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作者:RH光熙
更新时间:2023-08-30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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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铁会互相吸引的原因,仅仅是对方是不同的磁极——这一点相当不可思议。而齐恬毫无疑问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可思议”的人。


或许我和她,就像是磁铁两极那样的存在。她只是因为我是林不语而朝我的方向大跨步前进着,没有任何理性或是感性的理由...尽管没有理由,但她的感情中却包含了多个方面的要素。


我停下笔,又回想起在学习会上睡着时,她偷亲了我脸颊的事情。想到那件事,浑身就像着火那样发烫了起来。她在事后向我解释道,会做出那番举动不仅仅是因为被姜尚撺掇了,更有她自己本身的意愿在其中。也就是说,就算姜尚没有哄骗她,她也有想要亲我的想法...注意到了这个令人难为情的事实,就愈发无法平静下来了。


看来,齐恬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虽然早就明白了这种事,但出现这样的有力佐证、令它并不像顺其自然被接受的常理那样潜伏在日常生活中,而是以醒目的方式使我时时刻刻可以注意到她的心意,还是有些令我难为情。这与我们起初相遇时她所说的对我“感兴趣”又有所不同...她并不是只是想了解与我有关的任何事,而是想要接近我本身——甚至想要在那种程度上进行肢体间的接触。也就是说,她的行为中带着欲望...对我的欲望。想要触摸我、无论是用手还是用嘴唇。


咦?咦?...难道是这样的吗?我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跌坐在了床边,惹得一旁的齐恬以有些担忧的目光看向我。想到也许齐恬是以那种方式来看待我,难堪与局促的感受就立刻填满了胸腔、头脑以及四肢百骸里。被当成这种对象,有种像是在平坦的道路上兀自站立着的感受,没有任何作为遮挡的掩体,暴露在从各个方向传来的视线下。但如果那视线的来源是齐恬,那么我会安心许多——毕竟齐恬看向我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包容,会无时无刻顾及我的感受。所以,即使是凝视与注目,她也不会令我感到任何不适。


说不定,我会很想接受她的这种视线。如果眼下是三四月份的早春,窗外的世界便会充满那种迎面而来的、温暖而又柔和的阳光,那种代表着生命力的光线,我想,没有人会不欢迎、不愿意接纳那种日光。


这就是齐恬注视我的方式。


她就是我在春日里独自占有的那片暖阳。


我倚在床沿,四肢伸展开来。心情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积极、愉悦。促使那种正面情绪产生的,是名为“信心”的事物:齐恬会那样看我,也让我对自己有了些信心——自己姑且还是有那样的魅力的;而且,得知她对我有这种程度的心意,对于告白这件事,我的怯意又减退了几分。


不过,既然齐恬也想跟我亲近,那她有没有可能会向我告白?


我猛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并非完全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像这样的感觉?


“...不语?”


在我出神之时,齐恬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我将意识拉回了现实,先前的想法还残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我不自觉地声音有些飘忽。


“怎、怎么了...?”


“我想,不语是不是有些累了?毕竟都这么晚了,从刚刚开始也一直在发呆...”


我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果真已经很晚了,十二点多...按照我和齐恬平常的生活习惯,这时候早就入睡了。不过,眼下是特殊时期,毕竟还有不少物理作业要补...我看了眼桌上摞起的作业纸,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笔。然而,齐恬却又叫住了我。


“不语,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虽然我并没有多疲惫,发呆也只是因为在想一些奇怪的事,不过可以休息一下当然最好。我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在床上躺一会儿时,齐恬却以跪坐的姿势挪到了我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


“不语,可以把头靠上来吗?”


...把脑袋枕在齐恬的膝盖上?


听到她提出这样的需求,我有些措手不及,耳根发烫,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肯定红得像是熟透了。虽然我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亲昵的情形,但却从没想过这会变成现实——尤其是从齐恬的口中说出来。她果然是想要和我亲近的吗...?还是说只是我听错了,或者她说错了?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在与我对上视线后就抿起了嘴,和往常一样平静地注视着我,但那平静却又并不代表着平淡,她深远漆黑的瞳孔中分明荡漾着许多难以言明的事物。


她大概,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将脑袋枕在了齐恬的膝盖上。


齐恬的体温向来很低,她的身体像是搁置许久的玉器那样,冰凉中带着温润的触感;即使她很苗条,但躺在她的腿上却丝毫感受不到骨骼的生硬,只是令人感觉很柔软、仿佛要陷进去了那样。就在我闭上眼睛,于一片黑暗中感受着这番触感,在心里发表着有些失礼的感想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滚烫着的耳朵忽然被某样冰冷的东西轻触了一下,令我猛地一惊,身体跟着颤了一下。


“呀!——”


我骤然睁开眼,才发现齐恬的双手悬在空中,神情看上去有些慌张,而这慌张中又有些许自责的成分。


“...抱歉,是不是吓到不语了?”


“没、没有...只是齐恬的手有点凉而已...”


