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失眠
年底的林城阴冷潮湿。温度看着不低，风一吹冻得人透心凉。
高二10班里的咳嗽声，喷嚏声，声声不绝。
秦溪洋发现林星繁最近总是走神。不仅上课发呆，吃饭的时候也走神，跟她说话她好像没听到一样，心不在焉。
秦溪洋以为她生病了，流感高发期也很正常。塞了两盒感冒药给她，她却说只是最近没睡好。
眼看着林星繁餐盘里的饭菜越剩越多，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秦溪洋又着急又生气，赶紧去医院啊，失眠要挂哪个科？
万小舒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林星繁有时候可以几天不睡觉。
“今天几号啊？”万小舒问，
“29啊。”
万小舒担忧地看着林星繁。林星繁毫无察觉，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
秦溪洋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都要捏断了。万小舒那反应，感觉是知道什么的。但是林星繁这家伙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你倒是吃两口菜啊。”秦溪洋心里十分毛燥。
“嗯？嗯……”
晚自习后，秦溪洋在寝室楼道里拦住了万小舒。
“舒舒，林星繁怎么了？”
万小舒看着一脸担忧的秦溪洋。
她上课写纸条问过林星宝，需不需要自己请假陪她，她回了一个’不’字。又问秦溪洋知不知道。她也回一个’不’字。林星宝明显不想说话，自己也不敢多问。
万小舒咬咬牙，扯了个慌，
“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说没睡好。”
“舒舒，我知道你在骗我。。。她不会真有什么绝症吧？”
秦溪洋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万小舒赶紧否认。
“没没没，她真的没绝症，你别乱想。”
“所以你知道的啊？”
万小舒扶额，哎……
“溪溪，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没有资格说。这件事只能林星繁自己说。” 如果星宝会告诉秦溪洋的话，她应该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星宝不告诉秦溪洋，那她就更不能说了。
“。。。好吧，我知道了。”
万小舒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好起来。今年多了一个秦溪洋，会不会好一点？
1月2号，是林星宝的生日，也是她父母的忌日。
这两天的10班，一到下课就吵吵嚷嚷，都在讨论着31号放学后的元旦晚会。秦溪洋和万小舒却毫无心情。
林星繁两天没来学校了。
万小舒虽然担心，但也猜到了她可能不会来。只是不知道她回外公家了没。
秦溪洋很生气，这家伙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不是绝症，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坏事。她到底有没有事，有什么事。秦溪洋觉得忍不了了，猜来猜去不是她秦毛毛的风格。
秦溪洋跟路恬说，元旦晚会就不参加了，如果有老师问起，就说自己感冒了在寝室睡觉。
放学。
“我们去林星繁那看看吧，她不接电话。万一有什么事呢？”秦溪洋对万小舒说。
万小舒的确也担心，
“但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家了。”
已经拿回手机的万小舒给林星繁打了一个电话，关机。又给自己爸爸打了电话，她不敢问林星宝回家没，如果她没回，万爸知道林星繁没上学，又没回家，肯定要找林外公。万小舒也觉得头疼，只能旁敲侧击地问，明天你们来接我吗？林外公那边，后天需不需要用咱家的车啊。万爸说晚点问问林外公。万小舒叹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看看。”
秦溪洋一语不发，这两家人关系是真的好。心里又酸又涩。
天没黑，从外面瞧不出林星繁在不在，反正灯没开。两人上楼敲门，好在林星繁开了门。
万小舒如释重负，秦溪洋进门看了看茶几上的空牛奶盒子，和啃了一半的面包。还好，还知道吃饭。
林星繁回到沙发，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蹲着，不说话。秦溪洋还在赌气，也不想开口。
万小舒只能假装没事，
“星宝你吃饭了吗？要不咱们一起点个外卖？”
没反应，
“呃，明天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还是没反应。
秦溪洋一肚子火，捏了捏拳头走到林星繁面前，
“林星繁。”
林星繁抬头看她。
秦溪洋的火一下子就泄了。她从来没见过林星繁这个样子，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就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秦溪洋慌了神，
“你，你怎么了？”
秦溪洋抬着手，停在半空。她很怕林星繁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一碰就碎成灰飘走了。
“是你。”林星繁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看了看停在半空的手，把头轻轻贴了过去。
秦溪洋没想到林星繁会主动把脸凑过来，赶紧上前一步，扶助林星繁的脸。好冰。
秦溪洋和万小舒因为担心，走得飞快。现在手脚还在微微冒汗。
林星繁大概是觉得这个温度很舒服，闭上眼睛蹭了蹭，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秦溪洋觉得整个心都在抽痛。这个人干嘛这幅鬼样子，明明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又靠过来。她把林星繁的头挪到自己胸前，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肩。
“你怎么了～”
可能是跟前这个怀抱太温暖，也可能是太久没睡了，闭上眼的林星繁感觉到困意来袭。
