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那一天，也就是第一次到姬子家去工作的那个周六。
那一天的中午，在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的关系因为一个约定而稍微扭曲了。
并不是亲密到能牵着手一起走的关系，然而我们却牵着手一起去了家庭餐厅，到了家庭餐厅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原本的关系。
或许“原本的关系”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在那之后，我又到她家去工作了三个周末，那六天里，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我们再没有其他对话，我在她的书房里工作，她在她的卧室里忙她的事情。
即使中午我邀请她一起吃饭，她也只是让我帮她带个盒饭。因为这是雇主的要求，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至少，当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有好好地把盒饭吃掉的。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原本的关系”，还是说她在刻意避开我。她本来就挺沉默的，除了偶尔会说很长一段话，而且又是工作狂人一样的性格，所以我没法判断。
说不定在那扭曲的二十分钟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有时我会这么想。
只是，不知道那变化让我们的关系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那一天，在牵上她的手之后，我用爱抚一般的动作欺负了她的掌心。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很在意她为什么会提这么个要求，所以，我试探了她。
对我的恶作剧，她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或讨厌，不如说，好像有点享受。她享受着，忍耐着，到了极限才说不行了，要我停下来。
总感觉在说什么色情的事情一样。
对于牵手本身，她大概也不讨厌。如果她讨厌的话，就没理由提这样的要求。而且，她在说了想结束之后，也没有把手抽走。
——不讨厌，也不喜欢，或者是喜欢但不会主动发展到能自然牵手的关系。
这是我得出的结论，那样的话，要我这边主动点接近她吗？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对于跟她牵手，我大概、或许、可能有点喜欢也说不定？至少在和她牵手的时候没有和别的女人身体接触时常有的排斥和抗拒，还感到很安心。
其实自己也是个很麻烦的人，这种程度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只是——
“堇，最近你总是发呆呀，想什么呢？”
小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顺便一提，我正在履行此前与小泉的请她吃饭的约定。前面也提到了，今天是我在姬子家工作满一个月的日子，所以工资也到手了。
“我很常发呆吗？”
我并没有这种自觉，所以反问她。
“有啊，上课的时候你被老师点名了还是我招呼你才反应过来的。”
是这样吗。不过所谓的发呆就是人集中于想什么以至于忽视了周围的环境，既然是无意间忽视了周围的环境，那当然不会统计忽视的次数。
一如既往地在心里做了一番没什么意义的辩解。
“抱歉啦，其实我在想一个人啦。”
“你恋爱了？”
小泉很兴奋地从对面的位置坐到我身边来，那样子就像远远闻到味道飞奔着扑过来的小狗一样。
“对方是谁？果然是女孩子对吧？是班里的同学吗？还是打工认识的？”
一下子抛出来这么多问题，好像根本没打算让我回答一样。
“你先别急，我根本没说这是恋爱好吧。”
小泉眯着眼睛盯着我，就好像要看穿我内心一样，不过，我的内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就算不是，你对对方也有好感对吧，要不就是杀意，无时不刻都恨不得把对方干掉。”
如果这是一道只有AB两项的选择题的话，我选A。
“好感...也不能说没有。她总是很温柔，就算我冒犯了她，她也会包容我，而且还很肯定我的努力...”
