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谕一睁开眼,便看见妹妹鹿溪安然地躺在同一个枕头上。鹿溪她半趴着,一只手露出被子,静静的搭在枕头上。
舒谕注意到,这是一只左手,恰好挡在她俩的面前。她只能欣赏到鹿溪的侧颜,另一半是27块骨头与血肉组成的部位。鹿溪的一部分,好像比自己短一点,或许是因为常年打字,食指和无名指都长一点。像个职业钢琴家一样。这样的话,假如,是不是能整个将鹿溪的手包裹起来,把自己手心的热量传导过去。这只手也许放在外面很久了,会受凉的吧?细细一看,都冻得白里透红了,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睡得那么香。
舒谕顺着指缝,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鹿溪自然放松的指尖。她感觉自己是上帝,将生命之火传给圣洁如米开朗基罗笔下的亚当。一想到这,激动的将自己的手整个盖了上去,直到十指相扣。细滑的皮肤表面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冰凉,反倒是,有些发烫?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嘛?据说人在紧张的时候,肾上腺素增多,心跳加快,肢体末端会因为充血而微微发麻。这与受压迫时的缺血感受不同,更像是,那种,持续的轻微触电,酥酥麻麻的。舒谕用右手从后面握住了鹿溪的手。现在一看,她的手确实小一点。舒谕的小拇指能点触到食指,环抱着鹿溪的手心,形成了一个回路。这样的话,自己的电流能够传达到对面吧。
在鹿溪同样醒来的时候,也会看见同样的光景。因为光路是可逆的。她的左眼会穿过两人紧握着的双手,与舒谕的右眼对视。这样的想象还没有发生,舒谕只是沉浸的,无意识的,摸索着鹿溪任人摆布的手,感受着指缝间的摩擦。在一凉一热之间,手心浸出汗汁,黏黏糊糊的已经松不开了。鹿溪她会觉得讨厌嘛?有水蒸气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舒谕的烦恼被一阵呜呜嘤嘤的声音打断,鹿溪扭了扭身子,往舒谕那更近了一寸,手撑着枕头,位置却没怎么动,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舒谕的指尖。
舒谕不久之后,或许会想到自己在脑海中杜撰的一段回忆——她与年幼的鹿溪挤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伸出一根食指,让鹿溪紧紧握着。她们俩就这么牵着,一刻也没有分离,走在回家的路上。真是段可笑的回忆,在舒谕还小的时候,还未曾见过妹妹呢。虚假与真实混杂,真是让人分不清。在这一刻,仿佛超越了时空。指尖传来的触感大抵如此,鹿溪的指纹宛如印章,将轮廓拓印在舒谕的指甲上。两人的手指上并没有穿戴过戒指,但却已经有了痕迹,相互的痕迹。
太近了,近到鹿溪温热的鼻息抚过舒谕的手背,这时候,舒谕才发觉自己手的两面,有着微妙的温差。到底是她将热量传给鹿溪,还是鹿溪在温暖自己的手。是因为还不够近吗,不够近到能感受鹿溪的另一面。只有一部分也好。舒谕想都没想,也挪近了自己的身体,也是一寸。接着,将鹿溪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前,靠近嘴唇的位置。这样她们之间便没有了阻挡。鹿溪睁眼的那一刻,便能完全看清对面。这就是舒谕想要的,想要被看见,想要被看清,想要被看透。她会不会以为自己要亲吻她的手,像是欧洲的绅士礼仪一般?亲吻的位置,是在手背关节处。想着想着便要去做,但是舒谕迟疑了。这样做好像不符合礼数,应该是妹妹亲吻姐姐才对?但是的但是,她们似乎,也没遵守过什么传统的道德伦理。
在舒谕发烫的脸上,能明显感受到坚硬的指甲与皮肤的不同。皮肤相较之下,更加柔软细腻。而指甲,鹿溪她一直保持短指甲,上面也没有装饰那些花哨的东西。她闭着眼,却能在昏黑的眼皮子底下,看见鹿溪的笑声。像是做了个美梦。梦里的事情会反应在脸上,毫无防备的像个小孩子。小孩子只有在做恶作剧时,才会那样笑。那种不带报复的,洋洋自得的面孔。舒谕这才反应过来,在被子下面,有一只右手,极不老实的,将舒谕的思维与感受间的联系折断。
这是一次容易上瘾的体验。