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们分手吧。”
窗外下着清冷的雨，过路的人撑起五颜六色的伞经过咖啡店。玻璃内起了一层雾，那一块又一块的颜色被模糊，像杂乱的水彩涂在了街道上。
甘织玲奈子一直摇着手里的勺子，它在深棕色的咖啡里搅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她正等待着身边的人给自己的答复。
濑名紫阳花默不作声，她的眼中浸满了泪水，但她用力睁大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滴下来。她的视野被水模糊，室内的暖气一直吹着，她的后背不断地渗出汗水，浸湿了最里层的白衬衫。
“……紫阳花，你跟着我这样的人会受苦的。”
“……”
甘织玲奈子知道她想说什么。
“紫阳花你也能出去大学进修学业了，再继续跟着我这个要读高四的人的话，迟早会累的。去了更好的大学什么的话，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
………
甘织玲奈子特地把房里的窗打开得很大，外面的冷风一股又一股地窜起来。最近又到了冷空气南下的时间，冬天里下的雨格外的冷，湿气渗进了骨髓，把她冷的打了个颤。但是，她并没有起身，只是翻了个身，卷起另一侧的被子把自己裹住。
她好热。她好想哭，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但只要一闭眼，几个小时前的事情都会一股脑地在眼前反复出现。
她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濑名紫阳花交往。是因为她可爱吗？因为她也喜欢自己吗？甘织玲奈子作为一个装扮自己的内向者，头一次感到自己被爱着的欣喜与愉悦。当年的自己也因为被告白而迷航，只不过最后释怀了也就接受了。可是沉下心来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濑名紫阳花？她找不到答案，只觉得自己肤浅。
回忆中的濑名紫阳花对自己挥手再见，晕黄的路灯把她的脸庞勾勒出浅黄色的轮廓。凄美的笑容停滞在脸上，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僵硬的肌肉被自己拉扯着，她感到痛觉。
甘织玲奈子隐约还能闻到自己嘴唇上滞留的濑名紫阳花的香气，那儿幽幽地漫上几缕不腻的甜，散发着焦糖布丁的味道，那是离别前濑名紫阳花给甘织玲奈子的最后一个吻。她俩相处这么久，但在接吻的方式上仍然处于嘴唇相碰的阶段，她们都是保守的人，若要进一步地探进湿润的口腔，对于她们而言有些困难。甘织玲奈子由衷地庆幸自己没有将两人的关系再抬上一个台阶，不然分手后的她将一辈子也对不起濑名紫阳花。
雨早就停了，只剩下呼啸的风不断地掠过窗外。窗台上的花木被吹的冰凉，在夜幕中不断地摇晃，自己的身子似乎再也挺不起来。
甘织玲奈子忍耐不了自己唇上的濑名紫阳花的味道，只要她能闻到，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就会占据自己的心，让她无比自责。
她抽起一张纸巾，用力地摩擦着自己的嘴唇，想要将那丝软绵绵的甜用力地擦去。她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但她依然不断地用力。不久，纸巾湿了，她的手感到了冰冷的触觉。
她低头一看——泪水与破皮的嘴唇里滴出的血溶破了单薄的纸张，液体顺着枕头在布料上留下可怖的痕迹。
02
五点五十的闹钟如约而至地响起，在床边的柜台上震动着，害的甘织更加烦躁、难受。
她睁开了眼，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晚上有没有睡着，只记得给自己的枕头擦拭痕迹擦了很久，不知道在哪个时间点就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也没有做梦，就这么空虚地度过了一晚。
她下意识地摁开手机，只不过在看到锁屏亮起的那一刻，她的心又寒了大半截。甘织潜意识希望濑名可以给她打很多通电话，可以在分手后依旧很在意她想要复合，但是在意识到现实后她开始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卑劣又自私的人。
以前在这个时间点睡醒后，甘织便会换上一套运动服下楼跑步。虽然一年四季中，这个时间的小区也依然是在睡梦中未醒，晨跑中也只有那几盏晕出暖黄的路灯陪伴着她，但是偶然也会擦肩而过几个反向的路人，只不过在她驻足回头的那一刻，他们又不知道转头拐进了那一座公寓。身后只剩树木随风晃荡沙沙作响。
