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姐，知道下周有个很重要的日子，你知道是什么嘛~~~”

雪枝偶尔会和舞通电话聊聊天，这次是在晚上她洗过澡慵懒地卧在床上。

“…世界动物日？”

“不对哦。”

“世界教师日。”

“也不对。”

“国际住房日。”

“…不对。”

“国际和平与民主自由斗争日。”

“别去网上搜啦！”

“如果不用想就能答出来的话你也不会问吧，你又不是那种喜欢神神秘秘拐弯抹角提醒别人自己快到生日的人。而且你生日也不在下周。”

“……”电话另一头，雪枝叹出一声好大的气，似乎早就预设到了这段对话。

“难道是你设计的服装发布的日子？”

“…是舞姐你的生日啦！真是…怎么会有人自己生日快到了还一点都不察觉。”

“你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欸。”

这个情况，能够追溯到舞的童年，自那时起家里就对几乎所有节日，包括诞辰在内的仪式感十分稀薄。进而导致她只记得有这么一天，而没有其他感觉。

彼时如此，待其年龄增长，离家越来越远，少了来自家庭那点稀薄的仪式感后更是越走越黑，最终才发展到即便如今即便生日快到了也毫无察觉的地步。

“那问下一个问题，等到生日那天是周几？”

舞翻开手机上的日历，回答她是周五。

“对啦，刚好紧接着就是双休日，很适合庆祝对吧？”

“你要过来这边吗？”

“那不然呐，而且我还没有到舞姐家里做过客，这下不是一次达成两个目的了嘛。”

“也好，到时候搭列车过来吗？我可以去车站接你。”

“就这样！还帮我省了点出租车的钱。对啦，还没问最重要的，舞姐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需要的，高高兴兴过来就行了。”

“咕唔~~~~！！！”电话另一头传出一声长长的、十分满意而又崇敬的惊叹，“不愧是舞姐！我绝对会想办法翘掉周五的课提前赶到！！！”

“…好好把课上完。”

生日在即的消息，既然远在他乡的雪枝都知道，那身为舞的两件贴身小棉袄，空和花茶自然也有准备。

原本，花茶是准备走传统路线私下挑选礼物作为惊喜，但遭到了革新派空的反对。

按她的说法，舞对物品的感情表现一向内敛，完全看不出她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虽然偶尔也会买点小东西回家，但多半都是以实用性为主的小工具，实在很难作为礼物参考。

所以说，与其冒风险挑选不喜欢或者用不上的礼物，还是直接问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更稳妥。

“…怎么突然间大家都来问，我应该也没提过我什么时候生日……”各位毫无预兆的攻势令她受宠若惊，如山的关心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而眼下她的确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个人的物欲停留在满足当下便好。可如实答复了，两个兴冲冲的孩子却显然不满意于这个回答。

她们一片好心，倒也不希望扫兴。舞于是使上缓兵之计，说兴许是忽然问起来容易脑子空空，等个一会儿再想想说不定就知道要什么礼物了。

“有道理…那想到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哦！”

“嗯嗯。”

得到片刻安宁，她坐在沙发，取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生日给女生送什么生日礼物』，倒不指望直接得到答案，能提供一点参考就足够。

“口红、手提包、鲜花、香水、咖啡杯、护肤品、香薰……”逐个念出在网上查出的建议，无论哪个在舞的印象中都感到陌生。但配以天花乱坠的描述，好像女生收到这些礼物真的会很开心一样。

不得不让她短暂思考自己会不会不是女生……

…而是女人。

…好冷的笑话。

提起礼物，她难免回忆以往生日的过法。早在还没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倘若当天想起，便会以此为借口到路边摊买些想吃的，而来到这边工作、结识千奈之后，除了第一年是在吃午饭时她才临时得知，晚上又有事情忙，所以把自己那份鳗鱼饭夹了好几块肉到舞那里，以表心意。

之后就几乎是在下班后在公司不远的小餐馆，由她请一顿物美价廉的晚饭。记得去年那一次赶上加班，等到餐馆的时候已经准备打烊，不但这顿老板多送了没卖完的熟食，还特地取了几根白蜡烛出来，点着，关灯，和她们办了个粗糙简单的庆祝仪式，印象深刻。

所以她想要的，应该是大家一起。

“高高兴兴在一块就可以了！”舞找到她们，如此表达。

但花茶好像没有被如此有水平的答案震慑到：“…舞小姐，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当心我咬你哦。”