说这样的话让我有些害羞，我喝了一口热奶茶，感觉杯子和我的脸之间没什么温度差。
“恋爱的表情呢，堇娇羞的样子很稀有欸，让我给你拍下来。”
“不许拍！”
我伸手去按下她的手机。
“开玩笑的啦。”
小泉游刃有余地躲了过去，拉开了一点距离。
“别抓弄我了。我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可靠的前辈，很正常地抱有很普通的好感罢了。”
“那你为什么想到那个只是抱有很普通的好感的前辈的时候，脸会那么红呢？”
“因为奶茶太热了，烫到了。”
“你这么硬的嘴也会怕烫吗？”
说完她放肆地笑了起来，真是让人火大。
我捏住她两边的脸颊往外扯。
“不——许——说——我——嘴——硬——！”
慢慢地说完这六个字之后我才松手。
“为什么非要假定我喜欢对方呢？！”
“好，好，那就假定你真的只是抱有很普通的好感。”
“不是假定，这是事实。”
“好，好，我还是很想知道你跟那位前辈怎么认识的，发生了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这个可以说吧？”
怎么认识的？最开始是在便利店，她跟我搭话。只是，那算认识吗？那只是便利店店员和爱寒暄的顾客的关系，谈不上认识。至于记忆深刻的事情，那未免有点太多了。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让我记忆深刻。第二天的散步聊天也让我记忆深刻。还有在她家醒来的那个上午的几件事。还有同一天午饭之后，她对我说的那些肯定的话。还有第一次到她家去工作。还有那次牵着手一起去餐厅……和姬子有关的回忆不知何时就盘踞了我的脑海，即使想要忘记，也忘不掉。
“印象深刻的事情有点太多了。”
“说最近的一件嘛。”
最近的一件——和姬子牵着手去餐厅了。
绝对会被误解。
“不行，那件事太微妙了，绝对会被误解。”
“不会误解，你说清楚不就好了。”
说清楚，问题在于那件事在我心里也是不清不楚的状态，没自信能说清楚。
不过，说出口来也许能让整件事情条理清晰一点，基于这点考虑，我开始向小泉说了起来。
“其实是我跟她牵着手去餐厅了，但是是因为我做了错事，为了补偿她才那么做的。”
“补偿？那为什么是牵手？”
“我说让我做点什么都可以，她说牵个手就可以了。”
小泉不知为什么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
“这是两情相悦呀！”
“说什么傻话...其实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好像变差了。”
我费了相当多的口舌才向小泉说明了姬子的性格和我们现在的关系的微妙之处。
“简单来说就是你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疏远你咯？”
“是呀…”
省略掉有点麻烦的部分之后，我的烦恼就是这个。
“你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会让关系疏远的事情吗？”
“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
“是什么？”
“牵手的时候我稍微抓弄了她一下。”
“怎么个抓弄法？”
“你手伸出来。”
我握住小泉伸出来的手，像之前对姬子做的那样轻轻摩擦了一下。
“呀！”
小泉发出了基本不怎么听得到的娇嗔声音。
跟着我把我和她手组成十指相扣的形状。我的指甲稍微有点变长了，所以我找了一下感觉，之后在小泉的掌心里轻轻一划。
她像触电了一样把手缩开了。
“你从哪学来的这种色色的手艺...”
“怎么可能学过，只是一时兴起就做了，而且这只是手哦？”
“......你那个前辈被你这么做什么反应啊？”
“可能有点乐在其中吧，我不是很确定，但也没说讨厌。”
小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小堇妹妹，主动点就好了。”
让人有点火大的说法，而且总感觉她又想到那方向去了，跟她争的话又会回到恋爱之类的话题上，所以我随她去了。
“不说这个了，下午你有空不？”
“有啊，不过七点左右社团有活动。”
“周日也有？”
“不是那么硬性的，但是我想去，所以，你有什么事？”
“陪我逛逛啦，我想买点小家电。”
“也就是要我给你做苦力是吧？”
“拜托啦！下个月发工资我再请你吃一顿。”
她答应了，跟着我去前台结账。在那里，我碰到了刚好进来的月子姐。
我和小泉去的，其实就是之前和姬子去的家庭餐厅。来这里的理由除了因为它距离我家还算近，也是因为——或许是为了与附近的高档餐厅竞争——它的菜品比同价位的餐厅稍微好吃一点。
“小堇？好久不见了。”
“真巧啊，月子姐你也住这附近吗？”
“是因为工作才来到这边的啦。”
她穿着比较休闲的便服，所以我没能看出她今天也要上班。
“真辛苦啊，你是一个人来吃午饭吗？”
“不是，我跟那孩子一起的。”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深色洋装的，头发染成灰色的女孩。那女孩也在盯着这边，她面前只摆了一杯水，看起来动都没有动过。
因为外貌很显眼，所以我和小泉刚进店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
亲戚家的小孩或者妹妹，大概是这样的关系吧。
“月子姐跟那位什么关系呢？”
“她是我的女朋友哦，明明是周日却开车过来接我，这么黏人很可爱对吧？”
“居、居然是这样啊！真的很可爱，我不打扰你们了，你快点过去吧，她好像坐了很久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我大脑有点宕机。月子姐说她开车来接她，也就是说她也是大人对吧。我之前居然在心里称呼她为那女孩，我暗暗地对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有点羞愧。
月子姐说要跟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在她女朋友注视下这么做让我觉得有点微妙。
交换完联系方式之后，我们道了别。我结了帐，回到小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