以前的生活是多么辛苦，但是苦中作乐的滋味她并不排斥。与濑名在一起后她正在努力地改变自己，但是天公不作美，她始终还是停留在原地。她突然记起来高一与濑名曾勾过手指约定过，将来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学。如果幸运的话，最好就是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吃早饭，可以一起出门、一起沐浴、一起就寝。
现在，这些幻想在她看来是多么幼稚，就像是两个情窦未开的幼稚园小孩子在那里约定好以后的人生怎么走，实际上升上小学后就渐渐变得形如陌路。
“好冷……今天不想跑步了……”
她明白，这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以前的冬天无论早上多冷，她都会坚持只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卫衣，下身穿好一条运动裤后便带上颈挂耳机晨跑。手脚冰冷，身体冷的打哆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她很享受自己克服一股又一股的冷风向前跑的滋味，也很享受手脚逐渐回暖，身体慢慢出汗的成就感。
“呼呼”的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间漏进来，甘织用力地闭上双眼，希望自己再度地在疲劳中睡过去。世界上好像只剩下窗外的风在不停地刮，一旁闹钟里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转动。好安静，心跳声都听不见了。
从和濑名交往开始，甘织便一直坚持跑步。濑名可是从小到大都是受人尊敬的大人物，对于甘织这样的生活中的阴角而言，她深知不做出改变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于是乎一直偷偷地锻炼身体。
如果现在又去晨跑的话，恐怕又会想起她吧……
“……又找到逃避事情的借口了……”
甘织将脸埋进被窝，感受着不多的温暖。
“叮咚~”
“！？”
枕边的手机传来信息声，甘织就像是触电一般瞬间弹起，抓来手机点开屏幕，却又被现实泼上一盆冷水。原来只是气象局发的冷空气预报防备而已。
“冷空气啊……我记得紫阳花冬天怕冷的……不知道她今年还会不会穿着我给她织的米黄色毛衣呢……不过，穿了那件应该有更多的追求者吧，对于她的话……”
“嗨呀，我又算老几呢，在这里自我感动……”
甘织点开与濑名的聊天记录，上边的最后一条信息只停在了昨天傍晚的七点多。她就算想给濑名嘘寒问暖吧，也不知道该什么身份好了。同学吗？
不对，她们已经分开了才对。
03
“小玲奈~我的房间随便坐哦，不用拘谨的。我下去给你泡一杯茶。”
等捧着盘子上楼的濑名打开房门时，她才发现甘织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摸索着蓝白相间的床单。那上面有自己的气味，她自然是害羞得不太情愿。
甘织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站在门口的濑名坐过去。
“怎么啦？小玲奈？你……呃呃！哎呀…！”
甘织一把扑倒刚坐稳在床沿的濑名，濑名的背后碰到软绵的床垫，迅速冒出的冷汗爬满了她的后背，身上的甘织，她似乎看不到表情，只是像一头蛮牛一般下压与濑名接吻，索取着她的唾液。
唇舌交叠，轻微的呻吟声飘散，不擅长接吻的濑名的唾液不小心从口腔流出，滴在了纯白色的棉质枕头上，留下一块浅灰色的水痕。甘织的手顺着濑名的下颚线向上摸去，摩挲着濑名的脸蛋、摩挲着濑名那敏感的耳朵。红热的羞意漫上了整个耳朵，濑名漏出来的呻吟声只能在交叠的口腔中发出声响，而甘织的手又游走回濑名的胸前，十指扣住那只粉嫩的手后用力地压在床上，饥渴地吸取着濑名的味道。
就像是一头野兽，要将濑名吞入肚中一般。濑名虽然并不讨厌，可是今天的甘织太怪了，明明平时也时不时有接过吻，怎么今天就突然这么用力呢？明明自己并不会离开她哦。
突然，压在濑名身上的甘织停了下来。濑名突然感到有点失望，不过顷刻间，她恢复了刚才飘忽的意识，向上看去——
——那是没有脸的甘织，正在“瞪着”身下的她。
濑名突然感到恐怖与诡异，她想大声地喊出来，她想呼唤真正的甘织跑来营救自己，可是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没有脸的甘织，好可怕。
“你没有离开我。可是濑名，我离开你了。”