“是这样吗...抱歉啊,我原本想帮不语按摩一下耳朵,听说这样可以使血液通畅、缓解疲劳。毕竟不语这一周这么辛苦,我也想帮到不语...”


看着她带着歉意的神情,我反倒有些负罪感了。本来我也不太好意思麻烦她,不过眼下这情形,恐怕是想拒绝也很难吧...我叹了口气。


“刚才我也有点反应太大了。如果...如果齐恬要帮我按摩的话,我很乐意的...”


“...太好了。”


齐恬听到我的话后立刻变得安心了许多,眼角与嘴角放松了些,随后便放下双手,按揉起了我的耳朵。


她的手法很轻柔,和她本人那不时表现出的怪力完全不相符,像是在演奏精密的乐器那样轻巧而又富有节奏,一阵阵力度从双耳传开,随后波及到全身,令我不自觉地感到舒适、放松,连续好几天熬夜补作业的疲惫也得到缓解。


果然,没有什么事能难倒齐恬啊...连按摩都很轻松地学会了呢。


正当我在心里暗暗钦佩着她的按摩技术时,齐恬突然开口问道:


“不语好像不太喜欢其他人触碰自己的身体...每次反应都很大呢。”


是要问这件事吗?难不成她还在为刚刚而自责...我连忙否认,试图宽慰她:


“完全没有...只是我不太习惯这样罢了。”


倒不如说,如果齐恬想要触碰我的话,我会很乐意地接受...也没有那么乐意啦。但至少,我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有拒绝那种接触的可能性。


“那就好。如果不语感到不喜欢的话请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停下的。”


“...你有些担心过头了啦。”


老实讲,她的按摩手法可以说达到了高超的水平,就算除开我本身就很想和她亲近的这个因素,换做其他人来,也没人会不愿意享受这种服务的。在这一点上,齐恬有些过于顾虑我的感受了...在这方面达到了小心翼翼、像是走钢丝一样的程度。


...我联想到在她给我按摩之前自己在苦恼的那件事情。


齐恬是否会向我告白。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答案大概是否定的。毕竟她虽然很喜欢我,但除了要去湘沙的那次之外也没有表达过类似的情感。我起初还以为她或许会不知道两个人的相处要经历告白这样的程序——但这也说不过去,毕竟我们一起看的小说、漫画里有很多这样的情景,齐恬并不可能不知道...虽然也有一种可能,她认为漫画中的交往情节不能作为现实中的参考,放到现实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也许会存在这种想法...现在想来,齐恬一直待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过着死宅的生活,恐怕没太见过现实里的交往情形,所以她不知道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在为我按摩时的态度又让我有了其他的想法。


也有可能,她是在照顾我的心情,因此才没有向我告白。毕竟被人告白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我也想过或许在那之后会没办法以现在的目光看待她,进而产生许多困扰...齐恬没准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才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她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吗?我有些拿不准,毕竟虽说她起初是不太悉知人情世故的人造人,但现在具体如何也不好说...没有那种像是量化的指标来告诉我齐恬的心思究竟细腻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我想,这种可能性应该也是存在的。


她照顾着我的心情,想着也许我会因为告白而陷入苦恼,因此迟迟没有开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之中的误会或许应该由我来挑明...吗?


“...好了,大概这样就结束了,不语。”


耳垂处传来的、令全身酥软放松的触感戛然而止。齐恬松开了双手,开口将正在沉思的我拉回了现实里。我回过神来,缓缓挪动着和先前比起来轻快了许多的身体,抬起了上半身。


“谢谢你,齐恬,感觉按摩过之后身体轻松了不少呢,像是洗过了热水澡一样。”


“不语感觉很舒服就好。”


听到我所给出的、满意的评价,齐恬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样放下了双肩,轻轻笑了笑。看到她那平稳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我不禁有些看得入迷。


从那笑容中,我感受到了流淌在我们身边的、名为日常的事物。


我和齐恬从相遇算起,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这样闲适安逸的时光,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从我们身边划过,冲刷着手指与发梢,带走了岁月。如此平稳但又不乏味的日常,有着能使人沉醉于其中、不愿离开的力量。


或许,我想要从中挣脱出来的想法才是错误的。


我与齐恬现在的关系,决不能说是不满意,非要说的话也只是不满足。但实际上,我们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就在这小小的一居室内,已经有过欢笑、有过眼泪,有过亲昵与羞赧的时刻,想要再迈出一步去或许会跨过了头,导致二人擦肩而过也说不定。


眼下的时光已经足够美好,试图去改变它、我们就会被未知的洪流所冲击,也许这会成为两人分开的节点,在这之后演变成不知对方身在何处的情形。


既然如此,不如满足于当下,任凭日子一天天地度过,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决定放下企盼明天到来的心情,进而充分地活在今日,静滞于没有意外与惊喜的当下。




无法忽视的事实依旧存在着。


今天是周四,距离文老师给出的deadline只剩下两天,而补作业的进度却只有一半多。这几天我可以说是过得相当不安分——不仅睡眠不足,就连在学校里的课余课上都被我拿来投入到补作业的事业当中。如果接下来的四十多个小时我不吃不喝、不做任何休息的话,补齐作业还是绰绰有余的,但那显然不现实。如何分配剩下的这些时间,就成为了必要解决的难题。


...空想再多也于事无补。我刚想低下头去,接着埋头奋笔疾书,身边的同学却拍了拍我。


“林不语,门口有人找你。”


...现在?会是谁呢?我抬起头,却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选。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灵研社的社长,姜尚。她正倚在门上,双手环抱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中包含的意味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同情。


我有些疑惑,站起身,来到了教室门口。姜尚见我来了,不等我提问,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作业补不完了?”


