餐桌又被大盘子挨着小盘子胡乱占走多半，菜肴准备得比中午那会儿还要丰盛不少。
“你们回来啦？还差两个菜，汤也快好了。诶，云梦，阿姨不知道你的习惯是怎么样的，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照你熟悉的顺序来吧。我个人是觉得洗个澡再吃饭比较舒服，会清爽一点。”系着围裙的林月妈妈从厨房探身出来招呼道，“或者先去把绿豆汤喝了吧，冰得正合适，不过少喝一点哦，这马上吃饭了。今天外头可真热啊，比我待在灶台边还要难受呢。云梦爱吃扇贝吗？刚刚路上转了一圈，看着品质可以，干脆多买了点。买海鲜我其实还蛮挑剔的，呵呵。待会再尝尝阿姨的手艺，你们先休息休息。”
“我们家也是习惯所有人都洗完澡再吃晚饭的。”云梦面露微笑，“现在还好啦，还有什么需要做的，让我来吧。”
林月妈妈挥着手说：“不用不用，没有这样的。”
“阿姨你不是要我跟在自己家一样吗？没关系的啦，我想着偷学阿姨的手艺呢，嘿嘿。”
“这，哎呀，服了你了。哪能是偷学啊，我得正大光明教你，尽管学，尽管学。月月你瞧云梦多会说话，乖巧懂事，嘴还甜，哪像你整天就知道跟我贫嘴。”
“什么啊，又扯我。”林月无奈地向前一步，“行啦、行啦，我也来吧。”
“去去去，三个人都挤厨房做什么。下次再教你。谁叫你以前那么不积极。”
“明天我就让我的好云梦教我，之后回来给你瞧瞧你女儿有多厉害。”
“你说的哦？”
“当然啦！”
“那我可好好期待了啊。反正云梦你就都让她自己动手吧，也辛苦你陪她折腾了。”
少女被母女俩的对话逗得捂着嘴笑个不停，只能抽空用点头作为回应。稍稍缓和后，她又补充道：“哪里辛苦，我感觉还挺开心的啦。”
“你看，她都说跟我一起很开心了！”
“人云梦是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个意思嘛！对吧？”林月从侧面环住云梦的腰，将上半身整个贴过去。后者腼腆地看着林月老妈，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好、好，说不过你。总之，总而言之！我等着验收成果哦？”说罢，林月妈妈笑着对云梦招了招手，“来，既然你都自告奋勇了，那来帮我一下。然后，月月，自己随便找点事去做吧。”
“噫，到我这里就这么敷衍，真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已阅，去忙你的事去。”林月连连摆手催促自己老妈回去厨房，“好了，我看看做点什么好呢？”
少女温柔地在恋人的腰侧轻推一把。“你先去洗澡吧。”
“好，我顺便帮你把换洗的衣服也准备下。”
“行，呵呵。”
于是，两边各自忙碌起来。洗完澡后，林月在客厅休息片刻，又捧着冰绿豆汤跑进厨房闲聊几句，顺便喂了云梦两口，并在被老妈嫌弃碍事之前及时退了出去，重新坐回沙发，用手机和电视打发时间。主要是简单整理下今天拍的一堆照片，偶尔才抬头看一眼屏幕里没头没尾的综艺节目。
班级群难得热闹一回。林月粗略瞧了瞧，尽是些零零碎碎的话题，比如讨论做不出来的题目、猜测过段时间返校日会不会组织考试或是分享假期见闻等等。博物馆和海底世界的照片最为有趣，许多动物造型的青铜器都相当有意思，憨态可掬，不禁让人想去看看实物。
可惜的是，她搜了搜地址，那座博物馆在隔壁城市，得搭三四个小时的列车才能到达，更别提途中其他交通所需花费的时间，若要在一天内完成来回估计很是折腾，如果近期想和云梦一起去的话恐怕不成。不过，这儿距离海底世界倒是不远。一个上午基本足够，至多再加半个下午。没等林月盘算好计划，云梦已经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晚饭也张罗全了。老妈喊着让林月盛饭，两个人先吃，而后抱着睡衣和浴巾走进浴室。她暂且将游乐园、博物馆和海底世界都记在备忘录上，接着把手机往沙发一丢，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去厨房提来电饭锅。
“不用那么着急啦。”正分碗筷的少女提醒道，漂亮的眼眸里盈满笑意。
“肚子饿了嘛！”
“好啦，来吃吧。但下次动作要慢一点哦。”
“知道了，嘿嘿。”
她和她在餐桌前坐下，一边吃晚饭，一边聊刚刚群里的对话和其它无关紧要的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倒是播完了——林月其实并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此刻改换成了故事基调轻松活泼的古装电视剧，似乎和爱情有点关系，但因为同样没头没尾，所以也只能凭空猜测角色之间可能存在的情感纠葛。然而，两人都认为这反倒是件极具趣味性的事，讨论得不亦乐乎。不多会儿，林月妈妈也加入对话。最后直到今天的两集全部播完，她们才清理桌子收拾碗筷。十一点前，林月又被云梦拉着做了两小时的数学题，尽管过程曲折，她脑子里的齿轮不断发出“咔噔咔噔”的响声，转得极其勉强艰难，但好在结果不错。姑且算不错吧。被云梦夸奖让她很是开心。哈欠的确打了不少，可等她准备给恋人读睡前故事时，又忽然来了精神。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日落！’”
林月刻意停顿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你知道……一个人感到非常忧伤的时候，他就喜欢看日落……’”
她和她对视一眼，才继续往下读。
“‘这么说，看四十三次的那天，你感到非常忧伤啰？’”林月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但是小王子没有回答。”
一段重量适中的沉默到来。她们约定好以此作为章节结束的标志。
“那肯定是非常、非常忧伤的一天。”云梦的语气充满感慨，伸手将掌心盖在林月的手背上。
“是啊，那肯定是非常、非常忧伤的一天。”她柔声重复一遍。
接下来的十分钟，少女一言不发，静静思考着什么。林月没有打扰她。
蓦地，云梦开口说道：“亲爱的，今晚先读到这吧。”
“好。”
林月把书合上，放回桌面。“关灯吗？”
“嗯，关吧。”
随后，这间卧室成了苍茫夜色的一部分。
黑暗中，两人相互拥抱着，等候睡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