她隐约听得到这句话，随后周围的一切像是虚构的一样正在不断地破碎成碎片向四周散去。
……
濑名猛的睁开眼睛。她躺在自家床上，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甚至被子前沿的部分也被汗水沾湿了。
她看了看窗外，预测着大约是七点有多的时间。
“小玲奈强上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濑名满脸羞愧地在床上自说自话，手掌撑着自己发热的额头，嘴里还喘着粗气。
“她要是真这么做，恐怕我的力气会被肢解，那时候就得任她摆布了呀……”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着甘织的味道。昨天那个吻，有种咖啡的苦涩，但是入喉后又夹带着一点甜，令人欲拒还迎。她很庆幸那股淡淡的味道还在，依然能幻想甘织并没有离开自己。
不过，当她回过神来，想起梦中的那个“甘织”并没有呼唤自己的名字，而是称呼自己的姓氏时，她瞳孔的光暗淡了许多。她感觉眼皮有点沉重，又开始感到犯困。
“原来小玲奈真的离开了我吗……这还真的是一点实感也没有呢……”
她昨天与甘织离开后，在路上不断地安慰自己。乃至睡前，她都还保留着“只是吵架而已，明天还能见面”的这样的观点。但是等睡一觉了清醒后，她才察觉她们两个已经分手，时光回不去了。
“啊对！手机！”
濑名突然想起来自己起床还没看手机来信，连忙探出身子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把抓来，急急忙忙地点开手机屏幕，翻阅着一条一条的亲友来信，却发现全然没有一条来自于甘织的问候。一句，哪怕只有一句也好，她也会开心地从床上蹦起来。但现实并非如此。
心灰意冷。
给来信都随便地回复一通后，濑名盯着与甘织那截断于昨日傍晚七点多的聊天界面，沉默不语。
她鼻子一酸，但是自尊心作祟，她立刻扔开手机，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的头给狠狠地蒙住。
04
冷空气在向东南边逼近，一侧的天空遍布灰蒙蒙的乌云，另一侧的天空却还是蓝天与洁白的云，濑名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上的景象发呆。
“你到底喜欢我啥呀紫阳花同学？我感觉我没什么出众的呀，学习不好，体育不好，脑子也不太好。”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濑名一直想这么回答，可是那样的话又总是会被甘织误解为敷衍，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因为她也这么看待自己。
因此，濑名总是挤不出一个很好的答案。是她好看吗？比甘织好看的人可以排满九条街；情商高吗？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点；可以让自己感到放松吗？这么说的话自己的亲友也可以……她脑子里找不出任何一个像样的答案，因此只能抛出两个字：“投缘”
“我就是喜欢你呀，小玲奈……哪有什么为什么呢？你学习不好我可以慢慢教你，你不够自信有我陪着你，”濑名漫无目的地吹着风，感觉到有些冷，便把身上那件米黄色的毛衣领子拉高了点，“因为是你的事我才想真正地付出自我呀……”
楼下正骑着自行车追逐的孩子疾趋而过，欢声笑语在街道之间飞跃着向上，传到濑名的耳畔。
她也想和甘织那么快乐地度过这一辈子。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拿出这样的能力来匹配自己如此强烈的心愿，但在付诸真正的行动之前，她会努力地排斥外界的干扰。
可是现在怎么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05
“嘶……这题咋做来着？”
甘织挠着头，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想要联系濑名。一股电流“唰”地从她的颅内穿过，她又无奈地放下手机。
就在此时，她看见了桌面上那本台历。现在刚到十二月，还有一个月就过新年了，而自己和濑名是在十月份分手的，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原来自己和她这么久都没联系过了，学校里的学业很忙，平日里很累的她并没有在这事上放太多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一看到，就又会想起来。