...原来如此,是来落井下石的。我斜睨着她,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社长有什么意见吗?”


听到我带有攻击性的回答,姜尚没有着急,反倒笑了笑。


“别急着呛我啊,我是来给林同学支招的。”


“...支招?”


我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姜尚。鉴于她以往招摇撞骗、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为,我很难对于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招”有什么好看法。


姜尚见我做出这般疑神疑鬼的反应,反倒愈发带劲了,嘴角上扬着,得意洋洋地说道:


“林同学说过,那个姓文的故意刁难你,对不对?”


“...对啊,怎么了?”


“那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嘿嘿嘿...”


“...你要干嘛?”


我有些警惕地看着姜尚,实在摸不准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见她颇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凑近我说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可以试试,在放学之后偷偷跟上文老师,看她不在学校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


“跟踪她?”


我皱起了眉头,相当不解地重复道。


“对!跟踪她...你想想,说不定能抓到她的把柄呢?比如她在校外有抽烟喝酒打群架之类的行为...像这样的事情。”


“...哈?”


我瞬间有种冲动,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姜尚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文老师...做那种像是混混一样的事情?这没可能吧...这不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吗?”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有这个可能,你抓住她的把柄,不就能以此来威胁她,避免被迫补齐作业的命运了?”


我瞥了一眼看上去煞有介事的姜尚,拉长了声音问道:


“你就那——么肯定,文老师在校外是那个样子的?”


“哎,据我了解,像她这种在工作时严厉、一本正经的人,反而会在私下露出放荡不羁的一面。这就叫物极必反。”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这四个字,仿佛这事儿真的靠谱似的。我有些被她说动,扭头看向了走廊的窗外、校门口的方向。


文老师,真的会如姜尚所说,在放学后变成那种行为不端的人吗?


姜尚捕捉到了我动摇的这一瞬间,于是便心领神会地又添上了一把火,以劝诱的语气说道:


“你就不好奇,那个文老师放学后都在做什么?就算没有做那种离经叛道的事,也总归去开开眼界嘛!”


“......”


我看着这样鼓动着我的姜尚,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中。




“果然,还是跟来了啊...”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头,看着躲在校门口旁自行车棚后面的自己。


我的确也知道啦...学生跟踪老师,还是为了逃避补作业的任务这种事而跟踪老师,的确是不对的,可姜尚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说不定她是捕捉到了文老师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才来鼓动我这么做的呢?而且,文老师本身设置那样的期限就太不合理了,仅仅一个星期怎么可能补完那些作业?这次跟踪她,要是能抓住她的什么把柄,就算不以此来威胁她放弃对我的管教,至少也要作为谈判的条件,让她把期限放宽松一点嘛。


而且,姜尚那样信誓旦旦地说着,我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女魔头,平时生活里是什么样子的?难道也像她在学校里表现出的那样,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笑眯眯地把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那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日常生活里表现出那种态度。想到这之中可能存在的反差,我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来了。”


我看到了人群中那抹黑色的高挑身影后,便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说起来,文老师的气质一直以来都给我一种在这学校中格格不入的怪异感——看上去很咄咄逼人,像是要抢走别人的视线那样,但表面上又做出一副和煦的样子,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就像是...像是一把藏在剑鞘里、却又露出一小截的宝剑,遮遮掩掩...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学校里的老师呢?明明更像是保镖,甚至是黑道大小姐那样的人物...我带着疑惑,悄然跟上了走向校门口的文老师。


我们之间大约保持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我混在人群里,不紧不慢地跟着文老师的步伐,而文老师似乎也没注意到我在跟踪,一直没有回头,笔直地向前走着。就这样,我随着她走出了学校。


走出校门口...接下来跟着文老师左转,进了一条人流量稍少些的小巷子...在这种僻静的地方,恐怕跟踪就有些困难了——就在我作此感想时,我突然意识到:没准文老师特意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就是因为要她要特地避人耳目,以此来做出一些可能暴露自身本性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了小巷内。


然而,在我看到了小巷里的情景后,我却愣住了。


小巷里的地面上有几张随意丢弃的废纸,两边是裸露在墙体外的、居民楼的空调外机,以及挂在晾衣杆上的衣物...这些事物应有尽有,但就是没有文老师的身影。准确地说,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文老师,就这么在我的面前,在我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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