“有点困了。”把重量往那边分担了一点。
“只是困吗？”
“嗯。”
秦溪洋感觉到林星繁的动作，也微微调整姿势，让林星繁靠得更舒服一些。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林星繁呼吸平稳，好像真的靠着秦溪洋睡着了。秦溪洋求助地望向万小舒。
万小舒在一旁看完了两个人的互动，再次肯定秦天使还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林星宝的天使，对着秦溪洋咧嘴一笑，还比了个大拇指。
秦溪洋更加不知所措。就这么抱着等她睡？
万小舒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还把手机举到秦溪洋面前，眼神询问她要哪个。
秦抱枕一脸幽怨地望着万小舒，你还吃得下？你刚刚不是也很担心么？
万小舒想了想，打开手机备忘录，打了几个字，再举到秦溪洋面前。
【星宝会失眠，老毛病了。她能睡着说明好多了。】
秦溪洋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这个年纪就失眠？有什么心事值得她失眠？抑郁症？现在抑郁症的同学也不少，去年还有在寝室自杀的，闹得沸沸扬扬的。林星繁不会自杀吧？
万小舒看到秦溪洋更紧张了的样子，又打了几个字。
【别乱想，原因她会告诉你的】
万小舒坚信，既然林星宝能靠在她身上睡着，失眠的事儿就有解了。那早晚有一天秦溪洋要知道的。星宝不拒绝的话，她就跟秦溪洋说，也好过星宝说一遍，还得回忆一遍伤心事。更好过以后谁无意中问星宝的生日，秦溪洋再给她搞个生日惊喜，那才真的难搞。
万小舒随意点了些吃的，又找来林星宝的手机，充上电。就开始坐在沙发另一边玩手机。
秦抱枕无奈，看着林星繁的头顶，一会儿顺顺背，一会儿摸摸头发。
40分钟后，外卖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林星繁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呆滞了十几秒钟，理清了现在的状况。
秦抱枕活动了一下手脚，摸了摸林星繁的额头。
“你还困吗？要不要回房间继续睡。”
林星繁没说话，拉过秦溪洋的手，把脸靠在她手背上。为什么要摸额头？
万小舒拿完外卖，就看到秦溪洋脸红红的，林星宝抓着人家的手在那蹭啊蹭。
“咳，那啥，你们，是要继续亲热？还是先吃饭？”说完就有点后悔，出什么声啊她。
秦溪洋吓得抽回了手，林星繁皱眉表示不满，抬头看了一眼万小舒。又转头看着秦溪洋。
万小舒再次后悔，她就不应该在这里，
“那要不你们先亲热，我去书房。”
秦溪洋想挖个洞钻进去，又想一棍子敲醒面前这个人。这个人还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个大白痴，也不知道是在骂林星繁，还是在骂自己。
秦溪洋又把手递了回来，摸着林星繁的脸，
“先吃点东西，吃完再好好睡，好不好？”
万小舒赶紧把吃的摆开。
秦溪洋看着林星繁又在发呆不动手，带好一次性手套，拿了一块pizza就往林星繁嘴里送。林星繁并不接，而是抱着秦溪洋的手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秦溪洋嘴角抽了一下，你要么自己拿着，要么干脆别动等我喂，非得拉着我的手是什么鬼？
吐槽归吐槽，林星繁吃完一块pizza，秦溪洋又递了一个鸡翅。林星繁还是继续抱着秦溪洋的手在那啃鸡翅。
万小舒在一旁装瞎。
等林星繁吃完第二块pizza，可能是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手也能拿食物，才放过秦溪洋，拿起可乐喝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万小舒试探着开口，
“星宝，这几天溪溪超担心你的。”
林星繁喝可乐的动作一顿，看向秦溪洋，秦溪洋刚好也在看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这几天你没接她电话，也没来上学。她都快急死了。”趁热打铁，
“没经过你同意，我也不敢说什么。”
林星繁低着头不说话，万小舒也很紧张。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星繁的外公。一连打了两个，林星繁都没接。
万小舒有点急，林外公打不通电话会着急的。还好万小舒的电话响了，她赶紧接通。
“外公好，我在星宝这里呀，她在房间换衣服。”
“没有，您放心。我们才刚刚吃完饭。”
“不会的啦，星宝有事我肯定会跟您说的啊，
“哦哦，我没听到她电话响，不然我就给她拿进去啦。等下我跟她说。”
“好勒好勒”
“嗯嗯对，明天回，今晚学校有元旦晚会。”
“您不用担心啦，明天星宝跟我一起回去，我们说好啦。”
“您客气啦。”
万小舒长舒一口气，看看林星繁，又看看秦溪洋。怎么办啊……
秦溪洋看着仍然低头沉默不语的林星繁，既然她连她外公的电话都不想接，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吧。
“林星繁～”秦溪洋语气温柔。
林星繁抬头看她。
“困不困？要不要睡觉？我陪着你。”
林星繁有点疑惑，你不问我怎么了，不问我为什么不去学校，不说让我别让你们担心么？
秦溪洋看着林星繁表情的变化，手伸到林星繁面前，
“走吧，睡一会儿～”
林星繁牵住秦溪洋的手，任由她拉着自己走进卧室，拉上窗帘，找到取暖器，打开。
林星繁本来就穿着睡衣，秦溪洋掀开被子，把人塞了进去。
“你等我一会儿～”
秦溪洋跟万小舒说，反正林星繁能靠着她睡着，就让她睡一觉再说。别的事情都不重要，失眠么，睡觉才重要。
万小舒表示那她在客厅待着，有事儿叫她，没事儿她晚点再回寝室。
她给路恬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林星繁这里，今晚可能不回寝室了。查寝的时候帮她掩护一下。
又给秦爸秦妈说了一声，明早不用接她，今晚大家说好要熬夜迎接新年。明天她睡醒了自己打车回家。
交代完毕，秦溪洋回了卧室，轻轻掩上门，看见林星繁还没睡，视线一直跟着自己。
“你睡呗，我不走。”
林星繁不说话，把被子掀开一个角。
秦溪洋会意，
“那我把外套脱了。”
秦溪洋把手机调成静音，背对着林星繁脱了衣库，只剩一件T恤。脸红红地钻进被窝。
林星繁往秦溪洋这边挪了挪，秦溪洋伸手抱着她，温柔地说，
“睡吧，林星繁。”
林星繁放松了全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