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星川友香,女,十九岁,还是高中生,刚刚看完一场新上映的电影,现在正在往女朋友的画室走。
情感缺失症,这是我给自己的症状起的名字。大概从我上幼儿园之后,这个病症就开始困扰我了。同学们对着老师滑稽的哄逗大笑之时,我呆若木鸡地望着老师,气氛就这么被我糟蹋了。
小学时,来各班募捐游说的说客涕泪齐下地演讲,来说服我们捐款。同学们哭得稀里哗啦,我却不为所动,最后面我还是捐款了,但我似乎背上了铁心肠的名声。
总之,从记事起,情感缺失症就伴随着我了。具体情况是,我没办法感受到各种情绪冲动。
不过,我并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我的逻辑能力并未因情感缺失症受损。我可以根据周围的情况来做出表情,不至于太不合群。
因为这个情感缺失症,我以为我就会这么孤独终老了。幸运的是,居然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她叫葵,有一头亮丽的秀发和星河般深邃璀璨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尽管不能唤起我的任何情绪冲动,但我能从中找寻到一种平静。
我现在就站在她的画室楼下,看来闲谈也该结束了。
一楼是花店,老板雇了个染着米色头发的姑娘看店。我和她从来没说过话,我从花店前走过时,总能看见她微笑着点头。有女朋友的人冒出这种念头不大好,不过我总想着,能每天看到这种笑容是一种幸福。
转入一个小巷,从侧门进入这栋房子里,踏上铺着简陋地垫的楼梯。一面听楼道里回响的踏步声,一面数自己走了多少个台阶,就这样到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很长,而且还在两端开了窗,穿廊风不断地灌进这个狭长的走廊里来,同时迎面扑来一股颜料的味道。
我从鞋架上取出鞋套套在脚上。本来拖鞋入室也没问题,然而和我女朋友同租画室的那个女孩子去实习了,一个人打扫画室果然是很麻烦的事吧,因此也就要套鞋套来减少灰尘的堆积了。
“葵。”我用余光从入门处的镜子看了一眼自己,那张板着扑克脸的家伙用冷冰冰的话喊着自己女朋友的名字。
“友香,坐吧,等我画完这一块。”葵聚精会神地贴在画布前,用很细的笔修改小范围的细节。
说是要坐,可要坐哪呢?
放眼整个画室,到处都堆满了颜料桶,还有整套的画笔,墙边靠窗的位置排着一幅幅要风干颜料的画;葵的前室友还没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匆匆地用布一盖,就像展览馆里掩盖那些还在修缮的展物一样。
我偷偷地掀起那块白布的一角。
“喂,干什么偷看别人的东西啊。”葵把笔挂在专门放笔的支架上,站起身来迎接我。
“好奇。”我直愣愣地看着葵。
有时候,我很好奇葵为什么要选我当对象。从各方面来说,我都不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性格也因为情感缺失症的存在,可以说是不好;最多也就在桌游团建的时候露露面,可葵又不玩桌游,我也从来没在桌游环节见过她。
“不可以乱动别人的东西哦。”葵的双臂绕过我的腋下,环抱住我的背。
她埋在我胸前的脑袋不断释放着暖热的吐息,她的体温像一股涓涓细流,持久不断地传递过来。我觉得,不管男女,自己的对象这样抱着自己,心脏至少要跳快一拍才行。
可悲的是,就算我知道我该把心跳调快一拍,我也没办法做到,我不会怦然心动,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冲动。
“你今天好会撒娇。”我也回应了她的拥抱,用双手环绕过葵的肩膀去触及她的背,“有什么好事吗?之前送去评审的画有消息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厌恶自己,因为我对葵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源于我对她的爱,而是出于理性。理性告诉我应该这么做,这样葵会感觉到我在爱她,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长久以来,我们交往的一年间,我甚至都不能弄明白,我是不是爱着葵。
“你好聪明,这一点我也很喜欢。”葵轻语着,把我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能明确用身体感知到葵的形状,这时候一般人应该屏息了吧。
我也赶紧深吸了一口气。
“是吗,那葵还喜欢我什么地方呢?”我乘势追击,想搞明白我到底哪里吸引葵。
“嗯,长相很对我胃口。”葵捏着我的耳朵,“先说喜欢你的长相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我暗想,如果葵能让我生气,那可就要感谢她的大恩大德了。
“那,还有先说喜欢长相也不生气这一点。”葵的手从我的耳朵挪到脖子上。
“原来只有长相啊。”我佯装失望,其实我不知道我装得像不像,我不是很擅长伪装负面情绪。
“总有一天,我会为你画像,然后把你挂在我的画展上。”葵调皮地眨眼,“还要放在入口处,全世界来看我的画的人,都要知道友香的长相。”
“我也长得不好看。”凭良心说,这不是我谦虚,至少我的审美觉得我不够好看。我的外观优点大概只有腿长,还有一米又八十八厘米的身高。
总觉得这个身高,是上天为缺失了情绪的我的一些补偿。
“你在说什么,你长得很好看的——”葵的手指在我的脖子后摩挲。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颜料很难洗的。”我说道,抽了张纸去擦脖子后被葵抹上的颜料,“何况是这种看不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想负起责任的话,就得帮你洗脖子咯?”她的眼神闪烁着,宛如一个小恶魔。
“如果你刚刚在抱我的时候,还把颜料抹在了我的衬衫上,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衬衫送去干洗店吧。”我无视了葵的暗示。
“欸——”葵似乎为我不解风情而生了闷气,转身坐回椅子上画画。
这倒不是我没办法察觉葵的心意。我是老派的人,非常非常保守的那种。我不在乎性取向不代表着我支持性开放。
话说回来,葵究竟为什么会选我当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