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遥望天空，然后看着云层和蓝天，想象自己能否脱离地面，但是天空似乎过分孤独了，我是个难以忍受孤单的人，生活却似乎也没有给我机会，我也没有给自己机会，我并非封闭自己，放弃社交，只是长期的独身让我不知道怎么相处，我开始感到恐惧——对人，对事，对一切我期待和渴望的生活，即使现在的一切让我感觉糟糕透顶，我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声音由远到近，缓缓朝这边走来，对方穿着硬底的帆布鞋，脚步又轻又小，似乎还带着一丝试探，乌鸦看着天花板，冰冷的地面没有给她带来半点舒适性，伤口给人包扎处理了一下，还贴心地给自己扎了一根气胸针。

“疼吗。”

“还好，好几年没中过枪了，都忘记是什么感觉了，今天重新回忆了一下。”

傅雅萍蹲下身，把地上的枪捡了起来，放回乌鸦手里，“我们回家吧。”

“你说，我为什么没死呢，死了多好，我就不用考虑后面的事情了。”

“我扶你起来。”

大学生把乌鸦从地上拖起来，扛在了自己肩上，朝门口走去，乌鸦去拉住了她，“你和她一伙的吧，你到底是谁，想我干什么。”

傅雅萍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我想测试你一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机构作对。”

“神经病吧你……”乌鸦甩开对方，举枪对准了傅雅萍，“我就算不是真的想和机构对抗，我还有的选吗！人都找上门了！要你来测试我！”

“乌鸦，决心和抉择是两个概念，我需要你，但是上面不相信你。”

“谁他妈需要你来同情啊！”

“你看到了，单打独斗，对抗机构，遇到的如果是别人，你已经死了。”

“那就是我的命，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就觉得奇怪，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背，原来全被你算计了。”

“我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叫独眼鲨给你试一下，我不知道她会真的开枪把你打残。”

“疯子，都他妈是疯子，”乌鸦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测试什么，测试我会不会真的出去把那个刀疤脸射死？还是在奶茶店里就像个疯子一样毙了她。”

“测试，你会逃避，还是会主动出击。”

“就算是逃避也是一种战术。”

“但不是我们想要的战术。”

“你们什么战术，跟人自爆吗？”

“变成猎人，而不是猎物。”

“哈哈哈哈，真好笑，机构成猎物了，真不错，哈哈哈哈。”

一个身影从另一边走出来，她把最后一口奶茶嘬干净，发出响声，然后丢到乌鸦脚下，“妮子，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

乌鸦对着对方开了两枪，独眼鲨偏身闪过，飞身跃步上来一记侧踹把乌鸦踢翻在地，然后踩着她手上的枪，从怀里掏出一把雷明顿M870的短管霰弹，去掉了后托。又从身后掏出消音器旋进枪口，“今天如果用这个，你就别想起来了。”

“我他妈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是啊，谢谢我留你一条小命。”

“你算老几啊。”

“我嘛，我应该算你师姐，比你大了三届。”

“他妈的，不过也是个丧家犬罢了。”

“是啊，但现在我也是条看门狗了，比你这只可怜兮兮只会对着被人乱吠的流浪狗好一些。”

乌鸦正要再说些什么，对方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自己太阳穴上，将其按回地上，“妮子，我们啊，是做不回普通人的，就算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也不过是从一个下水道逃到另一个下水道，手里的血太多，早就没办法回归普通的生活了，我们的命就是这样。”

“真你妈扯淡……”

傅雅萍拍了拍独眼鲨，“可以了，她身上还有伤，你这样她会越来越严重的。”

“没事，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她那点伤，死不了。”

乌鸦看了一眼傅雅萍，她到底是真的在担心自己，还是跟这家伙唱红白脸，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对她用什么情绪了，虽然之前就猜到过这女人肯定有点目的，但是真到这一刻，她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被当猴耍，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独眼鲨挪开了枪口和脚，把乌鸦拉了起来，“我们几个都是这样过来的，这算是入会仪式了。”

“挨一枪？”

“嗯哼，我挨了三枪呢，还送走了一个，哈哈哈哈。”

“什么弱智入会仪式。”

“这是少爷的意思，”傅雅萍淡淡地说道，她替乌鸦拍了拍身上的灰，“你等会就会见他，不过我先带你去医生那里。”

所谓医生，就是一间私人诊所，表面上是中医馆，里面一个隔间是专门的手术室，但是环境堪忧，没有无菌也没有高级的设备，简直是赤脚医生级别。而医生是一个满脸横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类的大汉，全身上下有医生样的只有那件白大褂。

“哟，来新人了？”

乌鸦没说话，只是默默坐到了椅子上，医生让她把上衣脱了，然后从柜子里取出麻药和手术套装包，“你多重呀。”

