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喜欢刚入学时的一年级。
我从小四就已经意识到,只有一年级才是我和姊姊拉近距离的珍贵窗口。
如果我们不是差两岁的姊妹而是双胞胎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出现我在读国一,她在读国三,然后国高分隔两年的情况。惟一的好消息是,因为大学需要读四年,所以那时我可以和姊姊共处两年。当然,前提是我能和姊姊考上同一所大学,同时大学前两年她不被男生拐跑。
想到这里,我才发觉我似乎太黏着姊姊了,但是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以至于姊姊国中毕业的前夕,品学兼优的我被推举为欢送代表,而我没有接受。毕业典礼时,我偷偷躲到实验楼的天台上,顺着天台的楼梯爬上供水塔,从上面望下去,可以看到远处大桥上壅塞的车流。建筑密密麻麻,而天台却空空荡荡,好像各色色彩汇聚交织之下我空白的心。
难以言明的情绪不能排遣于外,又不能藏于某处,于是我痛快地哭了起来。但不久就听到了脚步声上楼的声音。我躲在水塔后面,看到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从门后走进来的身影是姊姊,她正呼唤着我的名字。啊啊,果然是这样。我本想继续躲着,等眼眶的红肿消退之后再去和姊姊解释,但是她似乎很快就绕过水塔发现了我。她是藉着我的气味嗅到我的吗?说姊姊是犬也完全不为过。
「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呜呜呜...」
其实妳完全知道的吧?为什么还要问我?我们在一起才一年啊?接下来就不能和姊姊一起上下学了呀?不能和妳一起吃午餐了呀?不能跑到姊姊的社团看妳训练了呀?不要看到我这副糟糕的模样好不好?
其实我已经哭得差不多了。但面对姊姊的疑问,我的羞耻心就像可乐摇晃之后喷出的泡沫一样喷涌而出,泪水又随之淌个不停。我不明白自己是用泪水在掩饰羞耻,还是用羞耻在掩饰我的悲伤。但是我很希望姊姊此时可以抱着我。
「啊,下来再哭好不好?妳要是摔下来我会被父母骂的喔。」
「姊姊...不是还在毕业典礼吗?」
我下来妳就会抱我安慰我吗?我本来想这么问,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没有问出来,同时姊姊还穿着毕业典礼用的礼服,我很担心她成熟的打扮会被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弄脏。
「因为妳没来看毕业典礼啊。我提前向校长领走毕业证书就来找妳了。」姊姊无奈地摊摊手,「妳怎么可能连我的毕业典礼都不来。我听说了哦,连当欢送代表都拒绝了。肯定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心事。」我一把抹干净眼泪。「我就是单纯看小说看太入迷了。」
随口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但是姊姊却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哇,好恶劣...我可是翘了毕业典礼来找妳诶。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啊。」
我真想拆下身旁的水塔配件扔下去。笨蛋姊姊!
「反正说了妳也会来找我的吧?」
我看见姊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清楚这是我的胜利,但我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姊姊自小以我为优先,即使知道我有时就是故意在耍脾气,她也会不厌其烦地来找我。我不禁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结果现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特殊时刻就糟践在了我身上。
然而,姊姊却仰起头,坚定地看着我说:
「别说是毕业典礼,就算是结婚典礼,妳要是像今天这样走丢了,我也会丢下那个男人去寻找妳。」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姊姊的呢?就是是她毕业典礼这天吗?不,我想我一出生就已经喜欢上姊姊了。这是我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明晰的宿命。
然而,姊姊却总是笨笨的。
小四的时候,姊姊去读国中了。于是我从小四就已经意识到,只有一年级才是我和姊姊拉近距离的珍贵窗口。国一的时间转瞬即逝,所以国二开学的第一天,和姊姊踏上不同的上学路时,我便下定决心,要在姊姊离开本地上大学之前的最后一个窗口,在高一动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发动进攻,彻底抓住姊姊的心。
倘问这样做自私与否,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接下来的两年,我变成一个不让姊姊操心的,安分守己的好妹妹,暗地里却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直到升上高中部的不久,姊姊照常拿来扑克牌对我说:
「要不要来玩国王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