“妈妈的意思是，我们就是礼物吧？还蛮浪漫的~~？”空的波长似是对上了，可也没有完全对上。

费了一通解释，舞才让她们理解清楚。

“也就是说到时候叫上大家一起来玩就行了对吧！感觉很生日但又不够生日…这种矛盾感是怎么回事……”

“雪枝姐姐和千奈阿姨也会来吗？”

“那当热了。”

既然她们也认同，那就是好事。

……

为筹办一场让所有人满意的生日派对，空和花茶不遗余力，提前讨论如何布置场地，准备哪些吃食。

在学校，她和安祈在课间讲起，安祈也没有替人筹办生日派对的经验，不过自己曾经参加过几次别人的生日。

“欸——可以说说吗？应该可以作为参考。”

“能帮到你当然最好不过。我想想…我没被朋友邀请过，都是跟着父母去参加他们那边，好像说是『合作伙伴』的生日，在一艘游轮上。”

“…嗯…嗯？”

“参加的人很多，很多会穿礼服，场地有露天和室内，靠边的长桌用来放食物，吃喝都有，还会放古典乐烘托气氛，甲板外就很安静，我喜欢待在外面。”

“听起来不太适合在家里办……”

“也是，那我再讲一个规模小一点的？”

“好呀。”

“…啊，上课了，等下课了再说吧。”

“没关系，下一节是体育课。”

于是去更衣室的路上，以及在操场热身的时候继续话题。

“嗯…记得是我爸爸生意上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那一次生日就邀请了差不多十个人，在他的游艇上。”

“…规模小一些吗……”

“…还要听吗？看你的样子……”

“没关系，听倒是蛮想听……”

“相互之间比较熟，所以直接露天烧烤，用带来的音响放喜欢听的音乐，旁边还有钓鱼的工具，运气好钓上了还能直接处理上火烤 。”

“安祈的生活，确实比较特别呀。”

“可能是有一点吧…还是不合适吗？虽然我还参加过一种，但也基本上是把游轮上的东西搬到酒店而已。”

尽管安祈的经历在舞家里没有复现的可能，但仍有几点可取之处。

例如餐食和饮品，到时候会正常做一顿晚饭，和花茶商量过会准备一个蛋糕，所以最多再额外准备些不占肚子的零食就行。饮品则由她自己调配，之前已经购置过基本原料，也有一定经验，想要其他直接找出配方照着做就行。

空还问了安祈要不要一起参加，对方不多想就回绝了，毕竟和舞交集不多，而且到时候还有她不认识的人。

“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再去吧，带上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好，那我期待着。”

另一头，花茶接下了准备生日蛋糕的重任。其实这个任务于她而言不难，因为可以直接在她打工的店里办妥，店长还答应打个八折，并且因为花茶和大家关系都很好，说做的时候用料会更扎实一点。

所以接下来，她只需要该干嘛干嘛，直到生日那天抱着蛋糕回家就行，但以花茶的个性，这段时间里倘若什么都不做反而更为难她。

一面因为马上就到舞的生日而高兴，另一面又因为思考着能不能多帮上一点忙而面色凝重。

“你最近看起来怎么又高兴又不高兴？”

健身房里，训练间隙时黑木垣问出这话。

但因为这个描述太怪了，花茶听了没忍住笑。笑完了才说起事情经过。

“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要到生日了啊。”

“对呀，所以到时候应该会空一天训练。”

“健身少一天也不会有谁生气，身边人更加重要。”

“嗯，我知道。”

“那高兴的原因是这个，另一个问题是闲的发慌？”

“也不是闲得发慌，只是觉得应该还有我能做的事情……”

“能解决好生日蛋糕的问题已经很厉害啦。如果还想再多做点什么的话…再准备点其他礼物？”

“她之前说过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能用的消耗品没有需求，买些好看的装饰她又嫌太花钱…况且买完蛋糕也没剩多少钱了，布置生日有一部分钱还是她出的，虽然我们不让，但只靠我自己的零钱确实不够……”

“对你们真好啊——还是实用主义，这样的性格确实有些会觉得花钱买的装饰品没什么意义。”“要不试试自己做一个？”

“做一个……”

“唔哇，都开始发呆了，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历史书那种贝雷帽卷发大胡子的老头。哎呀，没那么麻烦啦……”

后面，垣向她讲解了这个方案的详细。 总结其结论，就是『艺术首先依附于人，其次才依附于金钱』。

尽管还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但花茶已经打算尝试尝试。

今天训练结束之际，垣还告诉她一个消息：下周她就要结束这轮出差，回到自己的城市了。

“…好突然……”