“65。”

“好，马上就好。”

对方吸了一管麻药，扎在伤口附近，然后在创口里拔出一团棉花，“这家伙处理地真够粗糙的。”

“你也没好到哪去。”

“别急，别急，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弹片留在里面。”

“你是野战医疗出来的吗？”

“差不多，我老爹确实是战地医生，跟着去抗美援朝当卫生员的。”

“这样。”

“不过我大学主修的是临床外科，然后研究生去了第三医院，不过我的爱好是TCCC，就去国外培训了一下，我还有证书呢。”

“得了吧。”

“国内没啥需要我的地方，但是少爷拉我进来做专职医生，结果这几年我碰到的枪伤比我接诊感冒发烧还多。”

虽然乌鸦觉得这家伙的经历应该不止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从肩膀错位的骨头就可以看出，至少他是中过枪的，见过世面的，有没有去过烈度很高的战场她不知道，但肯定也是硬骨头。

很快，创口处理干净之后，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气胸，“本来应该让你做几天引流的，你今天应该有点忙，明天来这里吧，我帮你做一下气胸引流。”

乌鸦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却被医生拉住，“喂，小姑娘，中枪什么感觉呀。”

“没感觉，就跟摔了一跤一样。”

“真是这样？”

“真他妈是这样。”

独眼鲨在门口抽烟，看见乌鸦出来了，一把将对方拉进臂弯里，然后半拖半拽地塞进车里，“少爷在家等你。”

“你不去？”

“我还有活干，今天不陪你了，你的小女友在那边等你了。”

“什么女友？”

对方一把把门摔上，挥了挥手离开了。

去的地方是一处山里的独栋别墅，周围种满了各种高大的树种，几乎把房子遮得严严实实，车子进入前院后就停在了附近，乌鸦独自地走进了房子内，门口有个接待，将其引到了少爷所在的会客厅，顺便收走了她的武器。

进入会客厅，傅雅萍坐在沙发上，而那个所谓的少爷，身上披着羊毛毯，坐在轮椅上，脸上一半都是烧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乌鸦，我注意你很久了，今天终于看到真人了。”

“真是劳烦你挂念了，我一个普通的底层杀手，您怎么看到我的。”

“当年最优秀的毕业生，射击，战术，战场意识都是最优，你那届应该没有比你更优秀的了。”

“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当底层。”

“那是没跟对好的老板。”

“这么说，你是好老板？”

少爷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箱子，“打开它。”

乌鸦注意到了枪箱，她走过去，打开后看到的一把小巧的步枪，她对这枪的了解还是机构的暗网上去年刚上架的新产品——SIG的MCX 响尾蛇，5.5英寸枪管的PDW枪型，和蜜獾突击步枪差不多定位，同样采用.300BLK系列弹药，兼具短小和精悍，射速和冲锋枪一致，却又不缺步枪的精度和威力，她当时只记得贵了，没想到实枪这么漂亮。

而这把枪还有不少配件，首先就是后托换成了蜜獾同款的PDW伸缩后托，后握把换成了马盖普的握把，瞄具是xps3小型全息瞄准镜外加一个侧面瞄具，前握把同样也是马盖普的M-LOK垂直握把，消音器也是马盖普生产的5.5英寸短管消音器。

“这得多少钱。”

“这是入职礼物。”

“我应该，收下？”

“你必须收下，乌鸦，对抗机构，你得先利其器。”

“子弹怎么办。”

“在我这里，你不用靠接任务领钱，你每个月会有个固定的工资，采购新的武器和弹药装备，只要合理，找我签完，就可以直接拿，不需要你们自己购买，够不够意思。”

独眼鲨说得对，自己只是从一个下水道走到另一个下水道而已。

“那我还是得替你打工？”

“乌鸦，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公司雇佣关系，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的目标是机构，我们都是机构的受害者，同样也是他们的目标，如果不报团，我们会死，我给你工资，给你任务，一方面是为了大家都能生活，一方面也是为了对抗机构，给我们一起找一条能够活下来的路子，你如果不愿意，现在离开也可以，枪我可以送给你，不管你来不来。”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乌鸦也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没得选了。

她合上枪箱，“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不错，你先把伤养好，你可以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那里暂时不会来机构的人。”

“你怎么知道？”

“我有把握。”

“内部有人？”

“谁知道呢。”

少爷推着轮椅离开，临走前又拍了拍乌鸦的背，“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我知道你长期在自我挣扎中，希望能摆脱自己杀手的身份，不过有些事情，你不解决掉，是永远无法逃离的，毕竟他们会闻着味过来。”

乌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傅雅萍，“你跟我一起吗？回家。”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