她抛开多余的思绪，又盯着题目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拿出手机索性上网搜索解析，可是无奈她甚至连网上的解析也看不太懂。这样只好翻开濑名以前为自己辅导的时候自己做过的笔记了。
书页一页一页地翻过，濑名那时为自己辅导的记忆又不断地从脑海中涌现，像瀑布一般的争先恐后。虽然自己这样的做法很像一个可笑的痴汉，而明明自己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解题，可是甘织现在却是仔细地摸索着有些泛黄的书页，那上面飘来清淡的混合了奶香的茉莉花香，那是濑名常用的一款香水，也是只要甘织凑近去闻便会使其失去理智的武器。
当下的记忆中断了，所以只能笨拙地往后回溯，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些都是残破的碎片。
“那个……”
“怎么了嘛？”
濑名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她在发出疑问的同时依然在动笔准备着自己为甘织编辑的教案。
“那个……就是说，”甘织很不好意思，她尴尬地挠着头，“如果说我学习跟不上你，以后不能跟紫阳花上一个大学的话，你会……？”
“我会……？”
“呃呃……”
濑名正歪着头看着眼神乱跑的甘织，甘织被可爱的恋人这样看着根本支不出招。
“就是喜欢上别的更优秀的女孩子啊……又或者是男人……什么的……呃、呃呃！虽然这听起来很好笑，而我也很努力地在追赶和濑名之间的距离……但是嘛，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也知道的。”
甘织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微热的手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为自己狠狠地灌了几口水，没料到却把自己给急得咳嗽。
“你看我有停笔的意思么？”
濑名有手指戳了戳自己桌面上的那份教案，示意甘织理解她的意思。
“没有……紫阳花好认真。”
“嗯。你是我的恋人，无论怎样，我会在你旁边支持你的，不要乱想那么多啦！”
“可是，那万一我不是你的恋人呢？”
濑名突然顿了一下，假装沉思一般用手指来回摸着下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嘴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笑意，对甘织说道：
“以前甘织不是说，我已经把你吃定了嘛？”
濑名自豪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所以你迟早会变成我的恋人的。”
话音刚落，她感到自己正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向前拉去，而那正是甘织的手。温热但是又有一点小清新味道的嘴唇覆盖在濑名之上，两边的唇畔触碰，而其中一方偷偷地张开细小的缝隙，用牙齿轻轻地在另一方那粉嫩的肉色嘴唇上啃了一口。有点甜。
“咦！？”
濑名的脸上就像是要溢出血一般的红，羞意从耳根开始不断地向下蔓延的锁骨处。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刚才那被“品尝”的嘴唇，声音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呃呃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濑名就像失了智一般，意识里还在回味上一秒的接吻。
“嗯……紫阳花就是这样，虽然你吃定我，但我也想吃一吃你，不行么。”
“为什么从小玲奈口中说出的‘吃’字这么色啊！”
“你自己可能原本就在心里想这种事吧？”
“没有没有！”
……雨水毫无征兆地从灰墨色的天空上大片大片地降下，高频率地拍打在窗户上的清脆的声音将甘织从回忆中叫醒。她的脸也有些发烫，于是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桌面上的习题、练习本、和不知道哪里抄来的贴在墙上的鸡汤，开始幻想半年后自己再次参加高考后成功考入濑名的学校……那时候，她会不会已经在大学交上新的女朋友……亦或者男朋友呢？毕竟是那个濑名啊，从初中起就担任学生会会长拥有超高人气的全能美少女……
想到这里，甘织突然眼前一黑。她用力地用手肘撑着桌面，眼前的黑线才一根一根慢慢地消去。
“……”
甘织知道自己还想着濑名，更正，应该是很想。