“哎呀，这有什么，又不是再也见不上了，还能上网联系嘛。”

话到最后，为了纪念这段相处，垣便答应等最后一天把剩余的蛋白质粉都送给她。大桶装，一桶剩半多点，一桶尚未开封。尽管一方面是由于要带别的东西，不想费劲再整理这两个大桶。

……

说起舞的生日在她的交际圈里尽人皆知这件事，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这天千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背手，挂着她标志的微笑。

“舞，今年还要在餐馆里吃吗？还是换个好一点的地方？”

“今年就不了吧。”舞忙着手里的事，回答时没抬头。

“……”千奈怔了下，脸色有些许变化。“…也是，现在薪水也高了，确实不用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地庆祝了。”

“啊，”现在才抬起头，“好像没表达好，今年就到我家来吧？大家都在。”

“是这个意思啊。”她手按在胸口，轻轻呼气，“那还想要其他礼物吗？长成大姑娘了也会有点想要的装饰品吧。”

“真的不需要啦，这个问题我都已经回答三次了。”

“那我是最后一次？”

“应该是吧？我也没有其他朋友了。”

“那我明年争取当第一次。”

“别在奇怪的地方较劲。”舞拿手里的写字板轻轻拍了千奈一下。

“哈，那到时候得买点好东西带过去，你们筹办到哪了？”

“听她们说，花茶去准备蛋糕，空负责准备正餐和饮料。”

“那我来组成正餐的食材，想吃龙虾还是牛排？只要是你想吃的东西就算是唐僧都能切块里脊下来。”

“我想吃月亮。”

“好，等等哦，我查一下应聘宇航员有什么要求。”

千奈绕到舞身后，下巴垫在她的脑袋上，伸出手敲动键盘，在搜索引擎上找出具体要求，还有模有样制定起训练计划。

逗得舞噗嗤一声，拿写字板再敲了她一下，笑吟吟：“笨蛋。”

……

而时间再后，终于来到了生日当天。

中午休息时间舞就收到信息，说家附近的一片区域将会在下午三点到深夜十一点这八小时里停电检修。话虽如此，她也感受不到什么实感，兴许是自她成年之后就几乎没见过长时间的停电，就连蜡烛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不过她还是通知空和花茶，把手机和移动电源尽量充满。

下午四点，舞收到了来自雪枝的一条视频，仅有不到十秒。

内容则是她拿着手机拍摄前方，自己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大摇大摆迈出学校大门。

跟在截图后面的则是一条语音消息：“舞姐！我现在出发去车站啦，记得来接我哦！”

前一天她还在发消息吵着马上就要翘课逃出校园，结果还是乖乖把课上完了嘛。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舞第一时间告知空自己要去接雪枝过来，顺便让她多做一人份的饭。

这么说好，直到下班时间，舞收拾东西迈向电梯，途中余光瞥见千奈空荡荡的办公室。

早在午饭之后，千奈就请假离开，为了达成她的承诺亲自去采购晚餐用的食材，接着到舞家里，和空一起处理食材。

在午后这仅有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里，每每经过千奈的办公室她都会意识到，今年确实是要有一个热闹丰盛的生日了。

和雪枝确认了位置，她说她还在车上，但目测离到站用不了多久了。

舞开车直向车站，还在路中途的时候她就到站，等舞到达，见到她已经在车站外的马路边等候，一头金发格外惹眼。

把车停在她面前，摇下车窗，与她四目相对。

“哇——舞姐的车！！——”她忽然就露出震惊的神情，然后光速收敛：“——好普通。”

“你大概是皮痒了？”

“没有啦，只是想象中舞姐应该会开帅气一点的车…比如纯黑的车身，鹰噱一样锐利的流线…就跟蝙蝠车一样！”

雪枝一边异想天开，一边坐进了副驾驶，把背来的包抱在怀里。

“好好，虽然你应该是没办法在现实世界看见我开这种车，但可以争取晚上睡好一点在梦里看我开哦。”

车直奔家中。尽管事先说可能会晚点到家，实际上也比平常的晚饭时间早。

到了小区门口，就近找到个车位，然后引着她走进自家所在的楼栋。

她又一副震惊的脸，这次好像是真的：“哇——高楼大厦！舞姐真的住这种地方吗？该不会其实在后面的街道吧？”

“真倒是挺真的，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豪华公寓，但也蛮不错就是了。”

小区内部的规划一向不错，外观设计也颇有品味，因而回家路上雪枝一直以参观的目光打量四周。

到了家里，舞给她取了客用的拖鞋之后再换鞋。厨房传来烹饪的响动，客厅里千奈和花茶陪着希玩耍，餐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蛋糕盒。

雪枝兴奋地和她们打招呼，紧接着跳进里面，一块玩了起来。

几人玩的同时，也轮流几人到厨房帮忙打打下手。天色渐晚，逐渐想起停电的事情，但也不着急打开应急的光源，只等菜一道道上桌，上前揭开蛋糕盒，插上生日蜡烛，点点火光照亮昏暗客厅的一角。花茶雪枝带头牵起生日歌的旋律，余下两人跟着节奏清唱，就连希也在此时拍手打上节拍。

作为本场的主角，舞自然安安静静享受她们的簇拥。唱罢，舞和空说了声离开一下便钻进房间，雪枝也附和一句快步到沙发那边翻找自己的背包，千奈虽是什么也没说，但也后退两步隐去在阴影中。

片刻，先是家里的大小两只跳了出来，一人捧着一个小东西递到舞面前。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哦，请教了手工部的同学！”

两件物品，均为细木和粗木镶嵌拼凑而成的摆件。空所做的是展开双翼的鸟，花茶所做的是四足站立的马，除去基础的身体结构，还用笔画以及麻绳塑料花之类物件点缀出更多细节。

虽然总说不必准备礼物，但这种时候也架不住她们非要准备心意。舞笑着收下，这一个挂件一个摆件，当时就给它们想好了去处。

雪枝紧跟着从她身后窜出来，说着『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带了礼物』之类云云，把一套衣服展开亮在她面前。

“噔噔——西装马甲西裤全套，采用经典戗驳领，马蹄袋盖装饰，侧骨隐形拉链，西裤直筒版型，还用高级羊毛，非常帅气的同时穿着非常舒服！”

“…都让你别准备了，还搞了这么贵的东西。”

“这是找关系好的老师要了剩下的材料，虽然自己也买了一点，但整体没花多少啦。”

“你这家伙。”舞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等候多时，最后是千奈走上前来。

“把手伸出来。”她背着手，神秘兮兮。

“你该不会也偷偷买了很贵的东西吧。”舞笑着问，乖乖伸出手，“要真是的话我明天要抓着你一起去退货的哦。”

千奈握住舞的手将其背过来，弯下腰，另一手此时从身后取出，手指之间捏着一个圆圈状物，接着缓缓推进舞的无名指中。

是戒指。

雪枝边上看着甚是震惊，舞在这样的气氛和仪式感下承受着千奈的注视浮起些许羞涩，只有空和花茶一头问号，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这是……”

千奈不语，按下戒指的某个机关，随即弹出来了一个鹰爪般的刀刃。

说不定在裁纸和开快件箱会很有用。

“采购的时候在小商品店看见，感觉很有趣就买了。”千奈浅浅笑，“会不高兴吗？”

“哪会，真懂我。”

“我还打算你如果不满意的话明天就买个真货补偿你呢。”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假货我也喜欢啦。”

“你的意思是答应了？”

“想的倒美。”

她们晚餐吃的不多，为了还有肚子能吃下蛋糕。掐掉蜡烛之后便打开了手机自带的光源，照亮了整个客厅。吃饱过后，她们拿着空调制的饮料，倚在阳台栏杆一边吹风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其他楼栋的阳台散发出来的各种微光，像是在看星星。

等到十一点准时来电，早早排队洗过澡的她们开始围坐在电视机前看千奈带来的影碟，有普通的电影也有恐怖片，几人投票之后决定再次挑战梦魇，而这次为了照顾苦手精心挑选，加上事前预警，小孩子们没有被吓到。

等到午夜过后困意席卷，她们商量着该如何在此过夜，尽管千奈和雪枝都说沙发或者客房都行，但花茶和空决定充分发挥主人翁意识，把舞身边珍贵的两个位置让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三姐妹则抱着被子进了客房。深深地感动了二位。

千奈贴着舞的肩膀入眠，雪枝则搂住她的胳膊进入梦乡。

这场生日如此圆满结束。

……

这是不得不插播一条晚饭时的细节。

“舞小姐，好热哦，要不把风扇打开吧。”

花茶提出要求之后，雪枝基于全局考虑反驳了她。

“不行哦，要是开了风扇蜡烛不就吹灭了。”

“有道理。”

一拍即合，她们继续吃饭，留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