“原来以前紫阳花还和我说过诸如‘我等你’这样煽情的话吗……可是，那应该是热恋期情侣间脱口而出的东西吧……”
她懊恼地挠着头，决定将这种暧昧的回忆抛于脑后，认真地继续完成今天的学习。可是当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时，她才察觉过来，这题依然是不会。
“那么刚才我在做什么呢……”
她又不情愿地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既有自己的笔记也有濑名的笔迹。甘织忍耐着逼迫自己不能再回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可是她总是那么情不自禁，时间就在她怀旧的时候偷偷地偿还给了落日的夕阳、深靛的夜幕。
06
一侧的乌云已经将另一侧的蓝白吞没，抬头直视那一片天，尽是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深灰色，它们之间露出交界处的浅灰，就像是用画笔涂上去的水彩一般。
早上刚下过一场小雨，远处那所小学的操场因雨水而变得光滑亮丽，空气中夹带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濑名骑着自行车正前去不远处十字路口的菜市场，迎面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点凌乱，她腾出一只手将棕黄色的头发拨正，顺便正了正鬓发上的那张发卡。
“哟！紫阳花妹妹！今天又来买菜吗？”
“嗯。是的。”
“今天你家的弟弟想吃些什么？这边刚进货了一些鸡肉，要不我帮你挑一点？”
“谢谢。”
老板娘挑了一块新鲜的鸡胸和两根鸡腿，伸手拿菜刀时不经意地发现濑名那张全然没有精神的脸，未免有些担心。
“紫阳花妹妹，怎么了？”
“嗯？”
“看你好像很低落的样子。和家人闹矛盾了吗？”
“没......呃，应该也算吧......应该。”
濑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一会儿，然后将甘织纳入成为自己的家人的范畴，明明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但是她依然希望某天她们能复合，然后之后的生活会怎样呢？濑名暂且没有好好地规划过，不过肯定会同居，之后的话，结婚呢？会吗？她叹了口气，不会做这道题就先翻篇。
“要好好珍惜和家人的时光啊，后生仔。”老板娘用手套用力地搓洗着鸡肉，“前几天家里突然给我打了通电话，说是‘你的堂哥前几天发生事故去世了，我也知道你一时间不能从城里回来，但有时间的话就回来上一炷香吧’这样的之类的悲报。一不小心可能某一天就会与一个亲人失去联络，可能你们还小，不太懂，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珍惜啊，不要以后沦落到看着相册流泪，但是回头发现身边根本没人倾诉的地步。”
老板娘发觉自己无意间正在散发着负能量，她赶忙抬头摆手说不是，只不过濑名似乎比她更着急，露出礼貌但是又稍显尴尬的笑容安慰着老板娘。
“给，鸡肉帮你剁好了。回家的话可以直接做午饭了。”
“谢谢。”
“要好好和家人吃饭啊，有什么谈不好的就把它谈到好就行了。”
“嗯。”
濑名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深知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的她，只好擅自违背那个热情的阿姨的期待。
07
正从补习班放学回家的甘织，在电车上看到了自己再思念不过的人。濑名正和某人通着电话，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副笑脸不像是她装出来的。
她远远地看着靠在柱子上的濑名，电车平稳得没有一丝晃动。
在这之后，濑名到站了。她理所当然地下了车，而甘织在那一瞬间竟然想伸出手，向着那个十几步远的地方。
她怀疑自己失了神，竟然有想要上去搭话的想法。
和紫阳花通话的可能是新的恋人吧？——诸如这样的想法在甘织的脑子里不断地聚扎成堆，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明明希望她离开这个没啥用的自己另寻新生活，但是当发现紫阳花真的有了新生活的时候又觉得很失落。
甘织拉起被子，思绪在脑子里已经杂乱成一锅粥了。
脆弱的她又一次地掩面痛哭，哭泣声在厚实的棉被中传出，让她的心里蒙上一层厚重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